她擅于倾听,且周身的气场温温凉凉的,虽然话不多,但每每发言,却会让人忍不住的心中熨帖,舒服。
现在,当她瘦下来后,这种影响就更加明显。
因为她更加出色的容貌,所以在与人谈论时,更能在不知不觉吸引人们的视线。
这些曾经若有若无、但更多时候不会被人发觉的特质,便被凸显出来。
故而很轻易的,苏满娘就获得了今日来赴宴女眷们的好感。
丰夫人是一位武将的妻子,原本她在听闻今日来赴宴的黎夫人是出身文人家庭,还以为自己这次过来会不自在,却没想到今日这一场宴席下来,她却与苏满娘聊得身心格外舒畅。
临走时,她还一个劲儿地拉着苏满娘的手道:“难得与苏妹妹投缘,等苏妹妹生完娃娃,养好身子,我一定会下帖子邀请妹妹去我家赴宴,到时妹妹可一定不要推辞。”
“那感情好,可不用等我想丰姐姐时,自己厚着脸皮登门了。”
“哎哟,你这妹子说的是哪里话。”丰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全程跟在婆母身边,看着大姐姐今日是怎样将宴席上的女眷们哄得服服帖帖的冯欣玉和任研:……
大姐姐在人际交往上果然厉害,她们自认为可以在一顿宴请的功夫,做到不失礼,并且,让对方给自己留下好印象,但是像大姐姐这种能够与大部分女眷都把盏言欢,推心置腹的程度,她们还是有得学。
不远处小姑娘们的餐桌上,黎霜和黎雪看着母亲在女眷中的游刃有余,也跟着星星眼。
与后院中女眷们的和谐交谈相比,前院中男宾们的气氛,则要更外露并热烈一些。
男人们一共分了两桌,文人一桌,武将一桌。
石雷几人轮番上,待敬了一圈酒,发现黎锐卿全程面不改色后,纷纷出言调侃:“三年未见,没想到黎兄弟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退步。”
黎锐卿淡淡瞟他一眼,略带醉红的眼尾显出几许勾魂夺魄的艳色:“现在还记得我曾经将你们几个灌趴下的仇,真是小气。”
众人哈哈大笑。
三年前,黎锐卿这张祸水脸刚进京城,武将圈中就是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
大家都是人高马大,肌肉虬结,这下来了个面貌俊秀的瘦削小白脸,听闻还是在边关立下过功、这次来京述职升官的,很难不让人认为他名不副实。
众人一通赤膀空膊,轮番挑衅,却没人能够将他拿下。
最终有人出了个主意,去游船上喝酒,将这个小白脸灌趴下。
结果当夜,上船的大部分人都醉倒了,还有耍酒疯的干脆一跃蹦下武泗湖,丢了个大丑。
只有黎锐卿全程面不改色,慢条斯理,仿佛这入腹的都是白水一般,成为最后不用人扶,自己走下船上的少数几位武将之一。
不得不说,武将们的关系冷的快,热得也快。自那日后,倒是有不少人都将他视为了好友,认为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而石雷便是当夜撒酒疯、蹦下武泗湖中的其中一员。
回想过往,他不禁笑道:“你回来了,可要小心陈吉信他们四个来找你麻烦。”
陈吉信四人,也是当初和他们一起灌黎锐卿、最终跳下武泗湖的四个倒霉蛋。
这事儿说到底也没多少深沉大恨,只是之后又阴差阳错发生了一些事,才让双方结怨不浅。
当然,这其中黎锐卿的那张祸水脸,功不可没。
黎锐卿瞅着他扬了扬眉:“哦?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他们四个。这还记着仇呢?”
说到这里,石雷便忍俊不禁:“你是不清楚,当年你离开京城后,在半年内定了亲,他们四个还撺掇着御使去朝上参你,结果自然没成,之后他们四个便在百花楼喝了一晚上的花酒,对着武泗湖骂了你一夜。”
事实上,当夜还有不少在百花楼中的恩客跟着起哄开骂,不过他们四个最出名罢了。
“后来秋猎,他们四人有幸随行,皇上看到他们恍然大悟,说‘你们几个便是之前对着武泗湖骂黎卿的那四个。’当时听到差点没将我们笑死。他们这次听闻你回来,肯定会给你找茬。”
黎锐卿转转杯子,礼貌拱手:“多谢石兄相告,在下之后自会小心。”
两年前他利用了那四个小子一把,原本只要他们不再对他动什么心思,他也不会再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的。
但是想想家中有孕的妻子,他眯起眼睛,感觉做人还是谨慎些好。
当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一位络腮胡武将突然开口:“听闻黎兄家中夫人有孕,后宅空虚,不知黎兄是否有纳妾的心思?”
黎锐卿眉梢一挑,还不待开口,便听那武将继续道:“我一远方亲戚家中,有一双娇俏的姐妹花,因不想相互分离,便想姐妹俩一起到大户人家做妾,不知黎兄是否有意。”
他这话音一落,不远处的男孩儿少年餐桌上,也声音渐小,凑在一起心知肚明的挤眉弄眼。
只黎川智三人心中似有答案,默默看向主桌那边的黎锐卿。
第124章拒绝
在众人饶有兴致的目光下,黎锐卿泰然摆手:“无需无需。”
那武将有些急了,忙道:“那对姐妹花虽说家境落魄了些,但长得着实漂亮,若非同姓不婚,我还真想自己留着。黎兄你可千万不要看着我这张脸,就对她们的相貌有所歧视。”
他这话一落下,桌上其他人均捧腹大笑起来。
文人桌上,苏润允三兄弟却有些笑出来,苏牧璟更是面色冰寒,几人看向那络腮胡武将的目光森凉凉的。
苏润兴脾气急,差点就要跳起来,却被苏润臧大手压下。
对于京城的这些官员们而言,男子纳妾,实属正常,更遑论现在黎锐卿确实后院空虚,正妻还有身孕。
即便有黎锐卿在成亲前对大姐姐的承诺,但若他不想遵守,只他们两家现在的地位,就不是他们能够轻易置喙的。
三人目光紧紧地盯着黎锐卿,等待着他的回复。
索性,黎锐卿的回复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不变,看向那位络腮胡武将的目光依旧斯文有礼:“实不相瞒,当初我在与我夫人定亲前,曾亲口向其许诺过,今生不纳二色,恐只能辜负杨兄的好意。”
桌上其他人神色惊异,苏家父子几人面色稍霁。
其他人看着苏家父子四人镇定的面色,虽仍不敢置信,心中却大概估摸着,黎锐卿其言应是非虚。
文人们心知这个话题到此便应打住,只武将那边,即便知晓人家岳父和小舅子都在这席间坐着,也并未有太多顾忌。
毕竟苏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仕途的正六品小官,一无背景,二无姻亲。
他们在座的这些武官,官职最低的也是从五品,身后亲族雄厚,姻亲遍连,又有哪个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为何会有这种约定?”那杨姓武官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苏家父兄四人,“若有为难处,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帮你好好说道说道,黎兄大可不必为难。”
“就是就是,有问题大家一起好好说,谁也为难不了你。”其他人跟着起哄。
黎锐卿连忙摆手:“方兄误会了,不过是在下心悦我家夫人已久,主动提出的条件,未曾有人逼迫于我。”
众人不解,黎锐卿却缓缓垂下眼帘,含笑解说:“十多年前我年幼离家,独自前往边关参军,曾误入深山差点被饿死。”
“当时便是我家夫人在山中发现的我,不仅予以我吃食续命,还将当时已经走不动路的我给背出了深山,救下我一命。”
“当时黎某心下便存了些心思,只是因我家中贫困、身无长物,不敢开口。”
“原以为等我参军归来,我们应已再无缘分,却未想我夫人竟因接连守孝缘故,耽搁了下来,遂心下大喜上门求娶。”
“原本岳父还不应允,言说两家家境相差太大,不愿委屈了女儿。可有救命之恩在前,黎某又怎会将她委屈,遂主动提出这条件,一是为让岳家安心,二也是为给我家夫人一个承诺。”
饭席上众人尽皆沉默。
原以为只是媒妁之言,却不想还添上一桩救命之恩,如此,众人便再也不好提起方才的纳妾之事。
甚至还有人向苏家父子拱手:“苏兄生性高洁,才能教养出如此品性善良的女儿。”
“为我大周救下一枚良将,当浮一大白。”
“哪里哪里”
对此,苏家父子面上是镇定的,嘴上笑呵呵的,至于心里的懵逼,却是不足向外人道。
等几杯酒水下了肚,推测出黎锐卿当年离家参军是哪一年后,苏家父子除了苏润兴外,都恍然记起,那一阵子苏父和祖父祖母卧床在家,苏满娘在家中掌管起了厨房事务。
因为苏父的口味问题,她经常练习抻面,也常从外面捡回来一些“迷路人”,给他们卖上几碗面条。
连上背人出来的跑腿费,多赚上点面条钱,那段时间家中靠此添了不少进项,给苏父和祖母祖父赚了不少药钱。
只是不知那些人中,黎锐卿是被苏满娘捡拉回来的哪一个。
想到这里,父子三人默不吭声地往腹中又灌了一杯酒,心中想着,等宴席散了,必须得将这个消息好好与女儿(姐姐)说说。
既然误会已经造成,那就让它这样继续下去。
这么好的女婿(姐夫),可千万不能因为说漏嘴,就让他跑了。
黎锐卿目光不动声色滑过文人桌上的苏家父子,昳丽的桃花眼底滑过一抹暖融的笑意。
当天,待暖房宴结束,黎锐卿回到主院时,就看到已经在床榻上躺着小憩的苏满娘。
他放轻脚步,低声询问旁边的侍女:“夫人今日可有累到?”
“回老爷,确实有些。今日过来的女眷,有人的身上脂粉味太浓,夫人觉得呛鼻恶心,胃口不是很好。”碧庚如实答道。
黎锐卿颔首,他小心地来到屏风后,解下衣衫,也跟着钻入床榻,揽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苏满娘一起进入梦乡。
苏满娘是在一阵微醺的酒意中醒来的。
黎锐卿身上火力足,苏满娘身上沁凉,所以一到夏日,黎锐卿都喜欢将苏满娘整个儿的揽在怀中。
她睁开眼帘,看着身边沉睡中的俊美容颜,越看越觉得其五官之昳丽俊美,确为生平罕见。
而现在,这样的美男现在不仅是她的夫君,还对她心许倾慕,这样想着,苏满娘的心湖便不由漾起了圈圈涟漪。
只盼她腹中的胎儿能够多遗传他几分颜值,如此,无论它是是男是女,也足够受益终生。
苏满娘就这样看了黎锐卿一会儿,原不想打扰他休息,只是白日里被各式脂粉味儿熏得没多少胃口,现在一觉醒来,竟是有些饿了。
她小心翼翼起床,想要跃过他的身子迈向床外,却见黎锐卿豁地睁眼,嗓音中尚带着刚刚睡醒的喑哑,眼神却已清明:“起了?”
苏满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有些饿了。”
她不好意思的轻抚了抚肚皮,却未想到,配合着她的话语,一阵低低的嗡鸣恰在此时自腹内响起。
苏满娘:……
她有些尴尬,面上飞来几抹薄红,黎锐卿低低地沉笑出声:“感觉到饿是好事,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去传。”
苏满娘想了想:“想吃清水面,还有咸菜。”
没错,她怀孕之后的口味就是这么刁钻,昨个儿还想吃重口味的红烧肉,今儿个就怀念起了以前的清水面条和咸菜。
黎锐卿不以为意地点头:“那便这一次,只咸菜这东西不能多食,大夫说了,应多食些新鲜蔬果。”
苏满娘忙不迭应声:“只这一次,之后我便食些别的。”
自黎府的乔迁宴结束后,黎锐卿与其夫人间的浪漫姻缘,以及黎锐卿对其夫人的不纳妾承诺,便迅速地在京城的女眷圈中传扬开来。
一时,黎锐卿在京城女眷圈中本就不错的名声,更加洁白无瑕。
不少曾经倾慕过黎锐卿的姑娘们,听闻这个浪漫故事,都是心生怅惋。
恨不相逢荒山里,只叹有缘无分,有缘无分!
次日,在三公主举办的赛诗会上,闺阁女子们在一轮酣畅兴奋地投壶游戏后,有些疲惫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起京中最近的趣闻八卦。
期间,便有说起刚进京城不久的黎将军一家,顺带说起了黎锐卿与其夫人的前缘。
“可是当真?若是真的,那就太浪漫了。”
“当然是真!我三伯昨日就去黎将军府上参加了乔迁宴,是他听黎将军亲口所说,岂会有假?!”
众人短暂静默了一瞬,半晌,有人开口:“啊,为何世上会有黎将军那般长相俊美无俦,还专情长情的男人。”
一个姑娘怅惋说:“所以,我们应该在幼时多行善,因为不知晓当时救助下来的哪一个,会是我们未来的完美夫君。”
另一个打趣道:“所以现在我们寻不到像黎大人那般又俊美、官职又高、还专情的夫君,是因为我们命中的那个,已经在我们无知觉时被饿死了吗?”
其他人被她这说法逗乐,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帷幔之后,三公主听下面姑娘们的笑声,询问身边宫女:“她们所笑何事?”
宫女匆匆离去,没过会儿就小碎步赶回,恭敬地将方才下面姑娘们谈论的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三公主听完,性感的饱满唇瓣微扬,精致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宫女轻笑:“你说三年前,我既不是让他娶我,也不是让他纳我,只是想让他做我的入幕之宾而已,也不知他为何会拒绝。”
宫女笑道:“可能是有些迂腐罢,听这段传闻就知晓,这位黎将军很重承诺。”
三公主把玩着手中的精致镂空骨扇,旖旎的眉眼眨了眨:“就是这般迂腐的男人,如果将他拉下神坛才更有意思,其味道也更加鲜美。那般好看的脸啊……”
她总感觉,这般美味,若她不亲自尝上一回,会一直心头发痒,心有不甘。
如此想着,她微舔了舔朱红的唇瓣,转头看向身边的宫女:“既然他不应声也罢了,你看看这位黎夫人最近可有要出来参加的宴会,到时本公主直接与她亲自商量。”
宫女恭敬地垂着头,低声回答:“回公主,黎夫人因为怀孕,最近正在府中养胎,并未接受过外面的宴请请帖。”
三公主眉梢微动:“现在不接,不代表以后不接。等她哪天胎安好了,自然会出来。到时她去了哪家的宴请,记得提醒我一声。”
“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