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它突然感觉本应抓住九原柊的手一空。
“嘭!”
从侧面伸来的刀鞘猛地击中男学生的脖子,鬼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更别提从傀儡身上离开,瞬间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日本刀也因此脱手,掉在地上。
刚刚一击感觉有些用力过猛的九原柊连忙俯身探了探青年的鼻息,在发觉还有气之后神色一松。
“还活着。”
在鬼身后的锖兔也放下心来,“我还以为真的要害死他了。”
“多亏你反应及时。”九原柊道。
虽然他刚才用肆之型—黄粱梦瞒过了鬼,但移动到它身边的这段路上依旧差点被注意到,多亏锖兔替他吸引了鬼的注意力。
锖兔摸摸鼻子,“不,这只鬼只靠一个人的确没法对付。”
之前街上的傀儡被砍伤肚子倒地时,鬼几乎立刻就从他的影子里逃了出来。它本体脆弱,本不应如此轻易地暴露在两人眼前,可见另有原因。
现在看来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一旦傀儡失去意识,鬼也一样会失去意识。
“要把他搬到其他地方去吗?”锖兔问。
九原柊沉默一下,看向巷子上方狭窄的天空:“去屋顶。”
只用等到天亮,附身在傀儡体内的鬼就会遭到太阳直射而死去。
屋顶还算空旷,也没有围栏,似乎本就不对人开放,仅仅是堆积了一些杂物和设备。九原柊找地方把傀儡放好,然后坐在他旁边。
“不用警戒吗?”
“暂时不用。”九原柊对刚刚一击的力道很有自信,与其担心他会不会提早醒来,不如担心他还能不能醒来。
锖兔看着九原柊笃定的眼神,想了一下,也坐在屋顶上。
虽然灯光传不到这里,但机器的轰鸣伴随人群喧嚣交织成海,让置身事外的两人终于有种脱离战斗的安心感。
“狭雾山还好吗?”九原柊问。
抬头看着夜空的锖兔嗯了一声,告诉他这一年没什么变化。林间依旧弥漫着浓雾,瀑布还在奔流,远处的山间也一直都能望见雪。
“师傅呢?”
“我和义勇离开之后,他还没有再收徒。”锖兔回答,“但真菰师姐经常会回来拜访他。”
九原柊点点头。
“抱歉,一年都没回……”他说到一半,突然余光瞥到有东西动了一下,当即将手伸向日轮刀的刀鞘,但就在他这么做的下一瞬,腹部突然猛地一痛。他被击飞出去,掉进一边的杂物堆。
被攻击了?被那个傀儡吗?
九原柊双眼里透着疑惑和茫然,他明明下手不轻,那个人直到第二天早上都肯定醒不过来的才对。
“师兄!”他听见锖兔的声音。
“没事。”
他下意识进行了自我保护,没有伤到内脏,用呼吸法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低笑。
“居然还有心情聊天,你们还真是悠闲。”
那傀儡站起来,猛地退到锖兔和九原柊的攻击范围之外。
“这家伙似乎是很容易清醒过来的体质。”鬼揉了揉后脑勺,“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九原柊没在意它说了什么就直接猛冲过去,因为鬼在说话间已经退到了楼层的边缘。
它想跳回到巷子里,九原柊心里分析,这样就算傀儡死了,它也能迅速逃走。
决不能让它得逞。
而楼层边缘的鬼看着他的身影,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他能在这种地方清醒过来真是太好了,现在为了达到更为保险的胜利,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它对上九原柊接近的那双黑色眼睛,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一阵变换,后背一痛,它被嘭地摔回了楼顶中央。
九原柊收回太极拳的架势,刚想上前,突然听见腰间传来咔嚓一声。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却发现手提电灯里被捅进一把小刀,将里面的机械部分被破坏了个彻底。
就算摁下开关,也只是闪烁几下火花,没有亮起来。
糟了。
“啊哈哈哈!!!”扬面倒在地上的鬼放开嗓子笑了起来,“这家伙虽然穿着学生服,但实际上居然是个律师哦?随身还带着证物,省的我费工夫寻找武器了!”
话音刚落,它就重新变回了模糊阴影的模样,从男学生身上离开了。
“再见。”那宛如沼泽般的声音说。
九原柊脑子里高速运转起来。要怎么做?砍掉阴影的头会被阴影抓住,照明设备已毁,一旦被控制,只能通过进行攻击来强行让鬼松手。
只是不知道,在这无光的环境下鬼吞噬一个人需要多久。
正在犹豫的下一秒,他就看见一道寒光闪过,阴影的脑袋被切了下来。
锖兔不知何时已经抽刀近身。
鬼被斩至空中的头颅露出一个笑。
“血鬼术——影傀儡!”
九原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就看着锖兔掉进了一片阴影。
在这无光的屋顶,它的血鬼术发动起来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
“你的表现还真是冷静。”从黑暗中浮现的,眼中全是阴影的“锖兔”活动了一下手腕,“我还是第一次控制鬼杀队士的身体。”
“让你们同类相残的感觉还真是新鲜。”
它饶有兴趣地拔出日轮刀挽了个剑花,紧接着便举刀向九原柊突刺。
九原柊站在原地一步未动,那双漆黑的眼睛只是默默倒映着鬼的身影,然后他抬起手,紧紧握住向自己咽喉袭来的刀刃。
“你没有资格用他的刀。”他的眼里闪烁着怒意,尽管手上流血也没有移动分毫。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它内心掠过一丝不妙。
九原柊的回答是侧面袭来的一刀。
“木之呼吸—伍之型——拂柳。”
鬼睁大眼睛,它几乎瞬间就注意到那刀根本不快,不利,甚至仿若没有用上半分力,在空中没有显出任何气劲。
面对同伴不敢下重手了吗?说到底还不过是个小鬼。鬼在心中窃喜,侧头意图躲过,但下一秒,它就眼前一黑。
“什……!”
明明没有用力,他是怎么做到的?鬼心里惊疑不定,想要赶紧脱离傀儡,但下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失去了意识。
没有感觉就对了。
九原柊收起刀势,他这一型的灵感来自于武当派的玄功拳,如拂柳无声,愈练招式动静越小,愈练劲力愈空,但若是放松警惕,就会像晕过去的鬼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然他不可能把锖兔打成重伤,仅仅是用刀鞘将其击晕了而已。九原柊将倒下去的锖兔扶住,让他平躺在屋顶的地面上。
“辛苦了。”
一阵风吹来,扫过他微卷的发尾。
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了打完了,下章轻松点。
话说有人能看出来这个刺头的律师是哪位吗hhh
感谢魔王雨和灌灌灌灌灌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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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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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悄然升起的时候,那只鬼惨叫一声从傀儡身上脱离出来,一团淤泥状的本体在地上四处逃窜想要寻找背阴的地方。
身上已经传来灼烧般的疼痛,让它心惊万分。
“你为什么要躲在阴影里呢?”似乎在曾经身为人类的时候,有人这么问过,那语气很冷,但却已经是他许久未曾听过的,与他‘正常’交流的声音。
“母亲的心情不好。”幼小的孩子遍体鳞伤,缩成一团,“我怕惹她生气。”
只要藏在阴影里,就不会被母亲看见,就不会挨打了。
但是,还是好想要朋友,好想要有人陪我说说话。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去让自己成为阴影吧。”
“阴影?”
“对,始终与本体形影不离的影子。”
“可以吗?”
“当然,我会帮你的。”
他懵懂地抬头,随即额头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他看着那个有一双瑰丽的猩红眼睛的男人将手指戳进了自己的额头。在从人变成鬼的痛苦结束之后,它的确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它比一般的鬼更为惧怕阳光,惧怕光线,异常脆弱,甚至没有一个确定的形状。但它可以将那些人拉进影子里,变成自己的傀儡,等腻味了就吃掉,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得到了很多‘同伴’。
但是虽然空虚的内心仍未得到满足,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
而此时,看着黎明升起的朝阳,它终于想了起来。
为什么会忘记呢。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陪在母亲身边而已。
“咚。”
九原柊实在找不到这只鬼的头在什么地方,于是刀起刀落就把它钉在楼顶,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被日光灼烧。而这只鬼也很快停止了挣扎,静静地迎来消亡。
来世不要藏在阴影里了,他默默想着。
鬼被彻底杀灭后,九原柊将昏迷的律师青年放到楼下的巷子里,他把那把插在电灯上的小刀也拔下来放在青年身边,就再次回到屋顶,准备带依旧昏迷的锖兔离开。
然后他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
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走到楼层边缘向下看去。
“嘶……头好痛,”醒过来的青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猛地从杂物堆上站了起来,“已经天亮了!?不对,为什么我会在巷子里?”
“啊,找到了,成步堂先生!”
没过多久,一位站姿端庄的少女出现在巷子口,她一头乌发于脑后盘成精致的发髻,身穿浅粉色樱花纹和服和酒红色的长袴,就像春日街道上的樱花,让任何一个看见她的人都会想起‘大和抚子’这一词汇。
“寿沙都!我好像撞鬼了,昨天……”
“喝!!”
然后九原柊就眼睁睁看见,那位大和抚子威风凛凛地用纤细的手腕将成步堂整个掀飞出去。
他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在杂物上,但似乎依靠坚强的意志没有昏迷过去。
或者说是已经产生了抗性。
“成步堂先生的意识似乎还不是很清醒呢,居然说‘撞鬼了’什么的。”
“异议あり!我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个漆黑的什么东西……啊啊请听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要再使用‘寿沙都投’!”
“还是请您先解释一下,昨天在搜查的中途突然消失的问题吧。”
看来是没事了。
锖兔是在门口挂着紫藤花帘幕的旅舍里醒来的,他刚醒就看见天已经亮了,而九原柊正坐在桌子旁伏案写着什么。
窗子是打开的,有风吹动窗帘,透进几缕阳光。
已经天凉了?他猛地坐起来,然后捂着吃痛的后脑,“那只鬼呢?”
“被阳光杀死了。”九原柊道,“你伤的不轻,别乱动。”
锖兔觉得头有点晕,于是从善如流地躺了回去,然后没多久他就听见九原柊问,“你当时为什么要直接砍断阴影的脖子?”
“不这么做的话,它就会逃走。”锖兔想了想,“而且就算被鬼作为傀儡,我觉得师兄也不难对付我。”
而事实看来也的确如此。
“那万一它没有将你作为傀儡的打算。”九原柊的声音很轻,“直接杀了你呢?”
“虽然附身在傀儡体内,但它也不可能用日轮刀隔断自己的脖子吧?”锖兔觉得莫名其妙。
九原柊沉默一会儿,“如果它想与你同归于尽呢?”
锖兔:……?
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了,为什么师兄会问这种问题?
“你是在生气吗?”他直接了当地问。
九原柊笔下一停。
“没有。”他回答,“只是随便问问。”
这话说得非常平静,于是锖兔也不做他想,“我觉得这只鬼不会这么做,而且就算我死了……也总好过看着鬼在我眼前杀了其他无辜的人。”
九原柊哦了一声,继续动笔。
“你在写什么?”锖兔问。
“给师傅和义勇的信。”九原柊道,“你刚刚的回答,我也写上去了。”
“我并不是认为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就算面对威胁,锖兔也依旧坚定而认真地道,“但当时的状况下,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九原柊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抱歉。”
但他其实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感到后怕。
害怕着“鬼在自己眼前杀了锖兔”的可能性,害怕着自己谁没能成功保护好后辈的可能性,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就会忍不住想起前世在自己面前被腰斩的友人,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份焦虑在他内心膨胀,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干脆让他们都退出鬼杀队吧”的想法。
可这是不对的,他没有权利替任何人做决定。更何况如果只靠他一个人,这次可能真的无法在不让任何人死亡的状况下杀死鬼。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九原柊思考着,就听见锖兔的声音。
“而且有师兄在,我不觉得自己会死。”
这话说得有些不情不愿,但他更不想把话憋在心里。
九原柊的眼睛微微睁大。
心里似乎有什么迷雾般的东西猛地消散,一如被海浪冲走的沙砾。
gu903();然后他停下笔,把刚刚写完的信放到一旁,嘴角上扬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