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迪尔面容上是无法置信的表情，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想要抗拒那令人沉睡的魔咒，但疲惫却用无可匹敌的力量侵袭了他的灵魂。

临睡前，塞西迪尔用最不甘、最悲愤的嘶吼声表达自己的愤怒和绝望。他凄厉的嘶吼声几乎震动了那片笼罩他的天空。

没有什么比被至亲至信的人背叛更加摧残人的灵魂和意志，这样无法拒绝的疼痛侵袭了塞西迪尔的整个世界和身躯，让他无法呼吸，脊背弯曲，恨不得撕裂自己、撕裂敌人！

可他最终还是缓缓地、极度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说，欺骗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以为那是真的。狗头～

☆、2019.4.19

“审判者由我创造。”瑟兰德察觉到神格离体后身体和灵魂的迅速削弱和空虚,意识到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毫不犹豫地抛出自己的底牌，“我曾经将它的审判印记置于我的灵魂之中……”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此时的审判者拥有者,光明之神阿狄托诺斯无比清楚。

无尽的岁月里,光明之神阿狄托诺斯曾经无数次地试图彻底掌控审判者,或者继承审判者的审判之力，但一直失败。

他以为是他没有用对方法,或者是审判者的曾经拥有者，灵感之神伊尔牟故意设下了未知的禁锢封印。

却原来,伊尔牟根本就不是审判者的创造者。

更不是审判者的真正主人。

不过还好,眼前这名新的灵感之神甘愿放弃了神格，他将再无掌控审判者的可能。

光明之神想通这一切，语气变得柔和许多,“吾不杀你,也不驱逐于你。你可以留在大陆之上,替吾等阻止黑暗之侵袭蔓延。”

眼前的一切在不断扭曲变形,瑟兰德嗤笑一声，嘴角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生出绿色的嫩芽。

“好。”

他轻轻地答应着,掌心中力量凝聚，将诸神送往空间通道，再缓缓软倒于地。

“瑟兰德！”

伊丝丽、恩特菲尔等人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朦胧传来。瑟兰德仰躺在地上,目光迷蒙且茫然地看着逐渐恢复蔚蓝的天空。

他的神格在遥远的黑暗魔界碎裂飞散，一部分扎根于黑暗深渊的深处，一部分降落于各处光明与黑暗的通道入口。

其中一处，正位于巨木森林的冰湖之上。那是光明大陆与黑暗魔界直接连通的所在。

“光明、黑暗；正义、邪恶；诸神、恶魔……”他的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神力在溃散，金色的神之血正在不断流出身体，灵魂中的记忆也在断断续续的抽离。

不断靠近的伊丝丽等人看到了大地上迅速破土发芽的草木嫩芽。它们奋力生长，不过须臾已经参天而立，溢满浓郁的光明之力。

“这是……”

他们停下脚步，震撼无比地看着这些抽长的花草树木；它们似乎被神力灌溉而成的奇迹——不，应该说它们就是神之力灌溉而成的奇迹；除了神之力，还有神之血。

恩特菲尔第一个注意到瑟兰德的血液流失。那些疯长的树木之下，正是不断消失的金色神之血。

时间在流逝，树木在不断增多、生长。它们包围了千丈范围，将曾经梅特洛城的范围尽数覆盖。那些已经消失的残垣在树木的生长中被用力顶开，模糊了轮廓，模糊了历史的痕迹，也模糊了曾经的记忆。

瑟兰德脑海中的景象在流失的过程中，不甘又不愿地留下一道身影。那身影高大健壮，又修长挺拔。是一名年轻人的身影。

瑟兰德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模糊的呢喃——

“瑟兰德，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逐渐黑暗的视线中，瑟兰德心底涌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以这句爱语为外衣，包裹住了他逐渐冰冷的身躯和灵魂。

※※※※※

莱格斯顿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脑海中那些记忆都渐渐变得模糊。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窗边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才知道，原来模糊的不是他的记忆，而是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在被动地接受着不属于他的力量，那股力量炙热而爆裂，将他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都烧灼殆尽。

“瑟兰德……”

瑟兰德毫无所觉地坐在窗台边，他的手中端着一杯香甜的果酒，那里面艳丽的红色如同血液一般，染红了莱格斯顿的眼眸。

“瑟兰德。”他再一次地呼喊对方，哪怕喉咙疼痛，嗓音嘶哑，依然不愿妥协地继续呼喊着。

陷入绵延思绪中的瑟兰德终于察觉到了室内多出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头，在阳光的映照之下，目光落到室内宽阔的大床上。

这一瞬间，他的目光有刹那间的凝滞，刹那间的收缩。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让床上的那个人察觉和注意到。

瑟兰德放下酒杯，起身朝着卧床走来。

“瑟兰德……”莱格斯顿想要起身，但他失败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煎熬着、疼痛着。

“你在接受神格的淬炼。无论身体还是灵魂。”瑟兰德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人，并且隔空描摹着对方的心脏轮廓，“省省力气吧，阿鲁曼小先生，神格的淬炼不是那么轻松挺过去的。”

莱格斯顿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神格……我为什么会有神格？瑟兰德，你、你是瑟兰德，还是……”

瑟兰德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发冷。

“我是谁？”他劲瘦的腰肢缓缓伏低，修长的上半身哪怕下俯也不曾弯曲，这让他的身体轮廓在莱格斯顿的上方撑起一个漂亮又优雅的弧度。

“瑟兰……”莱格斯顿瞳孔缓缓收缩，喉咙中烧灼感更甚，“你是……法神阁下……”

无名的火热由心脏处烧灼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又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汹涌回心脏。莱格斯顿觉得呼吸滚烫、口干心痒。

瑟兰德沉默下来。他依然保持着身子半俯的姿态，只是不再更进一步，也不后撤一分。

他凝视着身下的年轻人，目光里有太多无处收藏的感情。

可是年轻人没有看见。

汹涌的刺痛深入年轻人的脑海意识，对方的灵魂正在承受无法言说的撕裂黏合，崩溃重组。

这些瑟兰德也曾经历。

瑟兰德重新回到窗台边，慢慢端起了酒杯，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还记得黑暗中两人相互拥抱的温度和战栗，记得对方身体上的热度和语言上的焦急与热烈。

这些原本消失的、模糊的记忆……在这样的时刻纷纷回归。

莱格斯顿的呻.吟声在房间里缓缓回响，瑟兰德又倒了一杯酒，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

太阳逐渐西移，莱格斯顿的呻.吟声不曾停歇，瑟兰德的酒杯也不曾停下。

他的脸颊慢慢地被红霞侵袭，碧色的眼眸中泛起晶莹的水光。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臂，撑在窗台上，抵着自己变得愈发沉重的脑袋。

片刻后，右手的酒杯再次被填满，又再次变得空荡。

直到储物戒指里再找不出一桶或者一坛酒液，瑟兰德终于缓缓阖上了眼睛，就这样坐在窗台边，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悄然睡去。

莱格斯顿忍受着刺骨的疼痛和虚软的感觉，从床上踉跄而下。

他走到窗台边，想要扶起醉酒的爱人，但疼痛剥夺了他太多的力量，他抱着人朝后倒去。

“砰——”

“嗯呃……！”

莱格斯顿痛得眼前发黑，手臂紧紧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呼吸急促又隐忍。

瑟兰德被惊醒过来。

“莱格……”他下意识地呢喃，下一秒又猛地顿住，俊美精致的脸颊上掠过冷色。

瑟兰德双手撑地，从莱格斯顿身上站起来，接着又弯下/身，将年轻人从地上拽起，扶着往卧床走去。

莱格斯顿想要解释，“瑟……法神阁下，我不是有意如此。”

瑟兰德没有接话。他把莱格斯顿安置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要走，但莱格斯顿抓住了他的手臂。

“……陪我说说话好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法神阁下，眼中是祈求，也是眷恋。

瑟兰德没有回头，也没有抽回手臂。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封印了塞西迪尔，堵住了黑暗通往大陆和神界的通道，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神格。”他唇角勾起嘲讽的笑，“你从冰湖上忽然出现，直接打断了我与塞西迪尔的对峙，算是救了我一命。”

莱格斯顿震惊无比，“他要杀你？！”

瑟兰德回头，“他当然要杀我。是我封印了他二百六十年，给了他耻辱和痛苦。”

“这不可能。”他在二百六十年前和塞西迪尔有过短暂的相处，他知道塞西迪尔对瑟兰德的感情，明白塞西迪尔绝不可能杀瑟兰德。

哪怕再恨、再怨，塞西迪尔也是下不了手的；正如瑟兰德对对方一样。

瑟兰德挣开莱格斯顿的手掌，回身站在床边，冷视着他，“你对塞西迪尔了解多少？对我了解多少？”

莱格斯顿呼吸一滞。

瑟兰德目光更冷。

“莱格斯顿，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有神格？我告诉你，神格是我赐予你的。就在你收下阿瑞咖斯的时候。”

“你要说什么？”莱格斯顿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他想控制自己，但控制不住。

“你知道的。”瑟兰德眼神寒凉如冬季里冰冷的雨水，密密麻麻砸在莱格斯顿的心底里，“我只是在利用你。我需要你成为我的臂力，进入光明神殿。”

“莱格斯顿，你只是一名圣斗士。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你至少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跨进武神境界，再熟悉法则，参加成神试炼。而且你的失败率非常非常高。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时间等下去。”

“塞西被困在黑暗里太久了，我需要尽快给予他自由。”

“我要审判者回到我的手里，莱格斯顿。”瑟兰德说着，微微俯身看向莱格斯顿，并且伸手挑开他宽松的睡衣，露出赤/裸的胸膛，“二百六十年前，你被审判者刺伤。它的伤痕将永生伴随在你的躯体和灵魂之上，你可以找到它、拥有它。”

瑟兰德修长的手指点在对方的左心口，那里有一个寸长的伤口，一目了然。

“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爱和付出，我会感激你。”

瑟兰德说得淡漠且高高在上，仿佛他对莱格斯顿的「记得」与「感激」，已经是他对对方莫大的恩赐与施舍。

作者有话要说：虐夫一时爽，一直虐夫一直爽，直到他被关了小黑屋——

本法神从来不会害怕，哼！

ps：接下来懒懒说的话有真有假，宝宝们不用太在意，只要知道蹲蹲听懂了就好～

刀里有糖！！！！！

☆、2019.4.20

“你觉得我会信你这样的话吗？”莱格斯顿眼中哀伤流动,心底犹如被剜了一个大洞，透着风，灌着冰。又凉又空洞。

瑟兰德没说话，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着,仿佛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冷漠地旁观着、观望着。

这比他说出刻薄无情的话还要更能伤人,因为他的眼中没有莱格斯顿。

无论眼中，还是心中,都没有莱格斯顿。

“这不可能……”莱格斯顿挣扎着，“你怎么确定我会去挡那必杀一击？你怎么能确定我可以突破神之领域？你怎么知道我会死而复生、得到神格认可？”

瑟兰德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问这样的问题。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瑟兰德后退一步,这样的角度看床上的人,会令床上的人更有压迫力和蔑视感，“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故意引导你爱上我。你对我的爱就是我最大的筹码。莱格斯顿，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让你跟在我的身边？”

莱格斯顿想问为什么,但他说不出口。

瑟兰德没有逼他,“因为战斗之神的神格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你。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我说你感受过黑暗的力量的时候,一直隐藏在我体内的战斗之神神格苏醒了。”

“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你实在太弱太年轻了。你的实力不够，决心也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强,我需要找个契机，让你无比渴望力量，进而用最快的速度变强。”

“所以你就引导我爱上你,这样我为了得到你的爱，就会不断追逐、努力。”

瑟兰德垂眸看他，“正是这样。”

莱格斯顿苍凉一笑，“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是无法达到你所要求的那种进度的。所以你故意引诱恩特菲尔，让他一边刺激我，一边引导我走进封印之地。”

瑟兰德用沉默表示莱格斯顿的推断是无误的。

“塞西迪尔的封印不是发生了变化，有了松动。”莱格斯顿轻声呢喃，“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彻底封印。他的苏醒，不过是早就预谋好的结果。”

“除了在感情上，你比较愚蠢之外。我不得不说，你其实很聪明。”瑟兰德的这句赞赏严格来说更像讽刺。

莱格斯顿闭眼苦笑，“我能够穿梭时空回到二百六十年前，是因为你、塞西迪尔，甚至还有主神伊尔牟，你们三人的全力配合才有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为的是……神格的试炼，以及审判者。”

瑟兰德没再回应他。此时的莱格斯顿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莱格斯顿眼中星辰破碎，光芒寂灭，“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瑟兰德，难道我对你的爱，是错误的吗？”

“是。”

瑟兰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莱格斯顿心中彻底冰凉。

“那么……告诉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在今日之前，或者现在。”

瑟兰德眸光微微闪动，片刻后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