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脚步一顿:“……”
明明就是他房间,为什么却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错觉?
于是他把视线瞥向书桌前的椅子。
嗯,没有任何可以落坐的余地。
为了等一下方便霍则讲题,祁宴顺手把房里唯一一张椅子上面挂着的衣物拿下,放到了刚腾出空间来的床上。
见霍则的目光盯着那一团衣物看,祁宴又将它往墙边推了推,解释道:“咳,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要来,我就会提前整理好了。”
霍则伸手捏起一件已经有些起皱的T恤,伸手抚平后,又折了起来。
“不用这么刻意。”
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祁宴的这些坏习惯霍则也并非头一回碰上。
不管是刚起床的迷糊样也好,还是生活中偷点小懒,霍则都不觉反感,反而觉得对方可爱。
听到霍则这么说,祁宴也不介意了。
他双手一摊,叹道:“天天都要用的东西还要折,那才麻烦。”
反正是每天都要穿的,放在椅子上随手就能拿,多方便?
霍则笑笑,没有强硬要求祁宴改掉这个,只是动起手默默替他堆放整齐。
人家都出手了,祁宴也不好干看着。
他把椅子拉上前,在霍则要折衣服之前先伸手把衣服拿起来,弄平整后才交由他进行下个步骤。
周末的早上,两人专注在手中的衣服上,过程中没有对话,祁宴一早就慌乱的情绪也在这宁静中渐渐平稳下来。
只是……这种气氛……
越折祁宴表情越绷不住。
怎么说呢……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突然冒出这种想法,祁宴被自己给雷了一下。
呸呸呸,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瞬间就成老夫老妻是怎样?
不过说真的,自从霍则将藏最深的那件事同他掰扯开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祁宴的错觉,他觉得霍则的眉眼开朗了些。
近几年,霍则的性子收敛起来,脸上表情越发地少。
可能是为了刻意掩饰什么,所以总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淡化再淡化。
这样的结果导致霍则整个人看着越发冰冷,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能立刻让人透心凉的那种。
可以前的霍则分明不是那样的性格。
想想小时候,霍则可会哄人了。
开朗健谈,与现在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还知道要拿糖哄自己开心呢。
祁宴撇撇嘴,继续偷瞄霍则。
这几天,发觉霍则身上结的冰有消融的迹象,祁宴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一脸淡漠的霍则给人的距离感特别大,看着那样的他,总让祁宴觉得莫名难受。
他们两个人一起整理,那一团衣物很快成了整齐的一迭。
祁宴捧着放进衣柜里,看着干干净净的椅面和床面,一时觉得不太适应。
但令他更不适应的是──霍则此刻就坐在自己床上这件事。
试想,一个刚跟自己表白过的人就这么进到自己房间,还坦然地坐在自己刚睡过的床上……
祁宴满脸复杂。
霍则发现祁宴一直盯着自己,也看了回去。
他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祁宴的困惑全写在脸上。
他问:“哪样?误会什么?”
霍则回应得也干脆:“你总盯着我看,会让我误会……你是不是也跟我抱持着同样的心情。”
祁宴:“……”
他能怎么回?
已经热好早饭的祁母在门外喊着:“宴宴,可以出来吃饭了,阿则也一起来吃吧!”
祁宴应了声后,瞪了霍则一眼。
想起自己针对霍则的各种骚话他都想好了应对方式,决定这次不再让霍则专美于前。
沉默片刻后,祁宴清了清嗓子,哼哼道:“不是说要追人吗?追都还没追就想让人拥有同等心意,你也想得太美了。”
霍则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祁宴竟做出反击。
他起身走向前,越过祁宴身边的同时刻意放慢脚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并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所以我不是正追着吗?”
话抛下,不等祁宴反应,霍则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祁宴站在原地,表情精彩。
他决定收回前言。
是他错了,他还是选那个面瘫的霍则吧。
第六十一章
霍则很懂得点到即止。
出房门前抛下那句话后,就没有特意来撩祁宴。
祁母把果汁递给霍则:“来,知道你用过早饭了,那喝饮料总可以,现榨的,不加糖,可以放心喝。”
“谢谢阿姨。”
霍则接过,顺理成章在祁宴身旁的空位坐下。
他们俩紧挨着坐一起,对面是也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的祁母,三人静静享用餐点,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都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有自己妈在场,就算是霍则也不可能太嚣张。
祁宴放慢自己用餐的速度,刻意延缓回房的时间。
他把荷包蛋弄散了,用筷子分成小块小块,每次都只夹一片入口。
作为其他两人的目光焦点,祁宴这一行为自然全被他们看在眼里。
祁母发愁:“宴宴,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没胃口?”
突然吃相变得这般文雅,祁母一时有些不适应。
祁宴平时吃饭虽不到狼吞虎咽,也提不上细嚼慢咽的程度,但这样缓慢优雅的行为,实在让祁母看了摸不着头绪。
听到自己母亲的问话,祁宴尴尬咳了一声。
“没,就觉得分小片比较好入口。”
理由什么的当然是瞎掰的。
祁宴自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
霍则大概猜到原因可能与自己有关,因为他刚刚拉了椅子落座时,祁宴动作明显一顿,就连现在身体也都是紧绷着的姿态,坐着的姿势并不自然。
而且,还有更显而易见的。
祁宴一双眼看了室内一圈,明明是自己家中,祁宴却像八百年没见过似的,每一个角落都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没往自己的方向给过一个眼神。
这样的表现,霍则并不陌生。
每当祁宴觉得别扭不自在时,就会目光游移,把周遭所有东西看过一遍又一遍,独独不会施舍眼神给导致他别扭的人或物。
霍则无声笑了笑。
祁宴还是这么好猜。
反倒是祁母盯着祁宴盘中还有四分之三的食物,越发忧愁。
她抬起手轻撑着自己面颊,一双柳叶眉紧紧皱着。
祁母:“照宴宴这个进食速度,只怕阿则今晚得住下,才好讲到考试进度了吧?”
此话一出,祁宴被噎住。
霍则见他脸色有异,忙将果汁递到他手边,另一手则轻拍了拍祁宴的背。
祁宴咳得昏天暗地,把祁母咳得都站起身来手足无措。
她想帮忙,不过能帮的霍则都已经安排上了,压根没有她这个当妈妈的出手的余地。
只好等祁宴咳完,终于缓过来时问了一句:“宴宴你还好吧?”
祁宴咳得泪花都飙了出来,又喝了一口饮料压下喉咙的痒意才开口。
“我没事。”
咳得太过火,嗓子还有点哑。
霍则替他拍背的手还没撤回,依旧轻轻拍了拍。
他说:“吃慢点,别急。”
祁宴眼里因生理激起的泪还没消退,眼眶都红着。
他看向霍则,闷闷道谢:“谢了。”
不只眼眶,祁宴连面颊都咳得泛了红。
这样的他看着莫名委屈,也令人浮想联翩。
霍则替他拍背的手停了一瞬,在祁宴察觉出不对劲前,顺势把手收回。
“不用谢。”
这回避对方视线的人轮到霍则自己。
“你这孩子,妈妈也不是要催你的意思,瞧你急的。”
祁宴捏了捏手中的杯子,碍于对象是自己亲妈,他也只是无声控诉地望了她一眼。
心中不禁叹息,他妈怕是把野狼给主动招了进来还嫌不够,连自己儿子都要亲手送到狼嘴边才肯罢休。
这样想着,看见自己手中的空杯和盘子旁边还有七分满的橙汁,祁宴愣了下。
他看着同样的白色马克杯,看看那个又望向自己右手捏着的这个,陷入沉思。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难道……
祁宴意识到什么,机械似地扭头,往霍则位置上看了一眼。
果然,桌面上是空的。
他艰难地又把头转了回来,盯着手中的空杯思索。
刚刚他喝掉的……好像是霍则的饮料……
而且他要是没记错,这杯霍则早已喝过。
祁宴:“……”
他不死心,垂眸盯着杯缘看,但怎么也看不出喝过的痕迹。
更别提还要判断喝的地方究竟有没有重合在一块儿。
祁宴起身,将杯子拿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冲洗,再挤了一些洗洁精在海绵上,着重刷洗杯口。
来回不知洗了几次,祁宴才终于满意。
他拿了几颗橙子,剥皮扔进榨汁机里,接了一杯果汁后回到座位。
祁宴把杯子放到霍则前面的桌上:“你的。”
绝口不提刚刚自己喝掉霍则饮料的事。
再说那也是霍则自己递过来的,祁宴还亲自帮他挤了一杯橙汁赔给他,也算谢过。
霍则看着故作镇定,但进食速度都快了不少的祁宴,实在很想揉一揉他的头发。
“谢了。”
“嗯。”
祁宴淡淡应了声,喝同个杯子的饮料这件事能顺利揭过去,祁宴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等用完早饭,两人回房复习时,恢复到独处状态,让祁宴又开始战战兢兢地戒备。
他坐在书桌前,腰背都绷得笔直。
霍则坐在床上替他批改刚刚做的题,看得倒是认真,竟也透着一股正经八百的气息。
祁宴感慨。
瞧瞧,这人就是用这张相貌,不知掳获了多少懵懂少女的心。
这样的一个人,要什么对象没有,为什么偏偏看上自己?
祁宴百思不得其解,偏生这话要问出口,时间和地点都不太适当。
他深信此话一出,再平常不过的气氛都能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更别提某只狼现在还稳坐在他的床上。
祁宴就是再好奇,也识相地选择忍了下来,没有在这种时候阴自己一把。
霍则批改完祁宴刚做的题,站到祁宴身后,将手中本子放到祁宴桌上。
“这几题错题我给你讲讲。”
霍则伸手要拿祁宴放在桌子另一侧的纸张,长臂才靠近,祁宴的身体就反射性往旁边一缩,反应大到两个人都愣住。
──包含祁宴这个做出行动的当事人。
他仰头,对上霍则探究的眼神,顿觉口干舌燥。
祁宴试图解释:“那什么……我就是吓了一跳……”
霍则挑了挑眉,往前又凑了些。
这次祁宴虽然忍住没有闪躲,但身体肌肉都绷住,再再显示出他现在有多一惊一乍。
祁宴尴尬地舔了舔唇,这回是半个狡辩的字都吐不出口了。
霍则维持着逼近他的姿势,双手撑在书桌两侧,恰好把椅子上端坐着的祁宴困在怀里。
但他的距离把控得很好。
靠得虽近,但并没有实际碰触到祁宴。
霍则:“你很紧张?还是……在期望我对你做些什么?”
随着他话音一个字又一个字地落下,祁宴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忽地想起前几天在泳池里,霍则当面对他说喜欢时,还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左侧腰腹。
不想起这件事还好,一想起来,祁宴莫名觉得那个被捏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硬撑着反驳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谁在期待了?”
霍则实在很想立刻就把人紧紧拥入怀里。
这嘴硬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祁宴这人丝毫不明白,每回他口不对心的时候,就是霍则看得最心痒难耐之时。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祁宴会闪躲,代表他还没准备好。
霍则要是贸然行动,只会把人吓得更远。
泳池那次是个意外,霍则看得实在受不了,又是在那样氛围之下。
等回过神来手已经搭了上去。
明明就泡在微凉的池子里,可那一下却烫得灼人。
那个温度即便是现在,霍则都能轻易回想起来。
霍则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放心吧,阿姨还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个保证让祁宴听了心中警铃大作。
他倏地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霍则。
祁宴:“你的意思是,我妈不在,你就要对我……那什么……”
后面的话祁宴自动将音量转小,要不是霍则离得近,可能都听不清楚祁宴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但从他越讲语调升得越高的情况下看来,祁宴的心情有多震惊,并不难想象。
加上他还瞪圆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活脱脱像只慌慌张张的小动物。
霍则怕距离太近他又克制不住,只好略带遗憾地收了手,往后拉开一些距离,并做出保证。
“放心吧,你还小,我什么都不会做。”
祁宴眨眨眼,这话他就不乐意听了。
“我小?”
是身高矮了还是哪里的硬件不足,才让霍则说出这番话?
霍则补充说明:“你还有三个月才成年不是?”
祁宴的生日在四月,也在区赛之后。
过了生日,祁宴就满十八岁,可以算作成年人了。
祁宴听出霍则的弦外之音,气得差点跳脚:“你这是变相说我还是小孩儿呢?”
偏偏霍则的确比自己大了五个月,现在早满十八了,祁宴越想越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