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泰山锁-天罗地网。
由百余道细索及三十六组机簧组合而成的机关瞬间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遮天蔽日,仿佛是山峦本身伸出了手。
“还请你留的久一点。”
鬼舞辻无惨微微皱眉,他尝试着侧身避开,可那些锁链却仿佛有生命似的,在他行动的瞬间就跟着他一同移动,牢牢锁住了他伸出去的手臂。
天罗地网可依循宫阵方位之变化而收发,虽然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鬼王挣脱,但仅仅是数秒的停顿也足够了。
九原柊跃向被铁索于一瞬控制住的鬼舞辻无惨,掌中蕴含着宛若爆炸的力量,衣袂翻飞间恍若有龙在跟随。
加了猩猩绯矿石的掌套泛起墨绿色,和他前世用的很类似,通体由轻巧却坚韧的布料制成,只是在指尖和侧面都隐约能看见金属色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术,能将打造日轮刀的钢材融入进去。
出之有声,石破天惊,啸如龙呤。
无形有质,风云变色,状如狂龙。
伏龙坛-化龙掌。
【请您让驻守在附近的鬼杀队士,以山间升起的龙为信号。】
“喂,是不是那个?”
耳边突然传来轰然炸裂的声响,山林间猛然升起一道龙形的波纹将昏暗天空撕裂开来。
“应该是,但是真的要过去吗?”另一个隐队士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那地方似乎正在展开非人领域的战斗,就算隔了几千米远也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骇人地动。
“不,不如说,真的能过去吗?”
可能根本连人影都没看见就直接被瞬杀了吧?
……
回过神来的时候,半座山头几乎被夷为平地。
“原来如此,这就是太吾的力量。”鬼舞辻无惨几乎没有还击,他只是在防御的同时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九原柊,似乎是收集与太吾相关的情报,“你倒是比起和猗窝座战斗的时候又强了一些。”
木之呼吸-壹之型——斩棘-天罡雷轰。
九原柊将呼吸法融入掌击,与此同时全身劲力暴增,掌中如灌闪电轰雷,带着惊人的声势向鬼舞辻无惨挥去。
“真是不入流的呼吸法。”
鬼舞辻无惨随手一挡,可就在下一瞬,那道带着惊人声势向自己冲来的身影就突然消失。
木之呼吸-肆之型——黄粱梦-玄功拳。
地动山摇。
下一瞬,伏虞剑柄从鬼王手里掉了出来,滑落到一边。
九原柊没有恋战,他的身影紧接着瞬间消失在原地,指尖即将触及一旁地上的剑柄,可就在这时。
“——!”
那双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说了,就凭你那下九流的呼吸法能做到什么?”
鲜血飞散,划出刺眼的弧度。
从鬼王袖口伸出来的宛若狰狞拼凑的肉块般的东西,仅仅一瞬,就用如刺般的延伸肢从身后刺穿了九原柊的心脏。
破体而出。
“什么太吾氏,真是弱小到可笑的东西。”鬼舞辻无惨说着,将延伸肢随意地一甩,看着九原柊向前踉跄两步,鲜血从被捂住心脏的位置往下不断地流,于是面带嘲讽地说,“柊树真是脆弱啊,看似浑身是刺,实际上不耐寒也不耐劳,稍有不慎就会死去。”
“亚月纪真是个愚蠢的母亲,给自己儿子起的名字也如此愚蠢。”
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九原柊捂着心脏上的伤口,感受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跳敲打着鼓膜的声音,伴随着轰然的嗡鸣,似乎一切都在远去。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剑柄还没夺回来。
还没有完成任务。
但是没事的。
一切都还在计划中。
我还能战斗,所以必须站起来。
我必须活下去。
“心法逆练……血童不死身。”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太吾的威胁已经消除,剩下的就只有收尾工作。这样想着,鬼舞辻无惨转过身去想要捡起剑柄离开,却突然眼前猛地一刺,有如日光一闪。
伏龙坛-雷火搭。
一缓一疾的两块碎铁暗器在鬼王的面前碰撞,好似疾雷追火瓮,发出威力极大的震击,一瞬间转移了他的视线,而当他反应过来再次看向地面时,剑柄已经不见了。
“你是想找这个东西吗?”
这么说着的九原柊,手上握着伏虞剑柄,静静站在一边,而身上的血洞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不可能。
鬼舞辻无惨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皱起眉。
“人类被刺穿了心脏怎么还活着!”
“是你见识太少。”
左手持剑,虚点乾坤。
“你……!”鬼舞辻无惨刚想再次发起攻击,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身上消失,发出剥离一般的感觉,他看着手握伏虞剑柄的九原柊,“你在做什么!”
心入冥寂,断梦离尘。
“做什么?”九原柊的眼里难得透出几分狠厉与嘲弄,“你说太吾能做什么?”
相枢的力量骤然间退散,鬼王啧了一声,心怀恨意地皱眉看着那道浑身是血,却依旧站的笔直的身影,突然心里涌上一个念头。
死不掉吗?
死不掉正好。
他怒极反笑。
【驱逐相枢的过程比想象的要快,仅仅转瞬间便可完成。
但在那之后,想必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虽然我也想试图逃跑,但这个时候,我使用的邪道功法已经不会让我停下了。
不知道鬼王的实力如何,但我恐怕根本不会是对手。】
“水柱大人!”
“有什么事?”锖兔转过头,看见向自己匆匆跑来的隐队士。
“我们在附近发现了这个东西,上面带着纸条说这是您同门的造物。”隐队士将手中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蓝色飞驳鸟机关递给锖兔,“里面好像放了一封信件。要打开吗?会不会……”
“啊,不用担心,我认得这个东西。”锖兔见过这只飞驳鸟,知道这是九原柊造的。
但是既然传递信件,为什么不用信鸦呢?
他认出鸟背上来自九原柊的字迹,有些疑惑地打开飞驳鸟的背部,看见里面的确放了一封信。
“这是…!?”
看完信件的锖兔,露出了难得震惊的表情。
而此时太阳即将升起的山间,已经不见鬼王踪迹。
九原柊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着,在黎明前的天空下,今天的月色宛如溅上血了一般散发出猩红的诡异色彩,连带着他的四周似乎弥漫着猩猩血气。
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喂,那个就是吧?”
总算赶来的隐队士看见站在林间,身穿鬼杀队服的青年,赶紧向他跑去。
“九原先生!我们是来接应隐部队的成员,请问主公大人吩咐的剑柄……”
他的动作猛的一顿,因为身后的同伴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跑。”
“什么?”他疑惑地转过头,看着面色惊悚的同伴。
“我说快跑啊!”
云层飘散,冰冷到骇人的月光下,能看见向这边转过头来的青年眼中,原本是眼白的位置已经尽数被漆黑覆盖。
“剑…柄……?”
那人看着几个隐队士,似乎是茫然,似乎是打量。
那因说话而张开的嘴里,长着异常的尖牙。
【正如您所说,在察觉无法杀死我之后,他可能会让我转化成鬼。
在不死身状态下我无法自尽,所以可能会做出害人的举动,
还请您不要因此责怪鳞泷师傅。
我已经找好了介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故事还很长,不会这么草草结束。
对不起对不起最近阿柊一直吃瘪x,我反省,
会好的,到目前为止都还在计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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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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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启
锖兔
信鸦被我送往主公那里传递消息,一时无法折返,只能以飞驳鸟传信,还请见谅。
在一切结束之后,还请你帮我将它送往伊之助手里。】
锈色头发的青年眉头紧锁,身影宛若离弦之箭般穿梭于深林,几乎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必须得……赶上才行。
【先前在狭雾山小聚时,你曾提起过若有需要可以请你帮忙。
正巧此时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虽然可能是棘手的问题,但除你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能做到的人。】
“水柱大人?”山脚下负责接应的隐队士看见锖兔,面色不解,“您怎么来了?是主公大人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阿柊在哪里?”
“什么阿柊?哦,您说九原先生吧?”隐队士反应了一下,回答,“来到山间的鬼在前不久已经离开,已经有队士上山寻找九原先生了,您在这里等一会就……水柱大人?”
隐队士四下张望了一下,但面前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他感到不解。
【我记得几年前你曾经说过,虽然无法原谅鬼,但你依旧认为成为鬼是一件可悲的事,
无论是浅草的影鬼,还是山中佛寺的鬼子母,如果没有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这一切悲剧根本不会发生。】
山林几乎被毁于一旦,面目全非,四处是折断的树木和被掀起的土石,荒凉间又透着一股冷寂。
锖兔远远看见在一棵被折断的树下,坐着一个浑身黑衣的隐队士。
有血的气味,应该是受伤了
“喂,你没事吧!”
隐队士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臂倒在树边,听见锖兔的声音后像是终于重新燃起希望一般,挣扎着站起来,指向林中的某个方向。
“水柱大人!那边,鬼在那边……”
“鬼?”
鬼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不祥的预感不断在心中凝聚膨胀,几乎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会的。”
锖兔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所以请在收到此信时,速来竹庐西侧的山间,将即将发生的悲剧斩断。】
黎明前的月色下,他看见了九原柊。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此时正伸出一只手臂,死死掐着隐队士的脖子将那奄奄一息的可怜人拎起来。
要夺走剑柄的是敌人。
是敌人,所以需要杀死。
需要杀死,杀人?需要…需要……
我要做什么来着?
“救…命!!”
隐队士从嗓子眼里挤出求救的话语。
“你在做什么啊!”
锖兔没有把刀□□,而是带着刀鞘一并挥起,打向九原柊掐着隐队士的手臂,后者见状,将受伤的人猛地扔到一边,以手掌挡住了锖兔的攻击。
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狰狞的獠牙,以及毫无感情的面容,锖兔一瞬间几乎无法思考。
骗人的吧。
他在心里说。
【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其实非常羡慕你在剑术上的资质天分,
那是想必我此生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高度。
每次你挥剑之时,那片湛蓝总能令人心旷神怡。】
锖兔将九原柊击退到一边,但后者无论遭到怎样的攻击,总能于转瞬之间将伤口恢复原状。
“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将日轮刀横于身前抵挡着九原柊扑过来的手,但无论他说些什么,那人变得漆黑的眼中依旧空无一物。
“你要是成了吃人的恶鬼,鳞泷师傅是要切腹谢罪的!”
“还有伊之助怎么办?你说了要教导他要保护他,结果现在就想把一切都抛下吗?”
“你回答我啊!!”
他猛地一挣,将九原柊甩出去,后者只是稍作停顿就再次冲了回来,那凶狠的目光和麻木的神色在让锖兔感到陌生的同时,也意识到一件事。
——是啊,早就没办法了。
我还在这里奢望些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呢?
阿柊已经变成鬼了。
变成鬼的人,失去生前的记忆,从此沦为食人的怪物,这是他这几年来已经见过无数次的事情。
天色已经开始泛起冷光,想必过不多久,阳光升起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化为灰烬。
做出决定吧。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呼吸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锖兔合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他带上一个温柔的笑。
“我收到你的信了。”
“飞驳鸟飞的很快,到的也很及时。”
日轮刀出鞘,蓝色的刀刃在空气中泛起冷清哀伤的色泽。
“但是,这真是我此生听过的最差劲的请求。”
【若此身化为恶鬼,那一定非我所愿,
所以拜托你了,
至少在最后,我还想见一见你那惊艳绝伦的剑技。】
“水之呼吸……伍之型。”
看着那映照出湛蓝色的瞳孔,锖兔没有再多做犹豫,挥刀斜下。
“干天的慈雨。”
温柔的水花泛起白沫,宛若细线,宛若丝缎,自乾天降下,惠及大地,滋润万物。
你似乎从来不提起自己过去的事,像是无欲无求一样,连喜欢的食物,连作为爱好的事情也一样都没有。
但是为什么呢?
锖兔看着被斩下头颅,默然离世之前的九原柊。
为什么无论是战斗还是闲谈,都沉默寡言的你。
在最后的时刻,却要温柔地对我笑呢?
……
锖兔不知道在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静静地站着,直到天边泛起霞光,直到突然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