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问你能不能也钻进那样的箱子里?”
伊之助从被褥里坐起来指了指祢豆子的箱子,他现在没带野猪头套,一双浅绿色的眼睛睁大了盯着九原柊,后者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无需多虑,我不怕阳光。”
“没问你这个,老子就问你能不能钻进去?”
“?”
九原柊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他觉得伊之助可能误会了什么,解释道:“炭治郎背着的是他的妹妹,为了在白天移动才造了箱子,让祢豆子能避免被阳光照射。”
“我当然知道!海鳗勘次郎刚刚已经说过了!”伊之助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话这么多干嘛?快回答老子的问题。”
“……”
九原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虽然知道伊之助没什么尊敬长辈的意识,但他实在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已经到了拿长辈取乐的地步吗?
这是冤枉伊之助了,少年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九原柊变小点的话自己一定就更像老大了,毕竟他目前身高还是比那人矮了一截。
但九原柊本人不知道,他只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过去的教育很失败,而现在必须把这种事情的苗头掐灭。于是伊之助就看见那坐在墙角的身影站起来,缓缓向自己走近,与此同时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也逐渐阴沉下去。
“木原?”他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我当然能变小。”
九原柊看着伊之助头上被炭治郎撞出来的肿块,最终还是出于对久别重逢的徒弟的关怀,没有露出鬼化的样子,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
“只要你打赢我,我就亲自造个箱子钻进去。但在那之前你想也别想,明白了?”
没等少年回答,他就转身回到墙角,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哈?”
伊之助满脑子问号,他能察觉到九原柊在生气,但又不知道对方在气什么。
山间长大的少年本来就不擅长思考,此时更是混乱得很,于是最终只能抄起枕头,愤怒地扔向了一旁追着祢豆子跑的善逸。
“为什么是我啊!”被击倒的善逸欲哭无泪。
在休息了一些时日之后,总算将身上的伤口恢复完全的几名鬼杀队士又迎来了新的任务。
“北北东,北北东!三人接下来都前往北北东的那田蜘蛛山进行支援!”落在炭治郎掌中的信鸦如此传达着信息,然后它嘶哑地鸣叫一声后重新飞往空中,“赶快!赶快!”
九原柊皱起眉。
他之前就在藤纹之家施展过血鬼术-闻恶声,但这周遭一带都没有鬼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地点在很远的地方,要赶过去按照脚程起码得花上好几个小时。
什么样的任务居然需要半天行程之外的三个鬼杀队士过去支援?
“怎么了?”炭治郎察觉到什么,向他投以疑惑的视线。
“没什么,我也会跟你们一同前去,”九原柊回过神来,看向几个少年,“做好战斗准备就行,不要紧张。”
万一出什么变故,他也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任务地点的确很远。
离开藤纹之家之后,几人从白天跑到黄昏,才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据说是任务地点的那座山。
“血鬼术-闻恶声。”
“啊啊!!不要突然变成鬼的样子啊九原先生!”炭治郎和伊之助都没什么反应,唯独善逸还是被九原柊吓得一个激灵,“好歹给个信号!”
“吵死了纹逸!你干嘛坐在地上?”
“我害怕啊!一接近任务地点我就怕到不行啊!”
“有复数的鬼在那座山上。”九原柊这时已经用血鬼术探查结束,他看向那座漆黑的山,神色有几分凝重,“我先行一步,你们自己小心。”
说罢,他足下借力,瞬间已经跑出去相当远的距离,听见身后炭治郎喊着:“柊先生也请小心!”
还是大意了。
原本以为只是个有些棘手的任务,叫人来做一些收尾工作。结果到了才发现,山中的情况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要严峻。
复数的存活的鬼,不断被送过来的鬼杀队士,现在他几乎能想象到牺牲已经到了一个怎样可怕的程度。
要是一开始就全力赶过来就好了。
这样想着,九原柊就看见在前方的路中央躺着一个穿着鬼杀队队服的年轻人。
还活着。
“发生什么了?”他收起鬼化的模样跑到那人面前,“你没事吧?”
那已经重伤的鬼杀队士抬起头,在看见眼前的人没有穿鬼杀队服也没有带着刀之后,露出一个有些绝望的表情,“请、请不要靠近那座山……”
估计是把他当做一般民众了。九原柊想了一下,正准备把青年从地上扶起来,就猛地发现队士的背上连了几根难以察觉的细线,突然用力把他向半空中拽去。
是血鬼术?
“黏住了,连我也被……!”
“血鬼术-唤目!”
顾不上继续伪装成人类,九原柊立刻做出了行动,那些细线在被相枢的眼睛盯上的瞬间就消失殆尽,而鬼杀队士也从半空掉了下来。
他上前一跃将人接住,放回地面。
“谢…”那鬼杀队士刚想道谢,就突然看见了九原柊的脸,直接尖叫起来,“啊啊啊!你……!”
“赶紧离开,把情况报告给鬼杀队请求支援。”没有在乎那鬼杀队士在发现自己是鬼之后惊恐的叫声,九原柊在嘱咐完后,转头就向山里跑去。
……
“是吗?赶回来真是辛苦你了。”远处被紫藤花包围的宅邸中,产屋敷耀哉安抚着怀里气喘吁吁的信鸦,“看来那里有十二鬼月出没,得让柱去一探究竟了。”
他转过头,看向室内坐着的两名柱级队员。
“锖兔,忍。”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
距离进箱子已经不远了(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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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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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路幽深而寂静,嘴平伊之助和灶门炭治郎正在寻找着鬼的踪迹,我妻善逸因为过于害怕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一起来。
“可恶,木原那家伙跑哪里去了?”伊之助四下张望着,然后他看向旁边背着箱子前进的炭治郎,“雨户锵治郎,你鼻子不是很灵吗?快找一下!”
“虽然我也想这么做,但山上到处都是扭曲而不祥的气息……伊之助肯一起过来真的安心多了,谢谢你。”
“……哦。”伊之助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嘁了一声,“没用的家伙,看老子的!”
伊之助嘟囔着在原地站定,双手伸展出去。
“兽之呼吸-柒之型——空间感知。”
感官一瞬间全都集中在皮肤上,因为从小在山间长大,拥有远超于常人的敏感知觉,伊之助通过风的流向和轻微的振动,就能知道很大范围内的情况。
“那边有一只正在过来。”他指了指某个方向。
“正在过来?”
炭治郎话音刚落就突然感受到一股气息正在猛地接近,紧接着就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嘭地一声落在两人面前。
“不许,接近,我的家人!”
长着一张蜘蛛脸,身形巨大的鬼声音嘶哑地喊着。
家人?炭治郎正在疑惑,就听见旁边伊之助的声音。
“要跟老子比力气吗!来啊!”看着一拳把地面砸出大坑的鬼,戴着野猪头套的少年顿时兴奋地就往前冲。
“伊之助!”
炭治郎话音未落,就看见伊之助被一胳膊抡出去十几米远。
“切,这力气还真挺大。”
被打飞出去的嘴平伊之助从地上跳起来,然后就看见炭治郎举刀挡在自己身前,拦下了那只鬼猛地砸过来的拳头。
“很危险的,不要一个人突然冲上去啊!”
“啊!?老子能躲开!再说就算被打中了也不会死!”这么说着,他就丢掉了手上的刀,既然力量比不上对方就只能以技巧取胜,拆招卸力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老子跟他打,你找机会砍了这家伙的脑袋!”
这就是木原让他找的那个叫同伴的东西吗?
总觉得轻飘飘的。
……
“这样吗?我明白了。”
在前往那田蜘蛛山的路上,蝴蝶忍神色冷静地听着落在肩上的信鸦传信,但突然她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锖兔侧过头看向她。
“有一名队士从山上逃出来请求支援,说是有使用蜘蛛丝操控队士的鬼,和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说着,蝴蝶忍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但他说自己还遇到了另一只鬼,正在往蜘蛛山前进。”
“没事,无论多少只鬼,只要将其斩杀便可。”
“即便那只鬼救了他?”
“……鬼的行为和话语都不能相信,一定另有目的。只要是吃过人的恶鬼都必须将其斩杀。”
“说的也是呢。”蝴蝶忍一向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留情的类型,但她此时倒是更担心些别的事情。
“但他说那只鬼,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某名已故队士几乎一模一样。”
鬼杀队士变成的鬼吗?但即便是如此……锖兔正思考着,就听见蝴蝶忍继续道:
“和九原先生长得一样呢。”
明月高悬,树林幽邃的那田蜘蛛山里,四处能听见人的悲鸣。
一开始只是十个人的小队,但在被鬼所操纵着几乎覆灭之后,从附近赶来支援的鬼杀队士们也一个个沦为鬼的猎物。
“你快逃啊!”绑着马尾的女队士拎着同伴的尸首,面色绝望地向面前出现的人喊着,又在看清他的面目后倒吸一口凉气,“鬼?……啊啊!!”
她姿势极其不自然地向前移动着,挥舞起手中的刀,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被鬼的蛛丝缠住当做人偶的鬼杀队士,明明骨头已经被折断戳进内脏,早就超过了人类行动与承受的极限,却还是被强行操纵着抬起手中的刀,向眼前的目标砍过来。
我就要死了。她一刀挥空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肯定会被这只鬼杀死的,但被杀掉也好,至少不用再痛苦下去了。
队士正在等待死时的剧痛,却突然感觉身上一松。那些控制自己的蛛丝瞬间消失不见,而她也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
“咦?”
“还能动的话,就带着还活着的人离开这里,支援很快就会来。”
月色下,缝满符咒的羽织轻轻摆动。
“请相信我。”
也许是时候做个面具了。看着一脸惊疑不定的队士,九原柊想着。
而另一边,突然失去了对鬼杀队士的操控,坐在岩石上的,一头白色长发的鬼不禁露出了焦虑而愤恨的神色。
“怎么回事?我的人偶们,我的人偶怎么会……”
“妈妈。”从旁边树林中响起了少年的声音,“怎么回事?好像花了格外长的时间啊,能赢得了吧?”
“……累?”被唤作妈妈的鬼被吓得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摇头,“不是的,我能赢的,但那边好像有个奇怪的家伙,我的血鬼术根本接近不了他,所以那、那可能不是人类!是别的鬼!这不是妈妈的错。”
“是吗?”闻言,累只是冷漠地开口,“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敢来打扰我们家平静的生活,都必须铲除。妈妈,你要是做不到,我就只能去叫爸爸来了。”
十二鬼月的鬼彼此之间向来不会干扰,所以就算有别的鬼闯来那田蜘蛛山也只会是死路一条,他不觉得对方的实力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不!我可以做到的!妈妈能保护你,所以不要告诉爸爸!”
‘母亲’闻言发出了恐惧到极点的声音,甚至开始呼呼喘着气,而累对此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意图离去。
“操控着那些人类的鬼就是你吗?”
听见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母亲’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上远处的鬼杀队士,指尖的蛛丝尽数对准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你是什么人!?”
九原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淡淡地道:“鬼之间本不会互相合作。”
“因为我们是家人啊,母亲保护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林间阴影之下的少年伸出手,上面是翻花绳一般缠绕在指间的蜘蛛丝,“我们有着深刻的羁绊,对吧,妈妈?”
“是,我会保护累,我一定会……”
她面色悚然的保证戛然而止,世界也紧跟着变得一片漆黑。
一切的痛苦和挣扎就那样突然地结束了。
收回掌势的九原柊忍不住微微皱眉,比起保护孩子的‘母亲’,她的实力弱得更像是该被保护的那个。
鬼与鬼之间不会合作,这是鬼舞辻无惨为了防止有鬼聚集起来妨碍自己而设下的命令。
所以这两只鬼并非家人,更像是装成家人的上下级关系。
鬼用蜘蛛丝操控着人类,而自己实际上也被更为强大的蜘蛛丝所控制着无法脱身,就像被死死黏在蜘蛛山这张网里的一场残忍的游戏中的牺牲品。
他转头看向那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少年。
“看见自己的‘母亲’被猎鬼人击杀也无动于衷,这就是你说的家人?”
“那是她自己的错啊,这么弱小,连自己的孩子也无法保护。”少年说着,指间的蛛丝变得猩红,“明明是鬼却自称猎鬼人,你打扰了我们家的生活,所以去死吧。”
血色的锋利蜘蛛丝带着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向九原柊劈砍而来。
根本用不着使用唤目,九原柊凭借拳掌就尽数将那些蛛丝斩断,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只鬼的核枢动摇得厉害,执念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只要自己有意图稍作侵蚀,恐怕那颗心就会瞬间入邪。
“……变成鬼之后还残留着对亲情的执念吗?但身为鬼的你用蜘蛛丝造出来的东西,永远都只是模仿品罢了。”
“闭嘴!你不也是鬼吗?有什么资格否定我!”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亲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说什……!”
累的话还没说完,世界就突然倒转过来。
他的头被斩了下来。
就算再怎么坚韧,靠着蜘蛛丝勉强黏连维持起来的东西,迟早都会断裂。
真正的羁绊,就算死去也不会断掉的。
……
再次回到那片被蜘蛛丝控制的队士身边的时候,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死去的人,其核枢也像逐渐消失的灯火,身为相枢真身他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
还活着的人都已经想办法离开,月色下此时只剩下遍地死相扭曲而凄惨的尸体,还有那站在鲜血淋漓的某具尸体旁边的自己。
虽然救下来了寥寥几人,但还是牺牲的数量更多。
他们都是年轻人,而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至少帮他把眼睛合上吧,这么想着,九原柊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