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点点头,并无其他表情,只冲着宋氏淡淡叫了起,边冲福晋吩咐:“你继续审。”
乌拉那拉氏应声后,重新坐在了四爷旁边:“接下来就该审兰柏轩的奴才了。你们是准备直接招,还是一个个上刑?”
宋琉璃扫了眼宋氏和武氏,总觉得二人淡定的有些不像话,感觉怪怪的。
好在丁香说话算话,没等宋琉璃站出来便先一步膝行上前叩首。
“是奴婢做的。”
乌拉那拉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还等着主子一句句问你?”
丁香抬起头低垂着眸子冷静的开口:“是合英院的银杏拿着奴婢养父母的信物找上奴婢的,只说他们十七条命都握在宋格格手中,让奴婢听从吩咐。前日晚间银杏让奴婢将夹竹桃粉放入了格格的香包和天井里大树下面。香包被许福闻出不对没能用上,今晨格格彻底换了衣服才来的正院。”
宋氏紧紧握住了双手,抬起头死死看了宋琉璃一眼,眼神中是无尽的恨意。
若不是香包被发现,绝不会有搜查院子这一出,而能够买通云燕和丁香的人除了福晋就只有李氏,一定是她二人中的一人!
她抬起头又一次跪在了四爷面前,泪珠子如雨般落下:“婢妾冤枉!昨日银杏并不曾出门,她又怎么会串通丁香陷害小宋妹妹!”
说完她抬起头悲切地看着宋琉璃:“小宋妹妹御下好手段,我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你要让人这般陷害我?”
宋琉璃:“……”
倒打一耙演技还能如此自然,要不怎么说她们就是生错了年代,要是放到后世,妥妥的影后啊!
李氏用帕子触了下鼻尖,遮住了唇边的笑意,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宋氏跌的不冤。
武氏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不等宋琉璃张嘴,学着宋氏的样子站出来:“我还想问问宋姐姐,我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你,你要这般栽赃陷害我!”
宋琉璃:“……”
她要不要也跟上队伍?哭不出来怎么整?
四爷被吵得头疼,冷声呵斥道:“够了!都给爷闭嘴!现在知道哭,早怎么不知道谨言慎行?都给爷滚到一边去!”
宋氏和武氏这才起身抽噎着起身站到一旁。
好的,没她啥事儿,背景板小宋格格庆幸自己慢了一拍。
“你可有证据?”四爷冷着脸问丁香。
丁香继续低着头:“奴婢昨日在银杏衣角撒了米水,此时用火烤自会出现痕迹。”
宋氏紧紧攥住了拳头,呼吸停滞了一瞬才又恢复了正常。
可她还能保持得住神色不变,跟着她过来的银杏脸色已经苍白到透明起来。
邱顺带着人用火烤了她的衣角,果然显出了五指的形状。
“是……是……”银杏跪在地上哆嗦了半天,见宋氏隐隐点头,才闭上眼睛心如死灰道,“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武格格给了奴婢银子,奴婢糊涂了!”
“满嘴胡沁!你如何能证明不是你栽赃陷害!”武氏怒喝出声,再忍不住脸上的怒气。
她本就长得不算好看,这一生气就更显得丑了些,可她并不自知,还跪在地上冲着四爷哭:“求爷给婢妾做主,婢妾是被冤枉的呀!”
四爷嘴角抽了抽,不会哭就不要哭,让人看着难受。
宋琉璃什么都没干,甚至她藏在丁香身上的符篆都没能发挥作用,就貌似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这一出出的可真是叫她目不暇接。
福晋见四爷面色越来越不耐烦,也跟着冷了脸:“你们倒是都说得委屈,可有人证?”
武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捂着脸哭得情真意切,四爷没忍住撇开了视线,正好扫到了眨巴着眼睛看不过来的宋琉璃。
他嘴角又抽了抽,很好,虽然宋琉璃这样貌不算得正经,却比武氏好看太多,见她这傻样儿,四爷烦躁愤怒的心情诡异的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旁那眼眶通红的小太监冲了出来,噗通跪在了四爷和福晋面前。
“奴才有证据!”
四爷这才重新看向院内,没说话。
福晋冷着脸道:“说!”
“奴才是被宋家人抓了去威胁家人,实则被去势后送进府里与云燕传信,云燕是奴才的亲姐姐!”小太监哭着磕头在雪地上。
宋氏脸色一下子煞白,不是云燕的邻居吗?如何会变成了她亲弟弟!
武氏低着头抽泣时,眼神内却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当初她想让云燕死心塌地带着仇恨办事儿,李氏和伊氏的家人不在京城,福晋府里又不好下手,她才选了宋氏做替罪羊。
本以为云燕会因此恨宋氏入骨,却没想到被鹰琢了眼,让宋氏策反了云燕。
好在她还让阿玛将云燕的大弟变成了良民籍,还送他去参加科考,这事儿昨日她便托人告诉了二人。
这二人是必死无疑,可他们的哥哥和家人却还有大好前程,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李氏嘲讽地看着武氏干打雷不下雨的样子,再不奇怪武氏为何一直不受宠了,要是没有她在后头安排人把消息传递进去,武氏今天死定了,却连哭都哭不出个人样子来。
“宋氏,你可还有话说?”福晋冷冷看着宋氏问道。
宋氏摇头,泪水依然在脸上肆虐,看起来可怜的很:“婢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婢妾的娘家不过是汉军旗的普通旗人,哪儿有那样的胆子,还求爷和福晋明察!”
不到黄河心不死,李氏心中冷哼一声,朝着丁香扫了一眼。
丁香没有让她失望:“回爷和福晋的话,银杏前几日出府说是回家探亲,实则是派家人去了奴婢养父母家,拿奴婢哥哥的性命威胁,让他们去买了夹竹桃粉。二门的太监可以作证,银杏带回了一个银色的空匣子,那匣子下面有暗格,奴婢的哥哥在匣子里留下了记号,一搜合英院便知。”
“苏培盛,去搜!”四爷冷声吩咐。
“喳!”苏培盛赶紧带人出了正院。
其实不用等苏培盛回来,所有人都能从宋氏面如死灰的脸上看得出结果。
宋琉璃总算是松了口气,带着许福和茯苓沉默的回了兰柏轩。
至于宋氏和丁香如何,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事情。
宋琉璃见茯苓脸色苍白的站都站不稳了,只强硬的让她回了屋休息。
“格格,您可是在丁香身上用了说真话的符?”待得无人时,许福才带着敬佩的目光问她。
宋琉璃:“……”
她要是有画吐真符的本事,早就想办法给宋氏和武氏都贴上了,还用在雪地里站那么久?
她只不过学了个比奇葩的符篆,叫做增生符。
这种符会将人对用符者的情绪扩大,比如当时丁香是愧疚的,那用了符后她只会更加愧疚,升不起陷害宋琉璃的心,还不知派没派上用场。
宋琉璃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若说宋氏能够将怡乐轩和兰柏轩的奴才都算计的这般厉害,翻船是不是翻得太轻易了些?
没等她想明白,福晋新派过来的丫头就到了,随之过来的还有正院的大太监邱顺。
“奴才给格格请安。”邱顺笑得特别客气,“丁香那边爷和福晋自有处置,您院子里缺了人,福晋叫给您送个丫鬟过来,顺便给您带句话。”
宋琉璃赶紧站起身,客客气气笑回去:“邱公公请讲。”
“福晋和爷的意思是,您和武格格御下不严,平白叫人算计给府里惹了事端,您依然禁足三个月,武格格禁足半年,此间份例全无,叫您和武格格好好反省呢。”邱顺躬着身子道。
宋琉璃咽下一口老血:“知道了,劳烦公公回禀福晋,就说婢妾一定好好反省。”
邱顺笑了笑,留下一个圆脸的小丫头便出了兰柏轩。
与此同时,四爷坐在外院书房内,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置宋氏,在此之前还得先进宫跟德妃说一声。
他想着想着就想偏了方向:“苏培盛!”
苏培盛本就小心翼翼伺候着,听见他喊赶紧凑过去:“奴才在。”
“记得吩咐膳房,兰柏轩那边饭菜分量足一些!”
苏培盛:“……喳!”
他有些拿不准主意,这是怎么个意思?是告诉后院这位格格禁足了也还被爷放在心上?
实际四爷这会儿想的特别简单,府里头这些子事儿,叫人知道了说不得要笑话他后宅不宁。
福晋已经被他严厉训斥了一顿,接下来必定会好好看管着府里头的下人。
他可不想再听到外头有人传四贝勒府里头还有饿死的女人,他丢不起这人!
第10章(捉虫)
没人知道丁香和云燕弟弟的结局,也没人想知道。
当奴才的都清楚,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代表着越活不长久。
宋氏则没那么容易处置,虽然她只是个格格,可毕竟曾经为四爷生育过子嗣,在玉蝶上也是记过一笔的。
在四爷去过永和宫后,德妃身边的李嬷嬷去了一趟合英院,过后合英院便在东厢次间改了座小佛堂。
宋氏不哭不闹安安分分地在小佛堂念经诵佛,却很快大病不起,再未出现在人前。
待得禁足中的宋琉璃都得到消息的时候,听说宋氏那儿已经是药石罔医,只剩下熬日子。
“真是不行了?”宋琉璃用着午膳的功夫,带着几分好奇问许福。
茯苓许是被丁香的事儿给惊着了,近两个月来都有些蔫蔫儿的。
而新来的圆脸小丫头原名碧环,被宋琉璃给改为木莲,有可能是她给改错了名字,也有可能是她本就木讷,平日里干活儿手脚麻利,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现在也就只有一个许福还能跟宋琉璃说说话,他如今脸面倒是比茯苓还多一些。
当然,这也是凭他到处都混得开的本事得来的,眼下听见宋琉璃问,他略抬着头笑眯眯地回答:“合英院外都有大力嬷嬷守着,除了梁成轻易没人能进出,奴才也是从梁成身上的药味儿闻出来的。他身上有股子苦味儿,奴才在内务府时闻过,是人参味儿。”
宋琉璃了然,需要拿人参吊命,显然是很凶险。
可据她所知,宋氏应该是没事儿。她的小翅膀儿一动都没动,对方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给搞废了吧?
何况她还有孩子没生呢,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年,可这小格格是在弘时之后出生的,所以……这应该是宋氏复宠的计策?
她就说宋氏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栽了!
用完了午膳,坐在软榻上喝着消食茶,宋琉璃也懒得关心别人的事儿,她自个儿都还没过好呢。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有些发愁:“炭火还没能领回来?”
许福瞧了眼呵着气收拾餐桌的木莲,轻声回话:“说是眼下给格格们用的上好无烟炭不够,只给了奴才一篓子黑炭。那黑炭在廊子旁边用还可以,屋里头实在是烟太大。”
宋琉璃皱眉:“一篓子?就算是能在屋里用,也不够吧?”
许福点点头,见木莲出了门,才上前凑近些低声道:“膳房那边小太监话里话外的套奴才话,听意思是爷派人敲打过他们,所以咱们这边提膳才没被为难。其他的……府里头眼下可就一个主子说了算。”
宋琉璃挑挑眉,虽然许福话说的隐晦,但她听明白了,是福晋在为难她。
上次她给了似是而非的答案后,福晋便笑得意味深长。
她当时没多想,立马就遇到了被人陷害的事儿,即便没沾上一身腥,却也不妨碍福晋敲打她。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若她是个小肚鸡肠的,福晋这样做岂不是适得其反?
看样子她苟的功夫还不错,给福晋留下了胆小怕事的印象。
左右她也不算着急,毕竟要炭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取暖符的存在。
她拿出一个取暖符利落贴在软塌底下:“你去取些炭来在屋门口烧一会儿,茯苓和木莲那边多给她们两床被子,别让她们冻病了,等我禁足结束后就好了。”
许福感觉屋里立马就暖和了不少,心里越发叹服自家格格的高深莫测,对她说的话自是一点都不怀疑,格格有这样的本事,要得宠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麻溜的取了炭盆在门口烧上,又将厚厚的门帘子留了道儿缝,拿着扇子在门口扇风。
今日当值的木莲进门后,看见他这种明显脱了裤子放屁的行为,没忍住惊住了,这到底是冷还是热啊?
没等她继续疑惑,一跨进门,她还真感觉到了暖意……
瞅着一脸悠然喝着茶的格格和特别认真扇风的许福,她脸色更木讷了些,她一个小丫头见识太浅薄了也是有的,抱着认真学习的态度,她也拿了个团扇过来,跟许福一起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