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恒仁听殊惠哽咽的像是要穿不过来气,显然是慌到了极点,实在不忍心让她更害怕,到底强忍着头晕目眩塞灌下去半碗冷水,才勉强吞了半个黑馍下去。
“快回去,找…你额娘…去吧。”吃掉半个黑馍像是用掉了佟恒仁所有的力气,这句话说完他就再撑不住晕了过去。
“阿玛!”殊惠哭着推了两把,没听到佟恒仁的回答,又听外头兵爷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往屋里头撵人,这才猛地擦了把泪,赶紧下炕从窗户跳了出去,抡开小细腿就往回跑。
“额娘!额娘!阿玛晕过去了,惠儿怎么叫他都不醒!”殊惠顾不得手背和额头爬上爬下的擦伤,小声呜咽道,几个月来的犯人生活已经叫小姑娘知道了眉眼高低,哭都不敢放声。
这一刻,月娘眼前也有些发黑,还不等她起身,其他犯人们就都被推回了屋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惠儿,你记得照看好姐姐,额娘去救阿玛,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许出来,听见没有?”月娘擦干净脸上的泪,握住了殊惠的肩膀,认真又严肃地叮嘱。
“不要!额娘!你别不要我们!呜呜…你别去!”殊惠忍不住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死死拽住月娘的夹袄,放声哭了出来。
“有完没完!赶紧睡!不睡就特娘的滚出去!这几天净听你们哭了,要死赶紧去死!”黑暗中有个粗噶的女声不耐烦的骂起来。
“额娘不去,阿玛就没了,惠儿听话好不好?”月娘赶紧捂住殊惠的嘴,小声在殊惠耳边一遍遍劝着。
殊惠哽咽着点了点头,月娘把殊惠拉到床铺上挨着浑身滚烫的殊兰坐下,摸索着就要往外走。
还没等她下炕,突然被一只火热的手攥住了手腕子,吓得她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额娘…”佟殊兰被哭声和骂声吵醒,勉强拽住了月娘,使劲儿将月娘拽到自己身边。
月娘着急去看佟恒仁,只是趴下摸着佟殊兰的额头:“殊兰乖,额娘一会儿就回来。”
“别去,会…挨打,半夜…我有办法…”佟殊兰晕晕乎乎的抓住月娘不撒手,殊惠紧紧挨着她不敢哭出声,只不停无声抽噎着。
这一耽搁门就被锁上了,月娘不相信才九岁的女儿有什么办法,只当她是为了阻止自己出去,月娘眼神绝望,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是天要亡我们一家…”
佟殊兰本来就高烧,又走了那么多路,到底还是忍不住又昏睡了过去,只是手一直死死抓住月娘没放。
殊惠也哭累了,被额娘劝着啃了个馍,忍不住睡倒在月娘怀里。
月娘搂着孩子坐在炕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想着晕过去的丈夫和长女,哭得脑袋都一蹦一蹦的疼。
“额娘,有吃的吗?”到了后半夜,没人记得叫佟殊兰,但她心里警醒着,也没敢睡踏实,睁开眼缓了缓神,凑到还在抽泣的月娘身边小声问。
许是因为挨着两个人,月娘身上的被子又都盖到了佟殊兰身上,她出了些汗,虽然还觉得有些冷,到底人是清醒了些。
“还有两个黑馍,没有水,你吃慢些。”月娘一开口,嗓子嘶哑到不行,因为被子在佟殊兰身上,她摸着佟殊兰脑袋的手,冰凉的吓人。
佟殊兰先将月娘的手揣到了自己怀里,用自己烧着的体温替她暖着,然后才拿过黑馍,用力掰开来往嘴里塞。
说实话这黑馍的硬度……都快赶上石头了,用力嚼几下咽下去,嗓子像是被石子儿划过一样,那痛感很是让人醒神。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个黑馍,殊兰拒绝了月娘递过来的最后一个馍:“额娘你吃,咱们一家人,您可千万不能再病了。”
月娘听见这话,本有些干涸的眼眶瞬间又充满了泪水。
“您别着急,我真有办法,隔壁杨爷爷家干啥的您还记得吧?”佟殊兰听得出来月娘又哭了,对上这种水做的女人,从来都是脂肪属性的她有些麻爪,只好赶紧转移月娘的注意力,凑到月娘耳边小声问。
“你是说…草药?”月娘在黑暗中愣了一下,赶紧将殊兰搂得紧了些,摸了摸她胸前鼓-囊的枯草,“你能认得全吗?”
“您不记得啦,我跟杨爷爷家的雀儿姐姐玩的好,她教我可多东西了。”女红绣花啥都普及过,就是没有药草,虽然药草歌教原身唱过几遍,见她不感兴趣就再没说过。
可月娘不知道这些啊,佟殊兰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次遇到同事中了枪伤却没办法去就医,最后发炎死在了黑三角,自那次以后她就发了狠学了中医知识,再加上后来她身上的奇遇,不说是个高人,也比一般大夫强不少。
“您先躺下睡,我出去一下,天亮前就回来。”她没再跟月娘多说,劝心里忐忑的月娘勉强躺下,就赶紧出溜下了炕,以熟练的姿势快速又无声的消失在了窗口。
一出门佟殊兰就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古时候的东北贼鸡儿冷,她使劲儿揣了揣自己的薄袄。
进来的时候她脑子昏沉,只粗略记住了这附近的格局。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边肯定是没有厨房的,所以她只是紧缩着脖子,快速猫身往前头小树林那边去,绕过树林就是青砖灰瓦房。
佟殊兰因为生病,原身也没经历过锻炼,手脚比上辈子差了许多,好在经验还在,她贴着树根儿不快不慢只求无声,还没出小树林,刚靠近那片连绵砖瓦房的边缘,就突然听到了呼哧带喘的声音。
她迅速蹲在了一颗粗直的大树后头,缓缓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芯子已经三十的佟殊兰很清楚里头人在干什么,打算看看周围若是无人就绕过去。
“嗯…好哥哥,快给奴家吧,奴家受不住了。”故作娇媚的女声听起来很陌生,可接着回答的那个声音佟殊兰却还有记忆,是对月娘和佟恒仁甩鞭子的兵爷。
“哈哈!这就给你!你个小骚-货,一路上最骚的就是你!”这会儿那兵爷的语气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有种荡漾的愉悦。
“奴家才不是最骚的,这最骚的呀…胡哥哥今日才将将辣手摧花过呢!”女人喘息不停,让笑容和这句话都多了几分暧昧。
刚起身准备走的佟殊兰闻言快速反应过来,又蹲了回去,眉头一皱就听见了那胡姓兵爷疑惑的声音:“你是说那索绰罗氏?”
“可不就是她嘛!唔…哥哥慢点儿,若不是她有张好脸又够骚,一个孤女如何能嫁给佟家人,胡哥哥…这是叫那女人故意…啊…故意弄脏的脸给骗了呢!”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佟殊兰的心慢慢沉下去,她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狠辣和杀意。
“哈哈…那佟恒仁病得厉害,让老于去给他看看,等哥哥尝了鲜儿,还来疼你!”
若是她以往的身手,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二人杀掉并不困难,可她如今还发着烧,人也缩水了三分之二……风险太大。
对佟殊兰来说,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九十以上她都不会动手,尽管她现在特别想宰了那个趴在女人肚皮上,还敢肖想她额娘的臭男人。
好在她从来都不是急性子,这两个人在她眼里已经是死人,早一会晚一会的也无碍。
“哥哥现在多疼疼奴家就是…”两人又是一阵淫词浪语,过了半盏茶功夫才互相低叫着停了下来。
佟殊兰像是被冻成了冰雕,贴着树根一动不动,如同黑暗中猎食的豹子,眼神冰冷又专注,她要看看到底那个女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男主就出来啦~
第3章初见
过了大概又半柱-□□夫,才有个身材不甚丰满的女人,拢着身上的棉衣闪出门来,四下观察了半天,快速往女犯人居住的地方走去。
趁着半圆半弯的月光,佟殊兰专注记下了女人略有些模糊的容貌,对长期从事特情工作的她来说,不需要太清晰,只要记住轮廓,这女人就插翅难逃。
随着女人走近,她突然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儿,那女人从原身记忆中能找到,是女犯人中的一个,一路上也没跟他们一家人有过什么冲突,现在却突然想要毁了月娘,怎么都说不过去。
并且那女人出门时还在扭着身子扮娇弱,进了小树林,就着月光都能感觉出她身上的冷漠和镇定,这不像是个普通的犯人。
就这等待的功夫里头,佟殊兰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种刑讯逼供,并且让两个人自然死去的法子。
可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她摸了摸进小树林之前就消失了一半药草的胸前,又等了一会儿,等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后,才快速绕过这个地方,往更靠里的地方窜过去。
没等她找到厨房所在,刚猫身转悠了小半圈的佟殊兰,突然一下子跳起身,准备来个鸽子翻身,避开莫名感觉到的杀气。
我翻!
“啪!”艹!忘了自己还是个柔弱的孩子!
浑身剧痛的趴在地上,她一动都不敢动,好半天才缓缓抬起头,入目就是一双皂靴,然后是厚实的锦袍……
“咦?你倒是警觉。”月色下长身玉立的锦衣人惊讶的低叹了句,毫不费力的就将看似摔蒙了实则浑身戒备的佟殊兰提在了手上。
“呜呜……求求贵人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佟殊兰手脚下垂不忘迅速低低呜咽着求饶,脑海却在飞速的思考。
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真是说不准,要么是必死之局,要么就是她穿越过来老天爷给她开大,让她遇上贵人了。但以佟殊兰的气运尿性来说,大概率是前者。
“呜呜呜……我真的再也不敢……哎哟!”佟殊兰一边哭一边想着该如何脱身,没防备一下子被仍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主子,是个小丫头,看着是流人。”锦衣人站在摔成烂泥的佟殊兰身边沉声拱手禀报。
流人?佟殊兰从原身记忆中找出了这个词,这是对被发配宁古塔的罪犯的统称,这死男人眼神儿倒是尖。
“嗯……”清越又不失低醇的声音从冒着热气儿的门槛里头传出来,只这简单一声应答就彰显了尊贵、雍容、无视……
“偷东西?”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缓缓开口,这下子佟殊兰倒是听出来了,人家可能是有点困倦,这声音分明还是个年轻小伙儿。
情势比佟殊兰预估的要好一些,年轻人总是心软些的嘛,佟殊兰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从烂泥状态艰难变成了跪坐姿势。
因为自身体温高,地面又冰凉,不用装佟殊兰也抖得厉害,她泪珠子啪啪往下掉,被冷热空气一冲,特别难受,于是眼泪掉得更凶。
“回贵人的话,殊兰从小受先生教导,怎会偷东西呢?”佟殊兰也不抹掉自己的眼泪,任由脸上皴得难受,“是殊兰的阿玛病了,他高烧不退,现在已经昏迷,殊兰这才铤而走险,准备过来借个厨房给阿玛熬药,求贵人给条活路吧!”
“不问自取是为偷,先生还是没教好。”那年轻贵人轻笑一声缓缓道。
不但如此,听她的话,还是个满人,却大咧咧的把名字说给了诸多陌生男子,那先生该回家种田去了。
但佟殊兰本就没精力细嚼原身的记忆,还未注意到这一点,她只努力想着该如何谄媚地反驳,才能留下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回的小命。
“贵人说的是,是殊兰没学好,可当今圣上教导,百善孝为先,殊兰小命儿无足轻重,还请贵人允许殊兰救阿玛一命,殊兰愿意听贵人发落!”最好是让她卖身为奴啥的,就不用再去宁古塔受罪了呢……
“你的药就是那些枯草?”年轻贵人低低哼笑一声,捏着被人送进来的几株枯草问。
“爷,这是柴胡和甘草,许是想做柴胡桂枝汤,治伤寒发热。”随行在年轻贵人身边的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轻声道。
“呜呜……无论如何这都是仅剩的希望,殊兰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玛去死……呜呜呜……”佟殊兰低着头,像是对帘内人的低语一点都没听到,说着说着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只她也知道眼前人身份不一般,怕就是傍晚那会儿让她们在外头面壁躲开的贵人,所以虽然哭唧唧,她还是不敢放大声音,低声抽泣让她显得更可怜了些。
“穷途末路么?”年轻贵人若有所思的低语,“给她配齐方子,让她煎药。”
“喳!”站在佟殊兰身边的锦衣男子低头应诺,提着还在哭泣的佟殊兰就走。
“多谢贵人!殊兰以后一定给贵人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佟殊兰楞了一下被提着还不忘扬声道谢。
又是爷又是喳的,不管是通过原身记忆还是那些年追过的清朝电视剧,都知道这是个满人贵族了,能加点印象分就加点儿,谁知道以后还用不用得上,怕死又谨慎的佟殊兰向来喜欢未雨绸缪。
“给你一个时辰,快点儿别磨叽。”锦衣人将她扔在厨房后,很快有人送了两副药过来,明显那锦衣人是感觉出来她也在发烧。
“多谢贵人!”殊兰抹了把冰凉刺痛的脸,咧出一个含泪的大大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何尊容,可那锦衣人见她笑,扭脸儿就走。
好在佟殊兰也不在意,她抽泣未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耳垂微动努力听了会儿,左右包括门口都有人,好在厨房内无人。
她一边点火,一边打开药包,趁往药罐里放药的功夫,摸了摸屁股,拿出小半块人参来。
柴胡桂枝汤里是有人参的,显然那贵人并未吝啬,她也就放心替换了药包内的参。
若说佟殊兰为何能三十岁就攒够了养老钱,就不得不说她是特情后勤的一朵奇葩。
肥得跟猪一样,明明看起来行动不便,可但凡出外勤的无不希望能跟她搭档,概因为与她搭档保活。
十年内除了刚入职那两年,佟殊兰再无败绩,除非乱枪扫射,就是临到鬼门关她也能给救活了拖回来。
别人只当她业务能力好,实际上她是在黑三角那次死里逃生后,就发现自己祖传的那个玉葫芦成了一个胎记,长在了……嗨,长在哪儿无所谓,反正她是有了个一平米见方的小空间。
这空间里头没有什么灵泉水,也没有什么神奇的书籍啦传承啦这些气运爆表的东西,只有黑黝黝还微微泛着腥气的土地。
若是别人估计就得失望了,可佟殊兰向来是个满足感很低的人,她只把这空间当做一个储物空间,也在枪林弹雨之间帮了她不少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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