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也没动,就让她攥着。
右手边文乐还在说着,“好姐姐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治治他,灭了他威风......”文乐说完,本是扭过去的头突然转了过来,江沼的脑子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陈温的手拖到了木几底下。
席位本是相邻,江沼适才换了的那身衣裳袖口宽阔,文乐望过来时,并没有发现异常,见江沼和皇兄均是抬起头,面色平静,当以为两人都在听她说话。
“皇兄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替我收拾他。”文乐说完,陈温镇定地,“嗯”了一声。
江沼的手猛地松开,不过一瞬便被陈温抓住反握在了掌心,江沼越挣扎陈温捏得越紧,江沼的心头一阵乱跳,脸色就如同晨间的朝霞,白皙的白层面皮儿一点一点被日头染红。
文乐也没注意江沼的面色,见太子应承了下来,终于将三皇子从嘴边放下,这才瞧见江沼碗里剥好的三颗荔枝,愣了愣,“今儿有荔枝?”
江沼眼瞧着文乐挨了过来,心头一阵慌乱,突地用那浅浅地指甲盖儿掐在了陈温的掌心里,身旁的人明显的一僵,江沼趁着那功夫,赶紧抽回了手,整个人往文乐那边挪了挪,又将跟前的瓷碗递给了文乐,“你喜欢多吃些。”
文乐并未多想,含了一颗进嘴,适才听宫女禀报时,只知那后场子里的上半段,下半段宫女还没来得及说完,文乐就跑出来寻江沼,这会子文乐说完了三皇子,便开始问那后半场的事。
“我瞧那箭靶子你两只箭都中了红心,当是赢了,那两箭是谁替你射的?”文乐抬头扫了一眼底下的席位,又是疑惑,“咦,韩家怎么没到场。”
再回头目光又定在了陈温的身上,“皇,皇兄这身怎瞧着这般熟悉......”
江沼:“......”
在文乐下一个疑问出来之前,好在周顺走了过来,“公主,吴国三皇子让奴才送来了一壶酒,说公主若是方便,便移个坐他当面让公主赔罪。”
文乐伸出脖子望了过去。
三皇子正端坐在那面含微笑。
文乐冷哼了一声,从周顺手里夺了酒壶便下了两三步台阶,坐到了三皇子身旁,“素闻吴国人酒量惊人,三皇子今儿若是将这壶酒喝光,本宫就不同你计较。”
那酒壶搁在三皇子跟前,声音不小,各世家几杯酒下肚,见到这番情景,早就想见识吴国三皇子本事的人,便齐齐跟着起哄。
江沼和太子这一处倒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江沼坐立不安,正欲起身,身旁陈温突然开口说道,“你刚才掐了我。”
江沼眼睑颤了颤,便没走成。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国君,身份高贵,平日里众人恭敬还来不及,谁又敢去冒犯,江沼自知失礼,起身赔罪,刚直起了半个身子,腰肢突然被陈温搂住,江沼重心一个不稳,跌坐了陈温的怀里。
江沼惊魂未定,便见陈温将一碗汤递到她手里,“喝完,我就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江沼:你不该被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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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适才江沼不过夹了两片笋尖,并未多食。
自她坐过来后,陈温的目光就在她身上,自是瞧得清楚。
江沼被他那一抱整个人都躺在了陈温怀里,江沼的身子绷直,僵硬如石头。
那脸火辣辣地烧,根本没有勇气抬头,也不敢去想此时这般模样是否落入了人眼,只极快地接过了陈温手里的汤碗,水袖半掩一口饮尽。
腰上的手臂松开了些,江沼从那怀里起来,将汤碗往几上一搁,瞧也没瞧陈温一眼,直接下了台阶打算回营帐。
台下人的目光被公主和三皇子吸引了去,也就沈霜见到了那一幕。
不过一眼就别开了眼。
此时见江沼下了宴席,沈霜便也跟着起身,坐在前头的江嫣正瞅着王家那一块,不知说了什么,逗得江芷面红耳赤,突地见江沼走了过来,两人齐齐回了神,江沼用指腹轻轻摸了摸额头,瞧着跟前的一堆人说道,“昨儿个没歇好,我打算去歪会儿,伯母和姐姐们好生高兴高兴,过会儿我再过来。”
江焕在旁听见,急着问,“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过是有些乏,焕哥儿午后还有比赛呢,可莫要贪了杯。”江沼说完,江夫人便发话放了行,“乏了就去歇息,这趟出来本就是放松为主,可莫要累了身子。”
江沼点了头。
“我同表妹一道吧。”今儿江沼同沈霜一个营帐,沈霜从后面的席位上走出来,对江家两姑娘说,“两位姐姐就不用跟来了,好生瞧着热闹,若有什么稀奇事,可别忘了说给咱们听。”
沈霜是瞧见了对面江芷的未婚夫王公子,才将江嫣和江芷留了下来。
两人回了营帐,说了一阵话,江沼问沈霜今儿见了秦家人觉得如何,沈霜脸色瞬间就红了,回了一句,“都挺好。”
若没有今儿韩家五姑娘闹出来的那档子事,说不定秦将军和沈霜的婚事还不会如此顺遂。
秦夫人出身于尚书府,是名门闺秀,虽说并非固执死板之人,但也看重门第,沈霜出身于小户,秦夫人心头便担心,沈家姑娘身上会不会带出来一股小家子气,今儿这一出,不仅让秦夫人瞧见了沈霜的可圈可点之处,再同原本心属的韩家五姑娘相比,秦夫人竟也头一回怀疑了自个儿的想法。
名门望族里出来的并非都是贤良大度的姑娘,小户门庭里出来的姑娘也并非就是小家子气。
秦夫人对江夫人说的那话,江沼不知,沈霜却是听了个清楚。
且那场子里的热闹结束之后,秦家的小辈,几个姑娘和年少的公子哥儿们时不时地偷偷瞅她一眼,见她望过来时,便均是一脸笑容相迎,多半也是认了她这个嫂嫂。
江沼见她羞涩的厉害,便也没再问她,只说了声,“表姐这亲事定下来后,怕是要先回芙蓉城了。”
沈霜埋着头,“本就是过来走一趟,哪能呆太久,祖母原本身子就不好,又得了一场瘟疫,怕是更不如之前,我打算好了,下个月就回芙蓉城,刚好可以赶上大姐姐的婚事。”
江沼惊愕了一声,“这么快。”想了想沈霜说的话,倒也没有去留,迟早她都会再来江陵。
嫁过来,彻底就是江陵人了。
两人聊着聊着,江沼倒真就乏了起来,斜靠在那床榻上,扭着身子便闭了眼,沈霜没见其出声,回头一看才知她睡了过去,便替她褪了绣鞋,将她的身子摆正,又替她盖了被褥才轻手轻脚地坐在那绣起了花。
江沼这一觉便睡了两个时辰,外头的天色都擦黑了,才睁开眼,沈霜正端着饭菜从外进来,瞧见她已经从床榻上起来,脸色红扑扑的甚是好看,便知她睡了个饱足。
“饿了没?”
沈霜对着她笑了笑,将饭菜放在她手边的几上,江沼自个儿恼了一声,“我倒是能睡。”
“江夫人都说了,出来就为图个轻松,这里安静气候又好,表妹难得贪睡一回,是好事。”
江沼一面穿鞋一面问江焕如何了,沈霜说,“二公子今儿没有一箭虚发,你就放心吧,这会子人人都在议论他,说他颇有当年江将军的风范。”
“他要是有父亲那般出息,爹娘在天之灵也就安息了。”
江沼说完,抬头就见沈霜僵在那惊讶地看着她。
往日可从来没人听江沼提过她爹娘,江沼到芙蓉城之前,沈老夫人还同沈家的几个姑娘打了招呼,不许同她提江家二爷和二夫人。
跟江沼相处了这么久,沈霜还是头一回从她嘴里听到爹娘的的称呼。
“两姐姐呢?”江沼早已经释然,冲着沈霜笑了笑,转移了话头,沈霜这才说道,“都来了两趟了,见表妹没醒,刚走不久,表妹赶紧吃些东西,这里夜里的星辰好,咱呆会儿叫上姐姐们出去看星星。”
江沼才刚扒了两口,文乐公主身边的宫女便过来寻人,“公主今儿醉了酒,这会子嚷着要见江姑娘,奴婢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前来打扰,还请江姑娘过去瞧一眼公主。”
江沼愣了愣,赶紧起身跟着宫女走了出去,倒是没想明白今儿喝酒的人不是那三皇子吗,怎的文乐醉上了。
午宴时公主抱了个酒壶过去想灌三皇子,谁知三皇子同众人说,单是喝酒不尽兴,换了个玩法,猜拳,输了的人喝,结果整个宴席结束三皇子硬是一口酒都没有沾上,全是那些起哄的江陵公子哥。
探花当场就喝倒了下去。
晚宴时文乐不甘心,便自个儿去找三皇子,改了规矩,赢的人喝。
谁料,文乐把把都赢。
这会子人被宫女从晚宴上送回来,一直囔囔着要削了三皇子的傲气,非要让宫女寻了江沼过去替她出谋划策。
江沼赶到时,文乐躺在床上正在闹。
“你这是喝了多少。”江沼瞧她脸色红的一块的白一块,眼睛里蒙了一层浑浊,哪里还有什么神智。
“嫂嫂,你可算来了。”江沼才刚坐到她身旁,文乐一把就扑进了她怀里,“嫂嫂,吴允他欺负我,你得替我做主。”高公公当初那话在文乐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说将来若是被夫家欺负了,来找你嫂嫂,准没错,文乐从小没有姐妹,就两个哥哥,虽也宠着她,但却不贴心,能让她说些心里话的人,就只有江沼。
江沼拍了拍她的手,“谁让你回回都往上凑,你这性子又经不起激,你明儿个试试不理他,瞧瞧他还能怎么欺负了你。”
文乐摇了摇头,“不行,我不甘心,吃了这么多亏,我定会讨回来。”
江沼将她急了起来,赶紧宽慰地说道,“行,你说了算。”
文乐便将头枕在她腿上,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嫂嫂,你说父皇会不会真的将我嫁去吴国啊,那吴国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要是吴允每日都欺负我,这日子我该怎么过。”
“放心吧,他不会欺负你。”江沼笑了笑,若不是有意,堂堂三皇子又怎会这般无休无止地陪她闹下去。
文乐仰起头,突然认认真真地看着江沼,“嫂嫂,你当真不愿意嫁给我皇兄吗。”
文乐闹起来后,有宫女去寻了江沼,也有宫女去寻了陈温,夜幕彻底落下,宫女便瞧见对面走来了一道身影,刚蹲礼唤了声“殿下。”陈温便抬手止住了。
“退下吧。”
里头的说话时传来,陈温立在那没有迈开脚步。
那声音过了好久才传了出来,“事到如今,又岂是愿意不愿意。”
命运早就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倘若从芙蓉城出来,她没有遇到陈温,那这辈子她必定会同他越行越远,再也不会有任何牵扯,然那场瘟疫,那一场屠杀,终究是将她拽了回来。
从芙蓉城走的那一晚,陈温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了进去,也才知道,她同陈温过去那十年里的纠葛,恩恩怨怨早就刻进了骨髓,谁又能说得清,谁过得比谁好。
在陈温给她退婚书时。
江沼心头的结也算是解了。
她不再怨他。
也能淡然地面对他。
然她放下了,他却放不下。
回到江陵之后,陈温几回阻拦她的亲事,势必要将她绑在他身边,江沼知道,他也是在硬撑,用那表面上的温存,去掩盖两人千疮百孔的心。
他并不想放开这段感情。
拼死地攥住不放。
就如同徒手握住了插进胸口的那把刀子,握紧了手会疼,不握心会死。
他只能紧紧地抓住。
不管有多痛。
既然注定了是他们两人的恩怨。
她又岂能再牵扯到旁人。
她嫁他。
文乐疑惑地看着她,追问道,“那嫂嫂还爱皇兄吗?”
江沼又顿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爱过。”
——曾经很爱过。
文乐察觉出了这话里的毛病,急急地问,“那如今呢。”
江沼摇了摇头,简单地回了两个字,“不爱。”
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去再爱。
她能嫁给陈温,但她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能放下心结,不再怨恨陈温,甚至接受了他,但她却忘记不了过往,忘记不了她爱着一个人时的切切期盼,也忘不了爱着一个人时的卑微。
尝过其中的滋味,她尤其的害怕。
害怕痛。
害怕那痛再一次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十年里她苛待了自己。
余生她便想放自己一条生路。
再也不想爱了。
谁也不爱。
文乐痴痴地看着她,那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满满的失落,江沼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和你皇兄都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文乐不知怎么就落了泪,躺在江沼怀里哭了一阵,便没了声息。
江沼低头去看,见她睡着了,才让宫女过来,将她好生扶在了床上。
夜里的星空如同沈霜所说的那般很干净,满天繁星如同天上的仙子随手洒下的一堆宝石,闪着明亮的光芒,江沼仰目望了一眼,从文乐的营帐里出来,宫女递给了她一盏灯,江沼没让人跟着,不过是几步路,她想自己一人走走。
江沼踩着地上的青草,穿过了几个营帐,刚要上那凉亭,声旁一只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江沼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却是一口气息全吐在了那人的手掌心里。
“是我。”
陈温将她拉进怀里,双臂从她身后怀绕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那盏油灯。
“殿下怎的没提灯?”江沼被他整个抱住,抱得有些紧,身子动了动想挣脱开来,陈温却是突然弯下腰,下颚压在她的肩头上,倾身揭开了那灯罩,将那唯一的一盏灯火给灭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