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问,谁敢和苏齐云站对立面么?”
“对啊。”
顾培风低头笑了笑:“他自己。”
看着盘面上飞速跳动的数字,顾培风喃喃说:“我也很好奇,他究竟布的什么局。”
“哎哟!注意点!”
罗半仙一挡,还是给泼了一手咖啡,徐漂亮站在旁边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买杯咖啡,您兜头就往咱云哥手上泼啊……你这搁狗血偶像剧,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啊。”陶子坚揶揄道,“‘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没事。”
苏齐云从兜里掏了手帕,把自己手背上的咖啡渍擦干净:“漂亮估计是太紧张了,毕竟下午他要登台。”
徐漂亮慌张扶着咖啡杯,露出左手腕上的绷带。
苏齐云一怔:“怎么,手还没好么?”
“有点严重。”徐漂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估计要带绷带上场了。”
“嗯。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漂亮从包里掏演讲稿,结果刚捞出来,不知怎么一哆嗦,稿子散了满地,他慌慌张张,赶忙蹲下来急着理稿子。
苏齐云也帮着捡他的稿子,理好了还给他:“别紧张。”
徐漂亮嘴角下垂,摇摇头:“我准备的真不是特好……我还有点慌,怕给公司丢人。”
“放松点。”苏齐云温声安慰,“你就按照平时的来就行。”
苏齐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朝徐漂亮打了个手势:“我接个电话。”
“您好。”
“你敢拉黑我的号码?”
苏齐云眉头稍稍皱了皱:“您哪位。”
“600万!我和你说,不讨回来我跟你姓!”
苏齐云平静按掉了这个电话。
“谁啊?”徐漂亮问,“云哥,你遇到麻烦了么?”
苏齐云摆摆手,说没事。
“你先休息一下,我打个电话。”
苏齐云出了嘉宾准备室,沿途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他一直走到尽头,才找到了个安静的更衣室,检查过五个隔间都是空的之后,他钻进一个,咔哒锁上了门。
“喂,贝达么。”
苏齐云扶着电话:“U盘看过了么?”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简短汇报:“云哥,你传过来的数据,锁在一个程序里,有自毁系统。”
果然,Mudwater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他现在唯一的欣慰是黄咏已经逃脱了,而且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一路上各个节点,苏齐云都安排了不少人手,明里暗里保护他。
“能复原么?”
“你传过来之后,我们已经尝试过了。”汪贝达答复道,“可以复原一部分,但数据可信度会下降——我们不确定是不是被人篡改过。”
苏齐云嗯了一声:“先复原再说吧。”
“昨天晚上要你查的手机号码查出来了么?”
“查出来了。这个号码是个冒名号,都是外地信息,开卡也是在给你打电话前几小时才开的。相当于是什么都查不到,我们只能先对这个号码做了标记。”
苏齐云的眉头越来越沉,汪贝达说的委婉,但这其实是希望渺茫。
“……不过,就在昨天快深夜的时候,Dastring里忽然跳出来了一条这个号码的消费记录——他用这个号码点了外卖。”
苏齐云眼神一亮。
点过外卖,相当于位置直接锁定了,还免去了追踪破解的麻烦。
“外卖地址是哪里?”
“——市一医院。”
“市一医院?”苏齐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他还以为是什么隐蔽的老居民楼、或者是什么不正当场合,怎么会是陶子哥哥所在的医院?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更衣室的木门上传来激烈的拍门声。
苏齐云暂时捂住手机:“隔壁有空的隔间。”
隔着门,对方的呼吸很粗重,听得苏齐云莫名有些紧张。
这人步子沉重,听着走到更衣间统一的大门处,咔嚓反锁了门。
“贝达,我回头和你说。”苏齐云挂了电话。
对方锁上门之后,脚步声又再度踱了回来,恰巧停在苏齐云的更衣室门前。
“你想干什么。”
对方沉默了几秒。
“苏齐云。”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苏齐云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更衣室的门瞬间被拧开了,杜氏集团的掌舵人杜明就站在他眼前。几天不见,他像是苍老了不少,头发也花白了许多。
“我没认错。当时,捡到你的笔,我就猜想是你。后来看陶子坚对你的态度——除了Nebula的苏齐云,也没人能让他有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
苏齐云干脆将门拉到最大:“你想怎么样?”
他看似无意,实际上一直在左右打量四周的环境,查看有没有其余人躲在看不到的角落。
“不用看了。”杜明说,“之前犬子和你有些误会。犬子有错,你砸也砸了,人抓也抓了,也算是扯平了。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
“抱歉杜总,我时间很紧。”
苏齐云迈开腿就往门口走,手还没搭上门把手,听着杜明在身后紧张一喊:“黄咏的U盘……给的是你,对吧!”
苏齐云转而回头:“是你跟踪我。”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杜明说,“笔是我做的手脚,我也知道黄咏想表忠心,去杜嘉那里偷笔。但犬子派的人我的确不知道——”
“杜总。”
苏齐云轻轻笑了笑:“您拿我当三岁小孩哄么。您自己想想刚刚这段话,杜嘉派人来泄愤,你是真的不知道么?”
如果按照杜明的说法,望月山上那群穷凶极恶的人他不知情,可他们明明有精准的定位器,直接找上了天文台。
而杜明又说,苏齐云星空笔墨水囊里的追踪器是他放的,那杜嘉派人来的事情,他就不可能不知情。
苏齐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拧了门就要走,没想到扑通一声。
杜明居然跪下了。
苏齐云停住脚步,第一反应居然是有些尴尬。
对方毕竟是年长他许多的长辈,即使之前有过节,这也太不合适了。
他回头打算扶,杜明却一退,躲开他要扶人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可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黄咏一逃走,我就知道,他们要掩护自己,是我、是我要被牺牲了!”
苏齐云没说话,他正在强烈遏制自己快要产生的同情心。
如果说杜明用下跪这种极端手段,是为了留住他、激发他的怜悯,那么他快要成功了。
“熔断之后,他逼着我拿三个亿做慈善,表面上看起来气势如虹,涨势很好,可谁不知道这就是一时的——市场很快就会反映过来,凭着现在3%的净利润率,杜氏根本拿不出三个亿……接着就会是更大的反噬!”
“……他们这是,这是要最后榨取一波杜氏,然后高位抛空,用杜氏的死,博最后一波利润!”
苏齐云笑了笑:“没错。”
“你既然想的这么清楚,也应当知道——Nebula一样在熔断的最低位埋了仓,也一样等着高位抛空。我们一样是吸人血的资本——杜总,你真的求错了人。”
“可他!他什么都听你的。不,他只听你的!”
苏齐云的语气冷下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不,你知道!”
杜明忽然大声喊了起来,他跪着朝前走了好几步,扯住苏齐云的裤脚:“算我求求你,这事只有你能帮我,我进去了不要紧,可杜氏、杜氏不能垮啊……”
“80年代,我孤注一掷,怀里揣着五万块钱就下海了,从倒卖纱线起步,一点一点做大,后来才开始慢慢买厂、盖厂、搞技术中心……这才渐渐有了杜氏,最辉煌的时候,我们真的是国货之光——国外的品牌真的指定要我们的牛仔布,市场上,没人能打得过我们。”
“我们是没落了,可没落的原因根本不是经营啊!我们是民营企业……你,你不缺钱真的不知道。看着我们是财大气粗的企业,可谁不是在银行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求贷款、磨利率——就因为是民营企业,我们去贷款利息都要高出很多,信用评级却低出很多,某些企业,他们拿着政策倾斜、享受着利率优惠做大做强,搞量大低价的恶性竞争,这根本就不公平!你说谁能不恨?!”
“我一睁眼,是几万名员工工资要发,压了几个月的货款要催,还有各类来巡察视察的领导要接待……我一个人倒了不要紧,可杜氏垮了,垮的是一大片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傍上了大树,以为好乘凉,没想到……没想到……”
如果说刚才的跪下,有道德胁迫的意思,现在的杜明跪着,无形的悔意几乎要从他身下漫出:“我千不该万不该,暗算了黄咏的妈妈来做投名状,招惹了你们Nebula……”
苏齐云弯下腰,轻轻拉开杜明扯住他裤脚的手。
“杜总。作为对冲基金,我和您的角度注定是不同的。企业高楼起,企业高楼塌,优胜劣汰甚至产业迭代,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止你,不止杜氏,也不止企业,只要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谁都会有那么一天。Nebula也是。”
他静默了一会儿,语气温和了许多:“杜总,你才不过50出头,这一辈子商海沉浮、也够英雄了,有些事情,沾上了真的躲不开的,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放手吧。”
杜明怔然跪坐在地上。
“还有,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再提一次,我让你后悔今天没退市。”
说完,苏齐云抬脚就走。
“我儿子杜嘉!”杜明在苏齐云身后喊,“杜嘉在齐光手上,杜嘉找人去天文台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很生气。”
“我知道杜嘉之前对不起你,可他、他还是个孩子,一时赌气糊涂了……我活这一把年纪,怎么都行,可我儿子他还小啊!只要你出手,他一定不会和你作对,只要你打个电话——”
苏齐云稍稍朝后看了一眼,没等他说完,抬脚就出了更衣间。
木门留了一扇缝,五十岁的杜明,黯然跪在黑暗里。
他最后的选择破灭了。
“这可是你逼我的……我只能按他说的做了。”
“那这600万,我们该怎么说……”
“我觉得还是不能告诉云神……”
Nebula准备室的门被骤然推开,罗半仙和陶子坚猛地抬头,接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云、云大神,你怎么回来了……”
苏齐云站在门口,眼神锐利:“什么600万?”
陶子坚拿肘子捅了捅罗半仙:“你说。”
罗半仙拿肩膀撞了撞陶子坚:“你说。”
结果俩人谁也没说。
苏齐云沉着脸走进来,坐在沙发最外侧,一语未发。
陶子一脸讨好地凑了上来:“……云哥。”
“说。”
陶子坚赶忙看了罗半仙一眼:“那我说了……是这样的……”
自从黄咏背叛那事出了之后,他的账户一直是重点监控对象。
他也像是猜到这点了一样,一直也没用过NebulaApp,直到前天深夜,他忽然从NebulaAPP转了600万到苏齐云的账户。
“前天深夜。”
苏齐云垂下眼帘。算起来,应当就在他把护照交给黄咏的时间点前后。
“完了当时半仙正盯着系统,一下就给发现了,生怕这事儿后来查出来怎么又扯到你身上,就这么把这笔交易给拦了下来——这笔600万,到现在还在流程中冻着,压根没到银行结算那一步。”
原来这几天总是打电话索要的600万是这么一回事么。
可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号码的?
“我觉得不对。”苏齐云扫视了他俩一眼,“你们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陶子坚一脸坦然:“没了,真没有了。”
苏齐云忽然一把摸到他胸口上,吓得陶子几乎原地蹦起来,他立即捂住自己胸口:“云、云哥,我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男人!”
“清白?心跳快180了你还清白?”
陶子坚自知理亏,低着头撇了撇嘴。
“我说。”罗半仙上前一步,“会场外有杜氏的纺织工人在闹事,说是有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陶子坚面露难色:“闹的……是咱们的展厅。他们似乎认定没发工资,是被我们砸得。”
“……我去看看。”
“别呀,您现在去了,那不是……”
“你俩别去,总是抛头露脸,外面认识你们的人多。我自己去,没人认识我。”
苏齐云说着就推门走了出去。
“现在怎么办。”
“反正我是一点都不想去。他是死是活早和Nebula没关系了。”
“陶子,有些事情真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半仙,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俩关系好,想去看黄咏你就去吧。我和我哥打个电话。”
他还正在拨号,准备室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了。
苏齐云沉着脸,背着光站在门口:“说实话!”
“啊让一让,对不起让一让。”
王健扛着摄像器材,带着唐苏从金融20人论坛大厅越过。
这里坐了不少人,都自备小马扎、瓜子花生巧克力,连背着的水壶都是农夫山泉大桶装,一看就要做长期作战准备。
“王哥,这怎么回事啊。”唐苏跟上他,悄悄问。
“嗨,工人讨薪。正常。”
“Nebula有工人?”唐苏不解问,“不说他们家除了博士员工,就是博士员工写的程序么?”
王健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是杜氏的纺织工人,觉得杜氏经营不下去,全是Nebula的问题,工会组织了来静坐示威呢……这种集会,都得提前好几天审批,你懂吧。”
唐苏摇了摇头。
“笨!说明是算计好的,早瞄准了今天,要搞他们呢!”
俩人一前一后,跨过地上这片密集人群构成的千山万水,这才来到Nebula的展厅。
gu903();“看看,看看人家Nebula这策划,啧啧。这都是钱呐。来,把机器打开,我们来个现场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