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褥子上一抹殷红缓缓扩散开来,李氏随着春巧的目光低下头一看,直接晕了过去。
府医和太医很快就被请到了清风苑,这次四爷没出面,只苏培盛在清风苑盯着,这叫清风苑惶恐至极的下人们到底稍微安心了些。
刚才四爷带着怒气离开,这会子好歹没有不管不问,若是……想到清风苑有可能失宠,所有奴才的心都比那飘着的雪花更寒上几分。
太医和府医的诊断都差不多,只说寒气过重,隐约有早产迹象,若是不卧床养胎,只怕是难以保住孩子。
一向沉稳冷静的春巧都没忍住慌了神,还是缓缓醒过来的李氏强压住了慌乱。
“你们只管开方子。”
刚刚见红的事儿吓到了李氏,她眼下也顾不得李父那头了,孩子保得住,李父性命无忧,若是保不住……只怕连她都要艰难。
太医给开了保胎药,奴才熬了她却不敢喝,只叫赵福成换地方去抓药。
喝完药以后,她才沉沉睡了过去,苏培盛待得她安稳后,便赶紧去了兰柏轩。
是的,四爷沉着脸离开清风苑以后,直接来了兰柏轩,这叫府中下人们看得是感叹不已。
本以为这兰柏轩是要被冷落了,没成想下了宋格格面子的李侧福晋也惹怒了四爷,兰柏轩还禁足呢,也没拦住四爷的脚步。
现在没事儿躲在屋子里猫冬的奴才们都暗地里下赌注猜呢,不知道四爷多久才会再去清风苑。
宋琉璃听见许福请安的声音后,淡然的脸上立刻无缝切换成了惊喜。
等她从软榻上下来后快步上前后,那漂亮眸子里的欢喜和惊讶已然真切无比,只说话却故意多了几分挑衅:“给爷请安,婢妾还在禁足呢,您怎么又来了呢?”
四爷锋眉一挑,眼神很有几分不善:“是你禁足,不想爷来?”
宋琉璃:“……”能把只许州官放火说得如此言简意赅也是厉害了!
她微微上挑的杏眸眨巴了几下,只笑眯眯拉着四爷坐下来,殷勤奉上茶水,又故意挤在他身边。
也不看他皱起的眉头,那把酥软的小嗓子就非常自然的委屈起来:“那婢妾禁足,您还过来,叫其他姐姐们怎么想嘛!若是叫人想多了,恐怕婢妾身边是非就更多了。”
四爷端着茶颇有几分嫌弃地斜睨了她一眼:“爷这就走。”
“不许!”宋琉璃立刻揽住他胳膊,随即像是刚发现自己说了什
么,脸色白了白赶紧松开手就要往下蹲,“爷恕罪,婢妾……婢妾不是那个意思。”
四爷一把捞起莫名又胆子小起来的小人儿,让她安分坐着,好整以暇问道:“那你是哪个意思?”
宋琉璃轻轻皱了皱琼鼻:“我才不要为了别人撵爷走,我还要……”
“还要什么?”四爷挑眉,刚刚进门时的怒气又一次散了个干净,他故意板着脸问。
宋琉璃推了四爷胳膊一把,随即捂着脸:“哎呀!羞死了!爷您知道的!”
说完她就往门外跑:“我去跟饱饱玩儿会儿!”
四爷:“……”爷还不如一条狗?!
他冷哼了一声,吓得茯苓脸色发白后,才施施然起身:“还不给你们格格拿衣服和暖手炉?姜汤也煮上。”
宋琉璃喜欢看雪这事儿,在床榻之间细细软软撒娇的时候也曾说过,四爷在这一冬便不曾再拦着她,只吩咐了兰柏轩的奴才要严格看着时辰,不许她玩儿久了。
等四爷走到门口,刚才还满脸通红的宋琉璃已经带着饱饱开始在天井里撒欢儿,绕着一颗粗大的桂树也不知到底是谁在撵谁,那坏心的小狐狸还总捡起雪往饱饱身上撒。
可没一会儿饱饱撵上了主人,使劲儿一抖擞,就全抖到宋琉璃身上了,她脆生生笑着换个方向跑。
一人一狗只玩了一刻钟,便叫四爷冷着脸给喊了回来,宋琉璃一边喝姜汤,一边偷偷打量四爷。
四爷冷哼:“看什么?”
宋琉璃大大方方眨着眼睛:“看我汉子好看!”
“……”四爷板着冷峻的面容瞪眼,“不许浑说!”
害羞的是她,不要脸的也是她!什么大胆的话都敢说!
宋琉璃偏着脑袋吐了吐舌,那小巧玫色的唇瓣被姜汤浸润,多了一股子暖色,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儿也白皙纤弱,只一双耳朵泛着漂亮的粉色。
这小狐狸还真是无处不美,两年下来看着身量长了些,面容也更长开了些,肤如凝脂不说,眉目流转之间,除了单纯竟也有几分勾魂摄魄之色,四爷细细看过去,呼吸都不由火热了几分。
苏培盛便在此时进了门。
“爷,李侧福晋那边暂时无碍了,只是需要卧床养胎。”
不等四爷回答,宋琉璃捧着碗朝着窗户转了身子,还轻哼了一声,听着就娇气。
四爷眸色略深,冲着苏培盛挥了挥手,该为李氏做的他都做了,若是李氏自个儿保不住那孩子,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以后肯定会远着李氏几分就是了。
眼下他也不愿意纵着小狐狸瞎伸爪子:“你这又是怎么了?”
宋琉璃喝完姜汤,还是趴着窗户缝儿看着窗外,声音闷闷的:“要是我有身孕,我肯定什么事情都不想,只专心保护好孩子。所以我不喜欢李氏,她生的小阿哥身体
不好,总请爷过去,眼下也不安稳,肯定是算计太过!”
四爷先是皱眉,随即突然觉得宋琉璃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弘昀出生时便体弱,当时李氏还不曾像现在这般敢折腾,可如今她成了侧福晋,竟是更过了些,都闹得见了红。
想起李父在通州做的那些事儿,他不免红果果的迁怒起来,只觉得李氏怕是从根子上就有些小人得志的性子,才会叫他的子嗣都不健康。
想到这儿,四爷又盯着宋琉璃看起来,刚才他好像从小狐狸那话里还听出了醋意?
宋琉璃被那目光灼热盯了会儿,忍不住瑟缩出声:“那……那婢妾还不能说说了嘛?被她害得禁足,婢妾连梅花都没得看……”
说着她转过头用清凌凌的眸子幽幽看了四爷一眼,才重新气鼓鼓转回头去。
四爷:“……”
他上前捞过宋琉璃:“等腊月里就让你出门儿!”
宋琉璃本来还想挣扎,闻言眸子立马亮起来:“真的吗?”
四爷点了点她鼻头:“如果你能给爷怀个小阿哥,就是真的。”
宋琉璃:“……”骗鬼呢?怀了还能出去?她不是很想这么快进行几个亿的交易啊!
她红了脸颊乖乖靠在四爷身上,软糯糯的声音有些嗫嚅起来:“那……婢妾也想啊!可是……怀不上婢妾也着急嘛!”
说完她低下小巧的脑袋,使劲儿凑在四爷怀里,像是难过极了的样子。
四爷哭笑不得,这怎么越长越小了的感觉呢?
“爷多来你这儿便是,早晚会有的。”他揽着宋琉璃颠了颠:“你还是太瘦弱了些,得多吃点才行。”
就这盈盈一握的腰肢,恨不能双手就能环握的过来,如何能孕育子嗣?
宋琉璃:“……”行吧!反正她本来吃得也不少。
因为四爷吩咐,午膳宋琉璃便不顾木莲神色间的不赞同,痛痛快快多吃了一碗米饭,直撑得午睡都睡不安稳,连累的在兰柏轩歇晌儿的四爷梦里都在给她揉肚子。
恨得四爷啊!午睡到一半儿被闹得睡不下,他干脆醒过来降妖除魔去了。
宋琉璃才刚舒服了些,还没睡踏实呢,又被火热包围得喘不过来气,她心里止不住的腹诽。
还说最重规矩,只许州官放火就算了,白日宣淫不是更没规矩吗?
她以为自个儿是腹诽,实则睡意朦胧之间竟是带着几分耐不住的哽咽嘟囔了出来。
脸色发黑的四爷:“……”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爷还不如一条狗?
小宋:瞧您说的,狗怎么能跟您比呢!
四爷满意点头。
小宋:毕竟饱饱不渣,也不会欺负人,还不会说混蛋话,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
四爷:……
第34章
黑着脸的四爷懒得在床榻之间训斥这只小狐狸,只更卖力的降妖除魔让她再说不出什么浑话才是正经。
因这场酣畅淋漓的妖精打架很是耗费了些体力,两个人相拥着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宋琉璃懵懂着坐起身,屋子里特别安静,四爷因着她起身的动静也睁开了眼,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爷什么时辰了”她沙哑着嗓子开口问,只问完四爷脸色更臭了些。
“以后再不许吃那么多”说完这句话,四爷先一步起身,让下人们伺候着梳洗。
奴才们都低着头在一旁伺候,耳朵和嘴反正从下午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已经丢到不知哪儿去了,到底是没叫四爷太不自在。
宋琉璃坐在床上撇了撇嘴,反正说什么的都是他,又不是她自个儿想吃多的。
她垂头瞧了眼下午某个被揉捏过度的地方,明明也没少发育呀起码已经不是小荷了好嘛
磨磨蹭蹭起身后,苏培盛很快就张罗着将晚膳给摆了上来。
四爷得知已经过了酉时后,那脸上就一直没有表情,宋琉璃倒是看见他耳朵有些发红,心里哼笑,面上却一直乖巧地用膳。
二人不急不缓的用了晚膳,宋琉璃这次学乖了,没有盛第三碗饭。
四爷到底是觉得脸面上有些过不去,他是个重规矩的人,这种一觉睡到天黑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他打消了留宿的念头,陪着宋琉璃用完晚膳就回了外院。
宋琉璃睡了半下午,又刚用完膳,不想画符,也没了睡意,索性歪在软塌上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虽然四爷开玩笑说要她怀孕才能解除禁足,但想来到腊八时,最晚除夕那会儿她肯定也就解除禁足了。
最让她犹豫的是,过了腊月她也算是十六了,这会子是不是也该要个孩子了
若是想要有孕那弘晖那里就是个问题,总不能她生孩子,正院死孩子。
要真是这样,自己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是小事情,有没有命养孩子才是正经。
不想便罢了,想到要生个可爱乖巧的小公主,宋琉璃心里这股子意动就再止不住。
她太寂寞了,两辈子都没有人真正无条件的爱她,现如今进了四爷的后院,也是步步惊心,小心筹谋才能过上好日子。
只有孩子是她可以放心去爱,也会以同样的爱回报她的存在。
宋琉璃思忖了一会儿,越想越心动。
“茯苓,你去把木莲叫过来。”她抬起头对着茯苓吩咐。
就在她思忖着筹谋以后时,凝松堂内也在筹谋着不远的将来。
“赵福成买的药里已经添上了您吩咐的东西,清风苑必定察觉不出来。”郑嬷嬷悄悄凑在乌雅氏身边禀报。
乌雅氏面上挂
着浅淡的笑容“下次他再去抓药,让人把阿芙蓉的量加倍。”
她小时候曾有乌雅氏分支的一户人家后宅不宁,那心怀叵测的姨娘来自云滇,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的,只害得主母越来越瘦弱,甚至暴躁易怒,怀的嫡子都早产而亡。
直到主母因难产去世,她娘家不依不饶要拉着那户男主人见官,这才被查了出来是阿芙蓉的功效。
事儿自然是被压了下去,乌雅家作为德妃的母家,必定是不能出丑闻的,阿芙蓉也成了乌雅家的禁词,可那时乌雅氏受阿玛的宠爱,躲在书房听见了这事儿。
这件阴私事儿被乌雅氏牢牢记在了心上,阿芙蓉不好弄,她还是派人南下到云滇才弄回来一些。
李氏应该在二月初生产,可瞧着她眼下的情况乌雅氏脸上笑容愈发开怀了些,应该挺不到那时候了呢。
她愉快的捏着制香的签子细细挑着香粉,不急不缓道“李大人那边不必太过苛刻,到底得给她一个尽孝的机会。”
郑嬷嬷点头“老奴都安排好了,那位大人眼看着是要被流放宁古塔的,李家也说不准要被抄家,老爷那边已经暗地里托了人,也不好叫李大人年前出发,好歹得春暖花开了再动身也不迟。”
她们俩在商量这事儿的时候,正院里福晋也在思忖。
“刘嬷嬷,看李氏的样子是不是有人下手了”
刘嬷嬷迟疑着摇了摇头“咱们也遣人问过太医,不曾说发现不对的地方,只说她身子有些虚弱,子嗣也不像是康健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还是觉得不太对,只身子虚弱也不可能随便就见了红。
“叫乌拉那拉府去查的事儿可都查出来了”
刘嬷嬷点头“二爷说跟内务府有点子关系,可也没抓着尾巴,到底还是户部和爷那边做的主。”
乌拉那拉氏挑了挑眉,心中了然,能跟内务府有关系的,可不就是凝松堂那位么,她肯定是动手了。
福晋心里有几分寒意,到底也从心底开始戒备起乌雅氏来,可这并不妨碍她看李氏笑话。
“正院里这些时日都给我紧着点皮子,但凡发现有丁点儿不对的奴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是想着看戏,可绝不能再叫人把正院给兜进去。
刘嬷嬷脸色狠辣“主子放心,这回老奴绝不手软”
暗流涌动的府里头看着像是岁月静好的样子,后院有福晋管着,四爷便也不多问,只一门心思忙着圣驾回銮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