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深冷笑:“还回去再见一面?喝杯奶茶,吃个饭?”
倒也是。
章鸣哑然,慢吞吞道:“但这些东西还挺贵重的,香水,游戏机,球星限量签名……”
但说完对上韩深那视线,章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对韩少爷来说,贵重是什么意思?不是买奢侈品当买菜吗?
翻看礼物袋,认识的还好,不认识的送了有一大堆。甚至不署名,用一片片芬芳四溢的粉红信笺写着“Tomylove”,堪称精彩纷呈。
有一说一,陈尘也不赞同扔:“是卖废品不香还是垃圾不分类?”
韩深:“……”
接着陈尘费好大功夫托人问了署名的班级,还回去后礼物还剩一大堆,只能拆开送给有需要的小朋友。
“我不要礼物,谁都别送。”同班的也都还回去。
李斐盯着袋子很失望:“那是不是没理由叫你请客了?”
陈尘明白了:“搞半天想混吃混喝?”
李斐笑嘻嘻抢过章鸣的茶杯,递到陈尘面前作揖:“倒也不是,孝敬孝敬您嘛,喝了这杯枸杞茶,富贵又荣华!”
经这么一闹,生日不过也得过。
陈尘不禁莞尔:“行,满足你,后天出来吃饭。”
忙完一切陈尘回位子坐下,韩深双臂放桌上看题,垂下的睫漆黑纤长,透出点兴致恹恹的冷光,似乎懒得理人。
陈尘瞟了眼题,笑道:“三元二次方程组,不动笔,光看啊?”
韩深“啪”地合上:“关你屁事。”
陈尘知道他还生气呢:“这是我的笔记本。”
韩深丢回去:“还给你。”
尾音黏的很。
陈尘拉着凳子坐近几分,手臂环过他腰侧松松地搭着,凑近耳边想说话。不过韩深现在没那么可亲,校服挽到小臂:“手,挪开。”
“……”
又开始凶了。
上课铃打响后教室很快安静下来,但濒临放假气氛躁动,陈尘倒想先写完作业,但笔动了几次,又放下了。
“同桌,这题我觉得很有挑战——”
“你还不收拾作业——”
搭讪失败。
韩深低头写完形填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说不上来在气什么,看见一堆人给他送礼物就是气,气他若无其事,却拈花惹草招这么多人惦记。
再僵下去韩深也觉得闹得没脸,但心里一口气憋着,憋着都变味了。
片刻后韩深听见撕扯便利贴的声音,陈尘低头写什么,随后递过细长的指骨。
便利贴上写着一个字。
-我
韩深:“?”
接着又递来一张。
-我要
不断递过来,每张后加一个字。
-我要怎
-我要怎么
-我要怎么才
-我要怎么才能
-我要怎么才能引
-我要怎么才能引起
-我要怎么才能引起你
-我要怎么才能引起你的
-我要怎么才能引起你的注
-我要怎么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
韩深转向他,仿佛面对一个从精神病院逃走的患者。
“终于看我了?”陈尘微微笑着,低头继续撕便利贴,笔尖游走。
-别
-别生
韩深没忍住,扯了扯唇角:“还来?”
“你还气?还气我就还来。”
“……”
韩深实在没辙,挂墙上的风扇吹的挺大,纸片翩翩欲飞。韩深叠好压在笔下,最上面是最后一句。
——我要怎么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韩深心里乱的一批。
我虽然没看你,但心里想的全是你。
天色阴沉欲雨,放假的蚁流在附中校门口四散,韩深把作业交给司机,转身跟陈尘走了。
“喜欢吃什么馅儿的粽子?”站在专卖窗口,陈尘四下打量。
“肉,肉粽。”
陈尘选了三个不同的肉粽,再拿了蛋黄和绿豆馅儿的,结账。
突然下雨,到家时头发都湿了,陈尘放下粽子去浴室:“韩哥,先洗澡。”
韩深跟进去,看陈尘垂着视线调试水温,空中漫上一层雾气,将他白皙的眉眼洇湿了,气质很冷。
韩深忍不住,上前抱着他吻住唇。
水流乱晃,陈尘怔了下后不觉莞尔,从容地抱住他的腰,吻得更深。
这次淋浴非常艰难,皮肤被水泡的发白,蒸汽熏得头晕了,韩深才在喘息中恢复了平静。
“操?没衣服。”
只有一条浴巾,陈尘扯下来环住腰:“我去拿,等我啊。”
韩深正好腿软,在小墩上坐下了。
陈尘刚走进客厅,突然停下了脚步。
钟海在电视柜下翻东西,身体很笨重,听见动静回头看陈尘,皱了皱眉移开视线。
“我帮你妈拿点东西——”
说完,他猛地重新看向陈尘。
少年骨骼发育的伸展紧挺,肌肉匀称,眉眼和发缕乌秀,肤色冷白,微窄的双眼看不出什么情绪。颈部,胸口,那一块块咬痕,几乎灼目。
钟海张口:“你……”
陈尘说:“你拿,我上去换衣服。”
钟海待在原地,目光投向浴室,门开着,灯也还亮着,隐约有人影。
这简直猛烈冲击钟海的三观,僵硬地看着陈尘下楼,手里拿的似乎是男生的衣服,走了进去。
很快,领着一白T恤的长腿男生出来了。
如果刚才还是雷阵雨,看道韩深后,钟海现在脑子里是西天如来佛法加持的特大暴雨。
韩深跟他对视。
钟海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才看向陈尘:“他……”
陈尘简单道:“我男朋友,韩深。”
“那你俩……”
刚才……
钟海到底来说学历史,比较传统,庄念莺思想开放得多,陈尘对此完全不在意。
钟海很想说什么,但对上韩深的脸,他视线下垂,眼角却薄锐地上挑,唇瓣轻轻抿着,外貌是真一等一,但气质冷冽至此实在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钟海赶紧溜了。
陈尘看了眼被翻动过的保险柜。
这柜子里是庄念莺的东西,至关重要,他从来没资格碰,现在有个外人到家里来开锁了,而他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韩深拿毛巾擦头发,见陈尘一言不发看着柜子,刚想问怎么了,不过陈尘却随即看表,若无其事:“我去给你煮粽子。”
一闪而过的情绪,韩深也想捕捉,但却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时候陈尘撩韩深,韩深表面道貌岸然不露声色,其实内心:嘤,可恶啊,这个男人
结合6.9这个顺序,本章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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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70.赎罪
吃饭当天,韩深先去找了陈尘,再一起到订好的饭店。
来得早没别的人,等了会儿才姗姗来迟。李斐给礼物用红盒子捆成豆腐块,托举着送到手里:“礼尚往来,买都买了,尘哥你还是拿着。”
陈尘接过,韩深放了手机起身,陆陆续续等到其他关系不错的。
不知怎么耳边笑了一声。
陈尘问:“你说我俩像不像一对新人在请客收礼?”
韩深不以为意:“你还挺善于发现生活的美。”
“是夸我吧?谢了。”
“……”
值此六一佳节,正跟陈尘生日重叠,焉能不喜?喷完礼花撒金粉,闹完一通后李斐兴致勃勃拎了箱啤酒,“哐当”砸桌上,说出了他每次聚会必须搞的一件事:“来,喝酒啊,不醉不归!”
“李总,潇洒啊,能喝多少?”这次叶飞也来了,满脸棋逢对手的玩味,接过啤酒放嘴边一抿。
“嘎嘣”,瓶盖给咬掉了。
这熟练的身手让完全纸上谈兵的李斐当场:“……”
搓搓手:“哎,随便喝一点,随便喝一点——不然我退半箱?”
“退不了吧?我应该能解决半箱,到时候喝不完,就咱俩分摊了行不行?”
李斐看了看这24瓶装的大酒箱,心说不行。
不过表面上他依然很稳:“啊这,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尘哥从来不喝酒,万一熏着他不是罪过?”
陈尘接过玻璃杯,先倒茶润了一遍:“我怎么不喝?”
“……”
不仅喝,酒量还很不错。这点韩深能作证,上次去他家满桌的酒瓶,不开玩笑。
李斐:“你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白衣渡世的尘哥吗?!”
“…………”
韩深换了个坐姿,侧目看向陈尘。光看他斯条慢理,漫不经心的平静气质,再衬着这国民初恋男神脸,平时穿的纤尘不染白校服,确实跟抽烟、喝酒沾不上边儿。
但他确实抽烟,有时候一次嘴里叼几根,还喝酒,宿醉都有。
奇特的矛盾特质竟然能重叠起来。
酒瓶倒到顾辛面前时,本想跳过,没想到她说:“给我来一杯吧,感觉要学一学喝酒。”
随着高三毕业班的离去,好像有些成长的念头在大家心里迸发。
不能永远像个少不更事的学生。
满桌倒酒,陈尘也没拦着,举杯致辞时手机响了,低头看了看,眼神突然淬出了冷意,转瞬即逝,放下酒杯。
“我接个电话。”
韩深以为是普通祝贺生日的电话,一会儿陈尘回来,声音和气息有些慌乱:“你们吃,我有点事。”说完转身就走。
包间的人对这突然的意外面面相觑,韩深想跟上去,长长的走廊人已经没影子了。
只好手机发消息。
-出什么事了?
没人回。
陈尘在街道上拔腿狂奔,拦了辆出租车,断续的嗓音几乎从喉咙挤出来:“去医院……”
急救室门口站了不少人,除了钟海,更多是陌生人,他们对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惊讶,看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有人认出来:“这是庄老师的儿子。”
“她儿子啊?”回答者言辞暧昧。
钟海走出人群,浓眉竖起,要不是看实在不叫话,他才懒得通知陈尘:“你在干什么?才来?”
厉声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陈尘盯着红色的灯牌,视线被汗水渍的模糊。
他肩上沾着彩带,头发金光闪闪,像刚狂欢过,这让钟海越发愤怒:“你妈妈在医院躺着,生死不明,你还有心思吃喝玩乐!我看你不如不来,反正你妈看见你也不高兴!”
人群中微微搔动,似乎无意听出了什么,看陈尘的目光开始变化。
母亲生病了,于情于理,儿子不该表现得太快乐。
陈尘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刚才让他感到开心的一切突然这么罪恶,成了他无情无义的证据。
在他们面前,自己不配开心了。
“你回去吧,继续玩儿!继续跟那种男同学鬼混!”钟海看他的眼神像说,你已经学坏成这样了。
陈尘抬起目光:“哪种男同学?”
“在病房外嚷嚷,要骂你妈妈,对她不尊重,就是那种男同学!你还跟他混在一起!陈尘,你心真的太狠了,你如果真的恨她,为什么不去找你爸爸,你为什么要留下来折磨她?”
陈尘重复说:“我折磨她……”
我折磨她?
“你妈抢救不过来,就是被你们父子折磨死的!”
陈尘觉得误会很大,可能由庄念莺的态度招致,但无力解释了。或许一开始就存在偏见,偏见让自己在他眼里越来越狰狞,丑恶,几乎是一个卷土重来、升级加强版的陈书溪。
上梁不正,下梁当然会歪。
钟海为他可怜的妻子掉下眼泪:“她这么冰雪聪明,美丽温柔,一辈子毁在你们手里。”
对他眼中的庄念莺来说,陈尘几乎是一道长脸上的丑陋伤疤,会化脓,会发炎,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
他没办法不讨厌陈尘。
人这一辈子终究是活给自己的,尤其婚姻,尤其子女,是披着感情外皮吸血和压榨的借口,这是庄念莺在著作中提及的观念。
很理性,很自私,很真实。
陈尘没去追问你当初何必生我,因为我后悔生了你这个回答更伤人,他不得不去接受现实。
她为我生病的吗?
是的,我从她肚子里掉下来。
她应该恨我吗?
应该,我攫取了她生命的繁华。
我为什么还不认错?
陈尘想到了最本质的问题:我应该为她生命的流失——
赎罪。
***
餐桌迟迟没等到陈尘回来,这顿饭吃的不太开心。吃完又去KTV玩了一下午,索性章鸣很能活跃气氛,不至于垮掉。
大家还等着陈尘回来,一直没各回各家。
接到电话,韩深刚退出斗地主。
陈尘在对面说什么,没听清,等走到包厢外,清新的空气渗透沉闷的胸口,才听分辨出那几个淡淡的字眼:“来医院接我一趟,好吗?”
韩深吓了一跳,边跑去街边打车,边问:“怎么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