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自认为是目前在场人中的老大,上赶着去问:“那皇阿玛何时能够醒过来?”
太医沉着脸摇头:“微臣说不好,短则三日,长则……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
李德全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不小:“万岁爷有口谕,若他身体有恙,京城来的折子由四阿哥和十二阿哥共同处理。”
胤祉猛地站起身来:“不可能!”
“三哥,我说你够了,非得是你才可能是吧?”胤祯下意识替自家四哥说话,说完他才懊恼地咬了咬舌尖,其实他心里也不舒服着呢。
一直闷不吭声的十二阿哥这会子也跪不住了,只能起身冲着李德全客气道:“先想办法叫皇阿玛醒过来吧,从京城来的折子,我和四哥看不得,若是有急事,打回去叫大哥和八哥跟大臣们一起商议便可。”
四爷垂着眸子没吭声,他只跪在龙榻前头,跟魏有良一起给康熙喂药。
李德全冲着吴德伍示意:“万岁爷需要静养,各位阿哥还是先请回吧!”
喂完了药,四爷也不非要留下,在禁卫军监督下,跟其
他人一起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四哥,你可要去看看十三?”胤祯直跟着四爷到了地方,才别别扭扭叫住了他。
四爷进帐篷的脚步顿了下才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会子老十三应该不想看见他,还是先叫他养伤最重要。
康熙没有昏迷太久,按照太医预测,第三日便醒过来了。
“朕身体如何?”康熙喝了杯温水才低哑地问道。
太医院院首李季侗跪伏在地上:“回万岁爷的话,您体内的蛇毒并不多,虽说有些麻烦,可若是循着苗疆大夫或者太医院一一确认蛇毒的种类,慢慢这毒也能去了根儿,只是……”
康熙靠坐在榻上,脸色淡然地不像在说自己的身体:“只是什么?”
李季侗跪得更低了些:“只是万岁爷前年便有中风支兆,一直用药调养着才好了些。这药对脾胃有影响,用药材补养着倒是于身体无碍,可这次中毒……对万岁爷的肝脏和脾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只怕……只怕于寿数有碍。”
李德全听见这话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赶紧低下头去藏住通红的眼眶。
康熙深吸了口气,手上忍不住又颤了一下:“朕还能活多久?”
李季侗抖着声儿回话:“若是清淡饮食,无中风之虞,十载可期,可若要继续用治疗中风的药,只怕……要减半。”
康熙紧紧攥住明黄色的被褥,许久才轻飘飘的地道:“除你之外,朕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
李季侗赶紧磕头:“微臣谨记万岁爷吩咐,哪怕死都不敢透露半个字出去!”
“行了,你退下吧。”康熙也没继续敲打他。
身为太医,若是不守口如瓶,九族都不安稳,身为太医院院首,康熙相信他知道厉害。
第二日,康熙不顾自己身子骨还没好全,直接下令开拔。过了通州,等到京城时,已经到了九月三十日。
直亲王胤褆和廉郡王胤禩已经知道了半路发生的事儿,可两个人面上只做不知,早早就到了京郊这边恭迎圣驾。
圣驾到达京郊大营后,第一个命令就是叫吴德伍带人把除了七阿哥胤祐之外的所有皇子都抓起来,关进了宗人府,连过来接驾的直亲王和廉郡王都
不例外。
这下子,还没等圣驾进紫禁城,京城里就炸了锅。
苏培盛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四爷府时,琉璎园内刚巧也忙乱起来。
木莲是最先发现不对的,这会子正是歇晌儿的时候,她听见宋琉璃一直哼哼唧唧,只以为主子又抽筋。可是她跟杜若掀开帘子伺候的时候,下意识往床上一摸,摸了一手的湿润,她赶紧推醒了宋琉璃。
“主子,您羊水破了。”宋琉璃只感觉肚子不舒服,朦胧新过来,就听见木莲紧张道。
宋琉璃还没醒过神,下意识就吁了口气:“可算是破了。”
“扶我起来!”宋琉璃顺着杜若的劲儿起身,中气十足地道。
她要起来卸货!
那其嬷嬷很快也带着人过来了。
“您这会子疼得不算厉害,应该还要过会儿才生,老奴叫人给您煮了参汤面,您先吃点垫垫。接生嬷嬷已经叫茯苓盯着去换衣服了,过会儿就去产房等着。”那其嬷嬷见木莲和杜若扶着宋琉璃,赶忙上来安抚主子,“您这会子还能走动吗?”
宋琉璃点点头:“我能!”
她觉得自己还能走一万步!
可刚走了一百多步不到,产房门口都还没到呢,她就开始往下出溜:“呜呜……好痛!等等!”
早就准备着的半夏接过木莲的活计,跟杜若一起半扶半架着宋琉璃进了产房。
刚躺下宋琉璃又不疼了。
“快快快!面条!”宋琉璃冲着木莲招手,趁着不疼赶紧吃,她睡了一绝本来就饿。
就在宋琉璃伴着阵痛吃面条的功夫,苏培盛已经小跑着进了正院。
“禀福晋,爷让皇上给关进宗人府了!”苏培盛一进门气都没喘匀就着急道。
刚准备出门去琉璎园的乌拉那拉氏闻言,眼前一黑,直直坐在了软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我可以!我行!我能!
奴才们:我们就静静看着主子吹牛逼~
第134章
有苏宝生盯着产房门口,许福心里轻松许多,他叫小鹿子仔细伺候着要来的人,自个儿亲自去盯着小厨房那边烧热水的奴才。
鹿冬青看见第一个过来的人时,圆乎乎的小脸儿上多了几分惊讶。
“给年侧福晋请安。”
年氏虚弱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离产房最近的地方。
没过多一会儿,该来的人都过来了,倒是福晋落到了最后,她进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
“给福晋请安。”见乌拉那拉氏脸色不好,也没人上赶着找不自在,都特别端正地给她行了礼。
年氏看见她的脸色,心下了然,来的路上听月就跟她说了四爷等人被关进宗人府的事儿。虽然比历史上要早一年,可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颁金节之前肯定就都放出来了,年氏也没放在心上。
“都起来吧。”乌拉那拉氏瞧了眼产房,听着里头没有动静,心思微转就红了眼眶。
“刚刚我来之前,苏培盛急匆匆赶回府,跟我说……”她扫视众人一眼,“爷被万岁爷关进了宗人府。”
“什么?”当即便有人惊叫出声,所有人都白了脸色。
“是因着什么呀?”
“怎么会这样呢?”
众女都忍不住开始询问福晋,往日里不喜热闹的乌拉那拉氏皱着眉倒是没吭声。
年氏仿佛是越发虚弱了些,眼神却是转冷,乌拉那拉氏这是想叫宋琉璃不能安心生产,最好是出点岔子呢!
虽说宋琉璃肯定知道四爷没什么事儿,在场的奴才可不知道,年氏扭头已经瞧见那其嬷嬷和鹿冬青脸色都苍白了些,就是端着水进进出出的奴才脸色也有些忐忑。
她拧着眉看了听叶一眼,听叶冲她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站到了产房门边上。
虽说那其嬷嬷和苏宝生心里忐忑,可他们也分得清轻重,那其嬷嬷低声叮咛进出的奴才,没叫人影响宋琉璃。
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宋琉璃吃完面条没多久就开始发动起来,一阵接一阵的宫缩叫她吃足了苦头,宋琉璃拽着子孙绳,顺着接生嬷嬷的话使劲儿,很快就大汗淋漓,变得狼狈起来。
“啊——”宋琉璃实在是忍不住大叫出声,这孩子怎么就不忘
外出呢?她上次明明也没生那么久啊!
话说到底生多久了?她怎么感觉过去了好长时间,天都暗下来了。
实际上也不过才过去一个多时辰,等女眷们冷静下来以后,苍白着脸坐在产房外头,没几个人有心情管宋琉璃生不生的下来,都为自己的以后彷徨着。
要知道宗人府那是出了名的好进不好出,都说宗人府那就是活着的死刑,好些皇子权贵们,进去就有可能被关一辈子。
若是四爷出不来,有小阿哥傍身的还好说,没有小阿哥傍身的只怕……将来会活得连奴才都不如。
听到宋琉璃喊声的时候,众人的恶意空前放大,在这样的当口,更没人希望宋琉璃能生出儿子,只恨不能她一尸两命才好。
“哎呀,你做什么?快放开我!”一个端着热水的丫鬟突然被听叶抓住,差点儿打翻了铜盆,吓得她直接叫出声来。
苏宝生听见动静,迅速带着人走了过去。
听叶揪着那丫鬟面无表情看着苏宝生:“苏公公,我鼻子灵,闻到她身上有麝香味儿。”
苏宝生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冷眼冲着后头招了招手:“搜!”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叫宋主子出事儿。他相信他们家爷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要是等爷出来发现宋主子出了事儿,只怕数罪并罚他苏宝生的脑袋就甭要了。
谁敢拿他的命开玩笑,他小苏公公就送谁去死!
一旁看着瘦小不起眼的小太监上前仔细检查后,躬身冲着苏宝生道:“苏哥哥,她这衣裳衣袖是拿浸泡过麝香的布料做的。”
苏宝生冷笑出声:“带走!”
“且慢!”
苏宝生顿了顿脚步,拧着眉心转身冲说话的人躬了躬身子,语气不冷不淡:“福晋可有何吩咐?”
乌拉那拉氏冷着脸站起身来,看了眼被两个太监压住的丫头,眼神锐利扫视了现场一圈才开口:“爷出了事儿,我更得看顾着府里。眼下这丫头竟敢谋害府中子嗣和主子,不能轻饶了,就在这里审,也叫她们知道,爷就算不在府里,这府里的规矩也变不了!”
年氏蹙着眉不动声色盯着乌拉那拉氏,眼神中闪过深思,随即脸色一变,低下头去眸光就变成了万年寒冰一般。
乌拉那拉氏先前定是想叫人害宋琉璃,安排的也不止一人,她叫听月都安排了人仔细盯着,也知道会有漏网之鱼,这才叫听叶在门口守着。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个时候四爷被关进宗人府,乌拉那拉氏那番话明明是说府里现在她说了算。她这是要乱咬人,最好是咬出琉璎园里伺候着生产的人,好叫宋琉璃乱了方寸生不下来!
年氏活剐了乌拉那拉氏的心都有了,她凑到听叶身边低低说了几句,随即才扶着听月虚浮着脚步凑到了前头。
苏宝生皱着眉沉吟,虽然他得了爷的吩咐,可到底他是个奴才,作为现在府里最大的主子,乌拉那拉氏坚持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宋侧福晋正在生产,在这儿审只怕会惊扰了宋主子。”苏宝生有些为难道,“不若去前头……”
“不用这么麻烦。”乌拉那拉氏直接打断了苏宝生的话,扶着刘嬷嬷站到了那穿着二等丫鬟服侍的丫头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到底是谁指使你害宋侧福晋的?”
见那丫鬟低着头不吭声,乌拉那拉氏声音更冷了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儿,你确定要让一家子人为你陪葬?”
丫鬟身子抖了抖,才哑着嗓子低声道:“若是奴婢交代了,福晋能做主饶过奴婢的家人吗?”
“你只要全交代清楚,宋侧福晋母子平安,本福晋自然保你家人无恙!”乌拉那拉氏眼神莫名地缓声道。
那丫头本来颤抖地身子慢慢不抖了,她挣扎着跪伏在地上:“奴婢先谢过福晋,是李侧福晋指使奴婢的。”
“胡说八道!”李氏本来正在一旁冷眼瞧着,听见这丫头空口白牙的诬陷,她脸色都青了,当即冷喝出声,“狗奴才竟然敢满嘴湖心,你到底是何居心!”
她突然像是了悟了什么,冷冷看向乌拉那拉氏:“万事都要讲证据,可别是贼喊捉贼才好!”
乌拉那拉氏一点都不着急,她在产房里的呼喊声中稳稳当当开口:“李妹妹说得对,你说是李侧福晋指使,可有证据?”
跪在地上的丫头动作不变,声音却更稳了几分:“宋侧福晋受宠,若是生下阿哥,会威胁二阿哥在府里的地位,因此李侧福晋早就叫赵公公买
通了奴婢。可奴婢身份地位近身伺候不得,赵公公又买通木莲姐姐,这才安排奴婢负责端送热水的差事。”
“一派胡言!”李氏脸色更难看了些,她气急败坏地指着苏宝生,“爷吩咐你护着府里,你就是这么护着的?一个低贱的丫头都敢随意诬陷侧福晋,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宝生唇角抽了抽,有这样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祖宗在后院,王法可能是被她们给吃了。
年氏虚弱地上前咳嗽了两声:“好了,都别吵了。福晋,宋姐姐还在生产,这会子只怕是不好继续审问下去,若是惊扰了宋姐姐有个万一,等爷回来,只怕谁也不好交代。”
苏宝生闻言心下一凛,可不是这个道理吗?他当即给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压着那丫鬟往外走。
乌拉那拉氏沉着脸扫了仿佛虚弱到快要归西的年氏一眼:“年妹妹既然身子不适,就先回去。”
年氏继续咳嗽,似是要晕过去一样:“婢妾这会子实在是没力气走回去……”
“来人,安排软轿送年侧福晋回去!”乌拉那拉氏直接打断年氏的话,她今儿个想做的事儿,谁都别想拦着,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
年氏垂着头冷笑,声音却多了几分感激:“多谢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