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琉璃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嫡女,百日都没能摆上一桌,她的生辰又是……抓周时还指不定怎么着呢,真是愁死个人。”
五格格就算再不受福晋重视,那也是嫡女,她生得尴尬,估计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大办。
这就难住了后院里有庶女的,你说嫡女都如此低调,那庶女还敢张扬吗?
可大宝和小宝的抓周又是万岁爷吩咐过的,即便到时候人都回不来,只怕赏赐和圣旨也少不了,到时候也不能潦草了。
这放在福晋心里,她能舒服得了?宋琉璃颇有些头疼。
她现如今虽然已经不再畏惧福晋,却也不想过早的跟福晋对上,毕竟她还没生儿子,等有孕的时候,反转符也不好随意用,怎么都捉襟见肘了些。
只是眼下这局面却逼着她不得不跟福晋往对立面奔,这也算是妻和妾的天然因果了。
所以说,她才对弘晖的死有些懊恼,钮祜禄氏这个祸害还是得早些除了为妙。
话说用在钮祜禄氏身上的那个反转符,可是还没有反噬呢,也就是说反转符还未彻底见效,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被她心心念念的钮祜禄氏,这会子正掀开车帘子,看着在官道上骑着马风尘仆仆的四爷,心里止不住地算计。
现在出来了十几天,她们离承德也就还有七八天的路程,若是她的记忆没错,四爷好像就是在到了承德没两天就出事儿了。
她捏了捏自己袖子里提前准备好的药丸子,虽然她一直是个比较淡定的人,这会子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能不能在后院立足,可就是看这一遭了,上辈子若非因为这个,钮祜禄氏也不会叫四爷青眼有加。
“格格,您喝口茶。”玉霜端着深口的茶杯过来小声道。
钮祜禄氏接过茶:“这几日你们机灵些,没事儿跟月晴她们几个亲热点,多余的不用问,只问问爷身体如何便是。”
“是,奴婢记下了。”玉霜和玉梅都赶紧回话。
没过几日功夫
,冯氏带着人赶了上来,四爷只叫她跟在钮祜禄氏的马车后头,见都没见她一面。
日日在外赶路,四爷并没有做些什么的心思,更何况他心里正被刚刚得知的消息惊得人都恍惚了几分。
他出行,身边只有苏培盛和苏宝生伺候着,粘杆处却也不会闲着,只不过不是跟大部队在一起罢了。
就在昨晚,高斌带人来禀报,说在进承德前二十多里处的林子里,埋伏着大量的黑衣人,个个都装备精良,龙精虎猛,看着就不像是劫匪,倒更像……军队里出来的将士。
他思忖了一上午,这才沉下心想去去禀报万岁爷,哪怕是叫粘杆处的力量暴露了……毕竟那是他的阿玛,他怎么都不能看着康熙出事儿。
可刚靠近,四爷就叫人给拦了下来。
“我有要事禀报,劳烦吴统领跟皇阿玛通禀一声。”四爷皱着眉对禁卫军统领吴铜道。
吴铜冲着四爷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点微妙的神色:“四阿哥想说什么,奴才不知,但万岁爷有令,各位阿哥这些时日只管好好赶路,其他的事情一律不必多管。”
四爷闻言楞了一下,他看着吴铜的神色,突然有了几分明悟,脸色都忍不住变了变。
“多谢吴统领告知,我先回去了。”四爷也不多说,调转马头就飞快回到了四爷府的马车旁边。
即便钮祜禄氏和冯氏都偷偷掀开帘子瞧他,四爷也一点都没发现,他现在就如同被惊涛骇浪打在心头,能保持得住脸上的淡定都是废了极大的力气。
禁卫军和京郊大营都是握在万岁爷手里的,可这并非说其他地方就没有兵丁,京城外也有不少军营驻扎,而能指挥得动这些将士的,除了太子,也就只有直郡王了。
他不动声色扫了眼圣驾周围,禁卫军把守的地方都是外松内紧,看似人人都很放松,实际上眼神时刻都在盯着周围。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说激动不是,说惊吓也不是,真真是五味杂陈。
直郡王现在受万岁爷器重,上头还有太子,他不太可能让人袭击万岁爷,若真是太子……大清恐怕是要乱了。
他心里还要更复杂一些,他从小就跟在太子身后,虽然太子对他有利用之
心,到底也拿他当兄弟,更是比别人都亲近几分。
真要是太子起兵造反……他该如何面对这个二哥呢?四爷眼神里止不住闪过一丝茫然。
如是想着,四爷就更没有心情理会跟着的女人,好几天功夫他都吃不好睡不好,一路车马劳顿,眼看着人就瘦了下来。
等快到高斌禀报的那片林子时,四爷到底是没忍住,策马上前,跟在了圣驾后头,与他一起的还有被贬为贝勒的八爷。
“四哥……”胤禩开口叫了一声,见四爷只是点点头,便也没说别的,两个人都不做声骑马随行。
很快前头就传来了箭矢飞出的声音,圣驾前的仪仗立马就乱了。
“护驾!”吴铜高喝一声,率先骑马带着禁卫军上前去。
后头的马车还不知道情况,慢慢跟着停下来,听说有流寇袭击,都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流寇?”钮祜禄氏用手稳住突然停下的马车,听赶车的太监苍白着脸回话后,才惊讶地问道。
上辈子没听四爷说起过这件事啊!
只是这会子谁也顾不得她惊讶与否,不管是主子还是伺候的奴才都苍白着脸缩在马车里,可很快前头的马车便传来了女眷的惊叫声。
“不好,主子快带着人趴下,有箭矢射到马车上了!”赶车的太监大叫着,人已经缩到了马车底下。
钮祜禄氏赶紧带着玉霜和玉梅趴在地上,听着外头模模糊糊的呐喊和兵器交戈声,大家脸色都吓得青白一片。
四爷这会子已经提着剑和八爷一左一右护在了圣驾旁,所有没被人挡住射过来的漏网箭矢都被他俩给挡住了。
吴铜的副将见他们俩如此,倒是更放心了些,也不上前去帮手,就在圣驾周围转悠着。
四爷看得心头起火,不管是前头的士兵还是圣驾旁的士兵,瞧着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拼命的意思,这岂不是拿万岁爷的性命开玩笑?
箭矢停了一阵后,又开始密集起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只挥着手中的剑护得更加密不透风。
就在他奋力跟已经冲到马车前的黑衣人搏斗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大叫,那声音有些耳熟,他忍不住就愣了下神,随即就被一个从车底钻出来的黑
衣人给砍了一刀,正好砍在左后肩膀上。
四爷闷哼一声,这才想起那是胤禩的声音。不敢再走神,他脸色不变忍着疼痛,跟已经汇合过来的十三阿哥胤祥一起杀得更厉害了些。
可即便他跟胤祥武力不错,也还是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也不知道吴铜带着人都去哪儿了。
这会子即便是杀红了眼,他也觉出来不对劲了,心头沉甸甸的,手上却不敢放松,多多少少又被人伤了几处。
黑衣人攻势越发猛烈,躲在林子里的弓箭手都带着刀冲了出来,眼看着圣驾的防线就要被人冲破,四面八方突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冲啊!一个不留!!”
“将他们给我拿下!”吴铜带着人突然从一侧冲出来,刚才还在划水的副将突然认真起来,一些不起眼的小兵也跟吃了药一样,发挥出了与他们刚才完全不同的战斗力量。
四爷心已经沉到了极点,万岁爷这是……瓮中捉鳖。
等战斗结束的时候,四爷脸色都已经发白,尤其是看着有些眼熟的几个将领,他捂着被划伤的胳膊,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末将年羹尧带领沧州驻军前来护驾,给万岁爷请安!”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还带着几分秀气的颀长男子跪在圣驾前头朗声道,“叛军将领已经伏诛,活捉副将三名,请万岁爷圣裁!”
明黄色的高大车马内先跳下来四个举着盾牌的将士,然后才是被李德全扶着出来的康熙。
“带过来吧。”康熙的脸色不算特别好,可面上也没有多少怒色,声音更是淡得有些发冷。
在年羹尧身后被压着的三个副将让人给带到了前头。
“朕记得,你们是通州的驻军,是吧?”康熙居高临下看着三人冷冷地问。
三人一声不吭。
“谁派你们来的,朕心中有数,也不多问你们,可今日造反之前,你们想过自己的家人吗?”康熙也不在意,继续道。
其中一个人抬起头,狠狠地盯着康熙:“我们不是谁派来的,我们的祖辈早就被清狗给杀了!我们不能杀了你,以后定会有人杀了你!”
康熙闻言淡淡地点头:“如此说法也好,到底是有个交代。”
随即他也不管其他人如
何想,只冲着年羹尧道:“都杀了吧,不必留活口。”
年羹尧头都不抬:“奴才遵命!”
说完他便叫人压着幸存下来的俘虏,带着人进了林子。
“老四老八你们两个反应不慢,还有老五和十三十四,你们几个都很不错,都到马车上去吧,叫太医给你们看看,到了承德再好好将养。”
所有的阿哥们都单膝跪地:“多谢皇阿玛!”
“四哥,你没事儿吧?”离圣驾远了一些后,十三阿哥就赶紧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十四阿哥本来也往这边走,见胤祥凑过去,冷哼一声止住了脚步,只伸着耳朵听。
“没事儿,回去休息吧。”四爷冷着脸,一个字都没多说,很快就上了钮祜禄氏的马车。
钮祜禄氏本来就有些惊魂未定,眼下看着四爷浑身带血的进来,脸色比受伤的四爷还要苍白。
“爷,您这是……”她含着眼泪话还没说完,就叫四爷给打断了。
“闭嘴,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跟人多说,否则爷要你们的脑袋!”
钮祜禄氏楞了一下赶紧道:“是,婢妾记下了,您先喝点水。”
她心里有些不解,即便是万岁爷叫封口,如此大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可她上辈子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那必然就是没有发生。
这又是变数,转过身倒水时,钮祜禄氏忍不住皱眉,到底是为什么会跟上辈子不一样?
她心里有几分不安,她所知道的那些还能派上用场吗?
车队整合好以后,很快便出发,天还没黑便到了承德,当地的父母官带着大小官员早早就在城门口候着。
康熙没露面,只叫他们先回去,等大部队在行宫住下以后,再行安排接见。
四爷一行人被分到了离万岁爷居住的万壑松风不算太远的烟波致爽殿,钮祜禄氏居住在了后头的西侧殿里,冯氏带着丫鬟住到了东侧的偏殿。
四爷从下午就开始发烧,两个人谁都没敢休息,都是留下一个丫鬟盯着行宫内的丫鬟收拾,自个儿带着人去了前殿候着。
第81章
四爷得了时疫病重的消息传回府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中,康熙带着人已北上蒙古,只留下了几个太医,叫人把四爷挪到了四面云山殿后,这里就直接叫人给封了起来。
苏宝生回来的时候双眼都是红肿的,眼睛里也全是血丝。
福晋惊得整个人都站不稳,眼前一黑就软软地倒在了座椅上,还是刘嬷嬷死死扶住她,才勉强没让她跌下去。
乌拉那拉氏倒不是纯粹被吓得,她月子里的时候没养好,滞下一直不净,血气特别虚,还要勉强自己把控着府里,听了这消息才一下子没受住。
其他凑到正院来听信儿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好几个人已经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哭出声来。
苏氏捂着肚子晕了过去,只有李氏和宋琉璃稍微镇定些。
李氏低着头,眼中闪烁着别人都看不见的复杂光芒,四爷若真是有个万一,不论是论长还是论尊,承爵的都会是弘昀。
她心里不是不爱四爷的,只是这些年下来,多少的爱意都被夜复一夜的等待给磨灭了去,她是府里年龄最大的一个,总要为自己的往后考虑。
可这会子偏偏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要是她敢说一个字,乌拉那拉氏能撕了她。
宋琉璃则是纯粹惊讶,时疫?她记得看过的小说里,四爷得时疫不是四十九年的事儿吗?然后钮祜禄氏侍疾有功,第二年才能生了渣渣龙。
有她的平安符在,四爷还能中招……她只能说要不四爷就是没带着她给的荷包,要不就是个非酋。
“苏宝生,你去找那其嬷嬷,府里所有的珍贵药材你都带着。”乌拉那拉氏缓过那阵子晕劲儿,人就清明了许多,当即沉着脸开始吩咐。
苏宝生哑着嗓子躬身:“喳!奴才这就去!”
等苏宝生出去后,乌拉那拉氏用冷锐的目光扫视了满屋子的女人一眼,尤其是在李氏和宋琉璃身上停顿了下,这才开口。
“爷病得厉害,冯氏也倒下了,只有一个钮祜禄氏如何能伺候得好爷,你们谁愿意去侍疾?”
福晋这话一出,本就惊恐不已的女人们更是害怕,都低着头一声不吭,甚至还有侍妾哆嗦得人都要站不稳。
时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传染上,很有可能就死了,她们本就不算受宠,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
李氏心下一沉,她感觉福晋是想要逼她去,这样不管她是不是死在外头,回来之前,恐怕福晋都会对弘昀有所安排。要么就是傀儡,要么……干脆就没命。
要知道后院里可是还有一个弘昂呢!
“回福晋的话,婢妾伺候爷最久,本该请命前去,可这些时日弘昀身子不好,大格格也总咳嗽,若是婢妾去照顾爷,您也知道爷最看重子嗣……若是看见婢妾,只怕会更着急上火,万一……”李氏抬起头眼泪蓦地流下来,特别真诚地看着福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