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相对于看着尚斯寻,云星眠居然从低头吃饭中找到了那么一丝乐趣。
因为他的话,尚斯寻眼中的羞愤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换上一副笑脸:“你十八岁生日准备怎么过啊?正好赶上星期六,姑姑姑父会给你开party之类的吗?”
以前在省城,云星眠身边的朋友倒是不少,每年过生日都会借机挥霍一番,尚斯寻跟父母去探亲时赶上过两回,心中的羡慕自是不必说。
不过现在搬来裴城,他几乎跟以前那群狐朋狗友都断了联系,哪里还办得起来什么party。
不过现在重要的分明也不是这个,云星眠按了按眉心,原来,已经快到他生日了吗?
也是,现在校园里的叶子都早已落尽,已经到了冬天了。只是他像是刻意忽略着这个日子,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云星眠?”见他久久不回话,尚斯寻忍不住出声叫人。
云星眠抬眼望着他,眸中的恨意在这一刻居然全都忘了掩饰。
尚斯寻被他瞪得愣了下:“云星眠,你怎么了?”
云星眠把眸中的情绪收起,继续低下头吃饭:“最近家里人都太忙了,没人记得我生日,也不会有party的。”
上一世的现在,他因为被尚斯寻曝光了性向,跟云少华的关系一度恶化,父子俩见面几乎就得吵一架,云少华怎么可能再拿钱给他办什么party。
而且,原本这会儿尚银素也正为了弟弟的赌债忙得焦头烂额,拜尚耀宗所赐,连一向疼他的妈妈也把他的十八岁忘了。
上个十八岁,他确实没过成个什么像样的成人礼。
想到这里,云星眠挑了挑眉,突然恶质地问:“对了,还没问你,你爸妈的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云星眠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的话引得在旁边桌上吃饭的同学不由得对他们侧目了一番。
尚斯寻最是爱面子,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他们……那不是我爸!”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尖利,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尚耀宗判了五年,他这种人,是罪有应得。”
害怕被别人听见,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可云星眠却还是从中听见了一丝爽快。
看来自己实施的报复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让尚斯寻产生了些报复的快感。
云星眠当然知道尚耀宗的下场,张鹤的手确认再也恢复不了,尚耀宗在牢里连个给他帮忙找关系的人都没有,再加上云少华的暗地动作,能判个五年对他来说都是轻的。
可是相对于早已经罪有应得的尚耀宗,眼前这个人才是他更想报复的一个。
“不说这些了,影响心情。”尚斯寻来找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回正题,“十八岁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生日,毕竟是成人礼,怎么能不热闹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云星眠的脸色。
云星眠神情莫测地望着他:“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热闹呢?”
听见他真的理自己这茬,尚斯寻心底不由升起一阵狂喜。
想要再回到以前在云家时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当然还得从他们家的小少爷下手。
更何况……
尚斯寻打量他眉眼的眸底突然多了几分贪婪。
更何况,他真的已经喜欢了他很久了。
“你刚来裴城的时候不就说想去夜店看看?这么久都没机会,不如我陪你去裴城的夜店看看,说不定不比省城的差呢。”尚斯寻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把其中的急迫都硬压在了心底。
可尚斯寻还是从他的言行中感受到几分令人恶心的欲念。
尽管这时候又倏然想起历寒尽的警告,云星眠却还是挑眉问道:“就我们两个吗?”
尚斯寻的眼睛闪亮:“可以吗?”
云星眠看着他兴奋的模样,直觉他一定是要趁机搞些幺蛾子。
这些天来,历寒尽一直因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也下意识地乖乖听话,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需要他分神的麻烦。
可是这回,机会却是自己送上了门。
尽管云星眠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可是却明白有些机会稍纵即逝。
他垂下眼,往口中夹了一粒煮到疲软的花生米:“随便,反正我也没其他人可约。”
一家人都忙成这个样子,老妈这段时间也在补习班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目标,恐怕真没人会记得他什么生日不生日的。
尚斯寻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心中的兴奋难以言表。
一整个下午,他都时不时地晃悠到云星眠身边,跟他商量两句碰面的时间跟地点。
云星眠倚着墙坐在历寒尽的座位上,应付着他,却下意识地看了臧修逸一眼。
以往他跟尚斯寻的互动还有这个告状精盯着,不过现在,他连历寒尽的面都见不着,不知道还能怎么作妖。
然而尚斯寻没想到,他这一眼,居然还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臧修逸竟正望着他,那黑框眼镜遮挡着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正等着看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臧修逸明显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看自己,一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失控,从错愕到慌乱,最后才转成一个仓皇的笑。
这种转变也不过在须臾之间,而且如果硬要解释,他这纷繁复杂的表情,倒是也能解释得通。
这些天来,尚斯寻在云星眠这里的屡次碰壁,几乎都被臧修逸看在眼里,他会把这一切当成枯燥学习生活中的笑话,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可是这个是臧修逸,心思深沉的臧修逸。
云星眠的心中瞬时便泛起了一抹异样。
第47章夜宵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丝异样压在了心底,不动声色地隐去。
被缠上来的尚斯寻恶心了整整一下午,云星眠害怕他放学又黏上来,铃声一响,就赶忙拎起早已经收拾好的背包出了门。
没想到等他骑车上了小路,却遇见了独自一人的臧修烈。
一般情况下,这对堂兄弟都跟连体婴似的整天一起上学下学,云星眠就算遇见他们也都是遇见一对,一般都是骑车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像今天这种情况可真是不多见。
而一个人走路的臧修烈看起来也是真无聊,一边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见到云星眠从背后骑车过来,居然孩子气地伸手拦截。
就算小路再窄他一个人也不至于都给挡上,不过反正他身边也没另一个人,云星眠倒是也不介意在他身边停下。
“干嘛?被你灵魂的另一半抛弃了,所以自暴自弃拦路抢劫吗?”刚开始知道他曾经替臧修逸隐瞒的事情,云星眠确实对他产生过怨气。可是时间一长,等冷静下来,却也能想通一点。
臧修逸毕竟是他朝夕相处的堂兄弟,在那个时候,面对濒临崩溃边缘的历寒尽,他不敢说真相,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在那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也根本想不到历寒尽会把这恨意转移到云星眠身上吧。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在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一个人选择保护自己更为亲近的人,也算不上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臧修烈最近真的对这个话题尤其敏感,听见他这么说,立即瞪着眼睛道:“你别瞎说!能不能别老是把个男人跟我扯在一起?而且我们是兄弟!”
云星眠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也不由觉得好玩:“好吧,兄弟,你兄弟呢?怎么扔下你一个人?”
臧修烈提起这件事来也有些郁闷:“他最近说什么想留在学校多上会儿自习,每天都让我一个人回去。唉——学霸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要不是他上回月考又考了他们班第一,云星眠一定会觉得他这感慨是发自真心的。
说起来,要是他真有自己堂哥那股学习的劲儿,应该也早进了重点班了。
可是他现在也没心思计较臧修烈那暗暗的自我吹捧,云星眠心里一动,再次踩动了车蹬。
臧修烈一下在后面拉住他的车后座:“不是吧你!都遇见了还见死不救?送我回去!”
云星眠二话不说,转身把他的手拍下去:“今天不行!有急事!”
臧修烈吃痛,不受控制地把手放开,云星眠的车子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去。
臧修烈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你这样的人不配暗恋我!”
要换以前,云星眠肯定要对他扔个中指,可是今天,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快速往前骑到岔路口,确定早已甩掉臧修烈的目光,才猛地转向,拐到大路,重新朝学校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本来也没走出去多远,回到学校,校园里还有许多学生在陆陆续续出校门。
云星眠躲在人群中,透过窗户看向臧修逸的位置。
果然,他现在还在教室里坐着。
但看他一直焦躁四顾的样子,却不像是在学习,倒像是在等着其他人都早些离开。
云星眠想了想,推车去了高年级的车棚,把车子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锁上,自己也找了个视野良好的角落躲着。
一直等到离校的人流越来越少,校园在渐暗的暮色中陷入沉寂,臧修逸才终于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云星眠不敢跟得太近,一直等他出了校门才跟上去,然后远远看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
17路。
等那辆车离了站点,云星眠赶忙奔过去,查了查站牌上的路线图。
长信塔,傅家桥……这公交车不但不是他回家的风向,反而离家越来越远。
云星眠赶忙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一坐上去就急声道:“跟上前面那辆17路。”
出租车司机听见这句令人沸腾的电视剧名言原本双眼一亮,不过想起云星眠身上这套校服又有些失笑。
他依言发动了汽车,一边开一边问:“同学这是要演警匪片啊?”
云星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估计就算说是抓奸人家都不信。
他眼珠子转了转,下一刻,便抬头露出个焦急又凄楚的表情:“唉,还不是我那好哥们儿,放着好好的学霸不做,现在跟人学会了抽烟喝酒泡吧!原来都是年级前十的学生,现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我能怎么办呢?作为好朋友,当然还是想在他泥足深陷前早点把他拉回来!”
虽然在背后编排臧修逸是挺爽的,但把他说成是自己的好哥们儿,云星眠还是不由觉得胃里小小翻腾了一下。
那司机看上去也是四十多岁,孩子估计跟他们年龄相当,听见他这话,表情顿时严肃下来:“怎么好学生还学坏了?真是不让家里省心!你还别说,17路不就是去那个哪儿吗?去那个……凤梧路,那里就是酒吧一条街!”
司机说着,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你也就一个学生,那种地方乱得很,你管朋友的心是好,可学生娃子真去不得那种地方,我看你要不还是直接找他家长过去吧?”
这司机师父也是好心。
但云星眠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那也太不讲义气了。”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爸妈现在正闹离婚,他本来也是因为这些心情不好,这时候要是给他们知道,少不了对他一顿好打,到时候我怕他更堕落。我还是先跟上去,看看他的情况再说吧。”
在后视镜里看到司机还在皱着眉头,他又道:“我就远远看看他到底去哪儿,然后回去想办法,叔叔不用担心我!”
见他确实拎得清,那司机不再劝解,可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现在这小孩,说学坏是真快。这种事不管怎么还是得跟他爸妈说的,爸妈就算闹离婚也不能不管孩子啊!好好大学苗子,因为一场离婚毁了,真的是……”
云星眠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拦个车都能遇见这么热心的司机,只能在后面随时附和。
下班时间的路上稍微有些堵,但公交车那么大的身量,怎么也不如小车灵活,这一路上他们倒是没有跟丢。
而司机师父也没有说错,臧修逸果然是在凤梧路那一站下了车。
而他在车上就已经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毕竟是要去酒吧,穿着校服总不像回事儿。
真正让云星眠惊异的是,他把那副又笨又丑的黑框眼镜也摘了下来,厚厚的刘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撩起,用发胶做了个精神许多的造型。
云星眠想到他在公交车上掏发胶弄头发的样子,额头上不由得划出三道黑线。
不过凭良心说,臧修逸这样打扮一下,还真是有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惊艳感。
看来他并非不知道自己的优点。
“就他就他!师傅!悄悄跟上!”
云星眠缩在椅背后面,给司机指路。
臧修逸大概也怕在这里遇见熟人,一直脚步匆匆。
“看你这朋友可不是第一回来啊,轻车熟路的。”
司机师傅还在感叹,就迎面朝着臧修逸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帅气,不过却干瘦干瘦的,看上去很不健康。一见面,他就轻佻地臧修逸下巴上摸了一记,臧修逸分明躲了下,尽管看不清他的表情,云星眠也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中感觉到嫌恶。
“这人这么瘦,不会是瘾君子吧?这抽烟喝酒泡吧还能改,要是你哥们儿真跟这种人沾上毒,那可就什么都晚了!不行不行!得赶紧给他爸妈打电话!”司机焦急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云星眠赶忙也露出一脸震惊又失望的表情来:“瘾君子?!不、不会吧……他怎么可能?”
一边跟踪还得一边演戏,果然围观群众太热心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说话间,臧修逸跟这那人进了旁边的酒吧,云星眠抬头看了看,那酒吧招牌上就写着简简单单一个字:颓。
司机师父看着他们进去的门,脸上的表情更为怪异:“那个地方……”
“嗯?”云星眠疑惑地看他。
“那个地方,好像是专门的那种酒吧。”看他还是一头雾水,司机才进一步解释,“就是男人喜欢男人那种……唉,你一个小孩子,这种事情听多了也不好,你还是快把他家里人叫来吧!这么大的事,你自己解决不了!”
云星眠悲愤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朝他重重地点点头:“叔叔,您说的没错!咱们快走吧!我现在就去他家报信儿!”
才怪!
先不说臧修逸来酒吧是不是已经是常事儿,就算他是新学坏的,他也不可能为了拯救他去他们家报信儿啊!
况且,一想到尚斯寻在食堂里跟他说过的话……虽然他从来没亲眼见过臧修逸与他之间有过什么交集,可是直觉却告诉他,这两件事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这是要反派联手对付他吗?
不是他自我吹擂,从这一点上看,他还真是个主角命。
gu903();同一时间,历寒尽将车停到公司楼下,眼神似是无意般,往倒后镜里瞄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