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承想云星眠居然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历寒尽有些讶异。
云星眠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忍着身体的酸痛,抬起腿来,重重一脚踹在历寒尽身上。
历寒尽原本就坐在床边,来不及防备,居然晃悠了两下,就那么被他一脚踹下了床。
砰——
摔得还挺重。
“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就算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自作自受,你——你——老子吃了那么多苦,都差点自杀了,你跟我说你那时候也喜欢我?”
看着因为气愤一张脸涨得通红是云星眠,历寒尽才发现剧情的发展与他以为的全不相同。
可是面对云星眠的指责,历寒尽却说不出一句反驳。
他紧紧抿着唇,坐在地上任由云星眠发泄。
或许对方多骂他两句,他心里还真能好受一点。
可谁知道云星眠却气到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了:“出去!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以往云星眠的脾气虽然也称不上好,但也绝不可能对历寒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历寒尽头一回体味这种滋味,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云星眠……”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谁知道云星眠根本连话都不想听他说,居然直接爬下床,费力地想从地上把他拉起来。
历寒尽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敢让他使力,赶忙撑着地面主动站起身来。
然后,云星眠同学二话不说就推着他走到卧室门口,拉开房门,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砰——
门也重重关上了。
历寒尽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才发现客厅里一家三口都正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种仿佛被扫地出门的情境跟他平时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沉稳模样可真有些不太相符。
再说了,在长辈眼里,平时眠眠在他面前什么时候不是乖乖巧巧的,哪里有过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历寒尽意识到他们的注视,面子上一时也挂不住,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我……我是想趁着现在有时间去公司一趟,马上就快期末考试了,明天开始,我得跟眠眠一起去上课。”
尚银素拉着只气球,尴尬地对他点点头:“上课好,是要好好上课,那你就穿这身去?不换套衣服吗?”
历寒尽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西装裤跟衬衫,经过了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多少都有些发皱。
“还是换身厚点儿的再去吧,外面多冷。”
历寒尽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没关系,反正我开车过去,不冷。”
他总不能再在家人的注视下表演一番“怎么叫门都叫不开”的戏码吧?
“那……那你晚上早点回来,送眠眠那台电脑还没装,我跟你阿姨又不会这些,我看这几天你没时间就在家里办公好了,公司那边跟周妍他们嘱咐一下,真有事儿再过去。”云少华也在一旁搭腔。
姥爷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你们这是送眠眠的还是送他的?”
云少华尴尬地笑了两声:“反正买了么就是全家人都能用的。”
这话要是给现在的云星眠听见估计能气死。
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的历寒尽应承下来,就逃也似的开车出了家门,可是还没走多远,就又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打开钱夹,看着里面那张两寸的照片出神。
这钱夹是他决定去实习之后,尚银素买来送他的礼物,而这张照片却是他收到钱夹的那天趁着云星眠不注意的时候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偷到的,鬼使神差似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这照片就已经稳稳地被他夹在了其中。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消了那个所谓“保持距离”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云星眠看作是他的人。
在刚刚重生回来时,他确实是认真地想着与他分道扬镳的。
两人上一世的纠缠实在是太压抑难捱,既然能重来一遍,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带着姥爷重走一条轻松的路。
可当他看见云星眠听话地与他划清界限,然后跟其他人越走越近,才发觉,他根本无法忍受一向眼睛里只有他的云星眠不再围着他转。
说他言而无信也好,厚颜无耻也罢,总之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擅自把云星眠拉入了自己接下来的轨道。
照片是云星眠转学前拍的,那时的他还不认识历寒尽,即使在镜头前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高傲模样。
历寒尽才想起,原来以前的他是这样骄傲的,可后来遇见了他,就心甘情愿把他放在了第一位。
历寒尽的心不由得一阵柔软。
他的长指抚过照片上的眉眼,突然又想起自己曾经在调查资料里看到过的小暑。
同样是一张二寸照片,可小暑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模糊,现在的他甚至都没有途径再去找一张他同样的相片。
如果再次见面,他肯停下听云星眠好好说一说,就不会连小暑的面都见不着了。
现在这种刀割似的心痛,大概就是对他的报复。
历寒尽捏了捏眉心,无力地躺在椅背上,思绪却不禁又飘回了当年。
就在他同样无眠的那天,一大早,阿钦就敲开了他的门:“你那个一直等在楼下的……老同学,家里好像出事了。”
历寒尽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
然后云家被灭门的消息短短一上午就成了裴城最大的社会新闻。
历寒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的医院,只不过看着病床上好好躺着的云星眠,脑海里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好,他没事,还好,他昨晚没回去……
而醒来后的云星眠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泛红的眼里却只有恨意。
接下来是一段十分混乱的经历,历寒尽被警察传唤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云星眠把他当成了害死家人的幕后黑手。
可这种信口而出的指证根本站不住脚,警方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留下一句让他随时配合调查就没了下文。
可这样的结果在充满绝望的云星眠看来,不过又是一场被黑暗覆盖的官商勾结。
在出事之前,云星眠为了等他,也是接连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出事之后更是食不下咽,在那之后几乎没能迈出医院的大门。
而更为凄惨的是,他现在甚至连住院的钱都付不出。
历寒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尽管知道云星眠根本不欢迎他,还是忍不住又趁着夜深人静,去了他的病房。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云星眠根本没有扑上来对他这个“仇人”大打出手,他甚至连眼睛都没张开,就只静静在病床上躺着。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啊。”当天那位负责值班的护士长对着历寒尽轻叹,“上回警察跟他说他指证的那个罪犯解除了嫌疑,从那之后他就话也不说,饭也不吃,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他想不开……”
那位护士长在医院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病患没有见过,看人自然是准的。
历寒尽想到她话里的可能,才发觉自己慌乱得没有了主张。
他站在云星眠床边,听见自己对着不言不语的对方开口:“你是准备就这样把自己饿死吗?这辈子都找不到我杀他们的证据,你真的甘心吗?”
云星眠猛地张开眼,从病床上爬起来,紧紧揪着他的领子:“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可以杀我啊!杀了我,不要动他们!”
历寒尽看着他眼中迸发的恨意,在那一刻心想,这样,他一定就有力气活下去了。
知道云星眠肯定不会接受他的恩惠,就连医药费,历寒尽都是借着臧修烈的名义借给他的。
接下来的几年里,云星眠果然是就那么缠上了他,不管是生意还是生活,整天像个躲不开的幽灵一样,妄图抓到能把他送到牢里的把柄。
历寒尽现在想想,或许,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躲开,只有让云星眠一直存在于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才觉得安心。
后来调查出尚斯寻是凶手,他又不由分说地把云星眠软禁在了家里。
他怕他知道真凶是自己相依为命的表弟,会再一次崩溃,也怕他没了对自己的恨意,就真的与自己一刀两断。
其实,是他一直以来,都离不开云星眠。
是他一直以来都那么怕失去他。
第55章睡沙发
再说这会儿还闷在卧室里的云星眠,赶某人出去的时候他是气血翻涌,一鼓作气,可等人真的走了,他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才觉出有些发虚。
历寒尽的表白让他在那一瞬像是飘在云端,可那一瞬之后,气恼与愤怒还是不由得占了上风。
他一直以为历寒尽与他之间的纠缠都是出于心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初以为的两情相悦越来都是真的。
这种解释让他觉得自己那十年来的辛苦伤痛都像是个笑话。
可脾气发完了,他心里却又有些害怕,要是历寒尽真的只是一时冲动,为了孩子才有了那么点儿“可能一直都在爱着他”的错觉,那他这一通骂会不会又把他的心意骂回去?
云星眠也知道这样是很没出息,但是爱着一个人就是这样,就算是听着对方口口声声的情话也会忍不住患得患失,何况,历寒尽这表白在他心灰意冷多年后的现在才迟迟说出口。
云星眠生气又委屈,可现在最害怕的,却还是他的话只是在冲动下说出口,根本当不了真。
云星眠一个人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当出了卧室门。
可惜他一步三回头地找了许久,也没看到历寒尽的身影。
莫非他去了楼上书房?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沙发上坐着的老妈开口:“别找了,寒尽刚才说去公司有点事儿。”
云星眠一僵,矢口否认:“谁说我找他了?”
说完他便快步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果然,刚才的话那家伙根本就被当一回事,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那家伙居然还有闲心工作。
云星眠气闷地趴上床,这一回气不过,连历寒尽的枕头都踢下了床,自闭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
动作中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肚子,脊背在那一刹那又不由得僵了下。
现在他肚子里如果真的又有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会是小暑吗?尽管希望渺茫,云星眠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上一世,他与小暑的缘分实在太短,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那个肉嘟嘟的小娃娃能再一次来到他身边。
这一回他一定会好好守护他长大,就算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或许因为经历过一次,也或许是出于对小暑的思念,对于再次怀孕,云星眠并没有上一世那样恐惧,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父母的震惊责骂甚至伤痛。
只要小暑能重新回到他身旁。
昨夜的劳动量实在太大,就算心思复杂至此,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云星眠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睡前还一直记挂着,这一回,小暑居然到了他梦里,还是四五岁的模样,趴在他怀里耍赖地要冰淇淋吃。
云星眠在梦里也是满心的忧虑,说什么都不许他吃那凉东西,小暑见撒娇不管用,干脆对他噘起了嘴:“反正你不买也有人给小暑买?”
“谁啊?”云星眠下意识地问。
小暑对他做了个鬼脸,指着马路对面:“当然是我另个爸爸!”
再抬眼,历寒尽就站在马路那一侧,举着两支冰淇淋对他们笑得灿烂。
这个梦境太过美好,导致云星眠被叫醒之后看见历寒尽就先输了一截儿气势。
不过仇他还是记着的,晚饭桌上冷着脸闷头吃饭,历寒尽有心讨好,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厮不但不吃,还十分不给面子的把他夹过来的菜直接丢进了垃圾篓里,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这举动可是捅了马蜂窝。
本来他俩这矛盾就闹得全家人都看出了端倪,但小孩子嘛,整天混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家里人也根本没当回事,可这明目张胆浪费粮食的行为,在老爷子看来可是罪不可赦。
历景州脸色一沉,把筷子放下:“吵架归吵架,拿菜出什么气?小学时候就让你们背《锄禾》《悯农》,连‘粒粒皆辛苦’的道理都忘了吗?
云星眠只顾得跟历寒尽闹脾气,却忘了自己在历家食物链上一直处于最底端,就算是现在大着胆子把历寒尽踩在脚下,头顶上也还有个老爷子坐镇,一听见老爷子教训,满腔的气势都散了,连肩膀都垮了下来,恢复了那副期期艾艾的小媳妇模样。
“就是!下次再敢这样罚你不许吃饭!”尚银素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一旁附和。
云星眠委委屈屈地扒拉着面前的白饭。
就算知道长辈们并不是刻意责怪,看他这副模样,历寒尽还是忍不住开口解围:“好了,姥爷,阿姨,别说他了,其实都怪我,是我做错事他才这么生气的。”
历景州见云星眠那副模样,也早已心软,听见这话立即训斥:“眠眠脾气这么好,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气成这样?拿出态度来好好道歉,好男儿知错要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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