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觉得自己状态不太好，去洗手间里捧了两把水拍在了脸上，说道：“去你房间给你收拾东西去。”
萧涯本来就是自由职业者，现在更是当起了檀越的经纪人。
收拾好东西之后，萧涯就摊在了自己的床上不想再起来，檀越也不勉强，说道：“那你先休息，我回我房间去看会儿剧本。”
陈沿清是业内有名的导演，自己没有半点经验，兴许与他对戏的还是一个老戏骨，檀越不想给剧组添麻烦，心猿意马地开了门。
然后看到了江然。
原本有些长的头发被剪短了一截，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衬衫，看见自己的时候似乎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江然翘起嘴角，问道：“你怎么在这？”
檀越有点慌，于是说道：“我呃……”
江然看到小孩话都说不利索了，心里恨恨，还是主动给了个台阶，说道：“你出来旅游？”
檀越找到了救命稻草，“对！出来旅游！”
江然看着檀越因为撒谎而变红的耳朵，倚在了墙边。
檀越这才发现在这儿遇见江然是个不太可能的事，于是问道：“您在这儿做什么？”
江然还有点小情绪，想着檀越居然背着自己出来演戏，还……还特么演的这种片子，还想瞒着自己，说道：“听说梁衡要过来出演一部剧，我过来探班。”
“哦。”檀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他说是什么片了吗？”
江然皱眉，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说道：“听说是双男主的，我还问他为什么要接这部剧呢，都七老八十了。”
檀越没能被江然的俏皮话逗乐，反而是在心中悬上了一块石头，想到和自己对戏的是梁衡梁影帝，人家演技那是荧幕上都有目共睹的，再者说，他还被梁衡调笑过他和江然的关系，顿时有些忧心。
江然自诩为吃盐比檀越吃过的饭还多，檀越心里那点心思自然早就被他猜到，硬是将笑硬生生收住，说道：“怎么了？脸色像不好，要不要来我屋坐坐？”
“不用了。”檀越缩了缩，说道：“您先休息吧。”
“好，之后没事的时候我跟着你们一起玩哈。”
檀越匆匆回了房间，反手关门背靠在了门上，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扪心自问，苏泽的原型是江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自己，萧涯没那么多心思关注这个，檀越根本就没有告诉他。
在这儿遇见江然。
就他妈离谱。
檀越有些烦躁，又觉得纸包不住火，他迟早得知道。
不过——
檀越闭上眼睛，浓而密的睫毛都在轻颤。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还是小演员的part，檀越早早地去了片场，没有人注意他，他就坐在角落里面看着小演员演戏。
檀越没演过戏，准确地说，是没有对着镜头演过。
《偷光》讲得是作为堂兄弟苏泽和苏衡之间的爱情纠葛，大哥苏泽是大房长子，从小音乐天赋就惊人，自然受到家中长辈的疼爱，而作为二房庶子的苏衡对比大哥来说便是处处不如人，一开始苏衡把苏泽当作偶像去崇拜，没有天赋便日复一日地坚持练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的感情就变了质，一直苦苦压抑。而苏泽对这件事得知之后也是保一种暧昧的态度。
背景在民国时期，更是为两个人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时代的阴影。
苏泽原本就是私生子，两人并非亲生兄弟。
檀越努力让自己融入到角色中去，到头来却先把自己的心伤了个彻彻底底。
到最后，他们两个人还是走向了悲剧，就像自己的不可得般。
“檀越？”
檀越还没能从情绪中走出来，听到有人叫自己，急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站起来鞠躬道：“康编好。”
康乐看了看檀越微红的眼眶，继续说道：“我刚好准备去找你，幼年时期的戏已经拍得差不多了，本来想去找你一起聚在一起说说戏，你来了那正好。”
檀越笑着点点头，就跟着康乐一起往办公室走。
康乐看着人紧张兮兮的样子，说道：“别紧张，你肯定能演好。”
“嗯。”
檀越身在曹营心在汉，想着说戏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主演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衡。
康乐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陈沿清坐在沙发上，正在给几个配角讲戏，檀越一扫而过，有几个脸熟的，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觉得压力忽然大了起来，向各位鞠躬之后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外围。
陈沿清说道：“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大家回去之后好好把握自己的角色。”
随着其他人的退场，檀越被陈沿清叫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陈沿清问道：“你知道和你搭戏的是谁吗？”
“知道。”檀越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好好努力，不辜负您、剧组还有梁……”
话音刚落，门又被人打开，江然也没想到檀越在里面，只是现在再关一次门未免显得有一些尴尬，三个人六只眼睛在各自的身上飘来飘去。
檀越直接吓得从沙发上弹起来，也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问道：“您……您怎么在这？”
陈沿清也是一脸懵，他不是说自己知道谁是另一个主演了吗，怎么还这么惊讶。
江然故作轻松的用手带了门，又特别自然地走到了陈沿清的旁边，说道：“约了主题曲，我得过来找找感觉。”然后反将一军，问道：“你怎么在这？”
檀越一看瞒不住了，对着江然说了实情，一边说，脑袋一边往下垂，江然觉得要不是檀越坐得高，脸得着地。
江然假装思索了半天，说道：“那还挺好的，你们继续聊，我在旁边听着就行。”
陈沿清之前和江然合作过，两人关系也还尚可，看着江然这大尾巴狼的样子，也不去做这个恶人去拆穿，对着檀越说道：“咱们继续说戏。”
“我相信情绪你应该很明白，主要是我希望你到时候能爆发出来，我指的爆发不是直接爆出来的那种，到时候是希望通过台词和你个人的出演来表现，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懂不懂，克制和爆发，不冲突。”
檀越进入了状态，忽略在一旁的江然，回应道：“我已经看过剧本了，您给我的批注我也都看过了，主要是……我怕我到时候演不出来。”
“没事，什么都要慢慢磨，档期我们都商量好了。”陈沿清看了看身边的江然，他虽然已经叫他看过了原著还有剧本，但还是怕江然掌握不好情绪。
其实两边都是新人还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不过自己虽然已经答应了檀越要替他保密，可是原画手就在这儿。
陈沿清随口提起，问道：“我还是想听一下你对苏衡这个人物的理解，或者说是，你对苏衡对苏泽情感的理解。”
檀越没多想，说道：“苏泽对于苏衡来说应该是光亮的存在，他活在无边的黑暗中，被虐待不受宠，母亲早死，受了欺负只有苏泽一个人帮过我，可是光太远太璀璨了，我不能接近，接近就会受伤，我也没有这种勇气去接近，害怕他会因为我的接近而选择亲手关上那扇窗户。”
“就像五彩的泡泡一般，我爱他，我却不能碰他，想要他永不破碎，飞得更高。”
檀越没有注意到，在自己阐述的时候已经将人称变成了“我”。
“那苏泽对苏衡是怎样的情感呢？”
“征服欲？无所谓？后来是无可奈何吧……抱歉，我出去一下。”檀越说着说着，无法抑制心中的难受，借过离开。
陈沿清拉住檀越，说道：“你说得很好，不过我有另外一种想法，我想苏泽的存在对于苏衡来说是一道光，而苏衡又何尝不是他的光，不管是他被迫出国、得知身份，还是在花天酒地孤独寂寞的时候，苏衡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是么？如果触碰就会让彼此碎裂，双方都会选择退开。”
檀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抱歉，我……我没想这么多。”
肉眼可见，檀越心情好了一点，陈沿清说道：“看来你对人物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彻底地弄清楚，你先去休息休息吧，明天就是第一场戏了。”
檀越点点头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陈沿清将檀越送走后回来，发现江然正在拿着剧本发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明白了吗？”
江然之前粗略地看过这个漫画，主要是觉得画风好看，再加上人物经历相似。被陈沿清邀请参演之后又在晚上重刷了一次，到现在才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这种感情。
江然用手抠了抠沙发，说道：“明白是明白了，就是……”
陈沿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提醒道：“就是得自己钻研。我请你来也是希望能拍好这部剧，你来了也可以算是你的新开始。”
“是。”江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多去和檀越聊聊，你俩私下交流一下感情——变化。”
“好。”江然在心里犯嘀咕，这可轮不到他来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顺便也给我来个主题曲呗。”
操。
出外景，檀越看着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断地在忙碌，布景打光。
萧涯跟在檀越的身后，也是颇有兴趣地看着，又凑近了檀越的耳朵偷偷说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问就是紧张。”
“我也紧张。”檀越补充，“第一次来。”
檀越被带到了化妆间里化妆，第一场戏是苏衡终于得到了父亲的允准出国进修音乐，原在国外的苏泽过来接他。
檀越化妆完之后在一边等着，一直闭着眼睛默念自己的台词，穿着老式的长袍还有些不习惯。
萧涯拍了拍檀越，问道：“你哥呢？”
檀越反应过来，说道：“可能是档期太满了，待会应该就来了。”
话音刚落，檀越就看到了江然。
头发又被修剪了些，一身民国款式的笔挺西装，显得少年感十足。
直到上场之前，檀越都还是蒙的。
江然看着檀越反应，那一点点得逞的小心思浮上了脸面，趁着没人注意到，凑到了檀越的耳边，说道：“想和别人？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要说：【急！网友求助在线等，头上绿，老婆要和别人演同志片，还不告诉我怎么办？】
【网友1】逼问他！
【网友2】惩罚他！
第36章
“《透光》三十二场一镜一次！action！”
场记板打过之后，江然和檀越进入了状态。
远远驶过来一艘邮轮停在了码头边上，这时群演上过，是一对小情侣久别重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都是成双结对的走，檀越提着自己的箱子被裹挟着走下楼梯。
陈沿清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檀越的特写，失落和孤单写在了脸上，突然间脸上又浮现出喜色。
镜头随机转到江然身上，江然举起手来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檀越站在原地，不要走动。
很快，檀越就看到江然拨开人群跑到了自己的身边，两人紧紧地相贴，才能在这人潮中占据住一块阵地。
江然从衣服里掏出来了一块帕子递给檀越，问道：“累吗？”
檀越一笑，露出明艳的笑，“哥，我不累。”
“那就好。”
按照剧本上写的，江然轻轻接过了檀越手上拧着的行李箱，装做无意识的一般用手将檀越身体环住，将他圈在怀里，避免有人挤到檀越。
这时候的苏泽已经知道他的私生子的身份，但是他还要继续骄傲下去，享受着这个庶弟对自己的钦慕。
江然咳嗽两声，趁着人群中出现了缝隙带着檀越离开。
这一场台词不多，主要是靠两个人的表情动作来表现情感，陈沿清也没能想到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演戏，会将情感揣摩出来。
“卡——”
陈沿清将这条回过头来看了两遍，终于说道：“准备下一条。”
江然一听，接过新助理潘兴的水杯就开始得瑟，贱兮兮地跑到了监视器那边，看着自己那天衣无缝完美无缺的表演露出了一个笑容，拍了拍陈沿清的肩膀，说道：“陈导，您瞧瞧，厉害不，以后多找我拍拍，保证给你拿上个奥斯卡回来。”
“别吹。”陈沿清将江然的手扒开，说道：“檀越演的比你好。”
江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陈沿清这样说心里还有一些小得意，眼睛一瞥看见檀越和萧涯正在一边坐着休息，说道：“多损呐，还捧一踩一，不和你聊了，我去找我弟去了。”
江然偷偷靠近了檀越，准备来好好审问一番，要不是陈沿清他慧眼识珠，看中了他这块美玉，檀越那可不就……
可不就……
江然在心里可不就了半天，也没就下来什么东西。
檀越的神经高度紧绷着，和江然搭戏，江然就是原型，他可是心里悬着一块大石头，又不想NG又怕江然看出来端倪。
虽然是坐在一旁，还是觉得身上燥热，将长袍上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一小块白净的颈子。
江然毫无顾忌地一屁股就坐在了檀越的身边，檀越吓得要站起来，江然又一把压住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地坐着。
虽然他俩什么都没说，萧涯就是觉得现在自己特别多余，本想在这留着陪陪檀越，结果友情还是没能胜过难受，跑到了一边。
江然见着萧涯走了，翘起了一个二郎腿，说道：“你这……”
“对不起。”
江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檀越的一句“对不起”给砸死了，又看着人家这诚恳的态度，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好人，改口说道：“你跟我有什么对不起的，对不起什么呀就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