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柳贺为朝廷官员,说这些自然是不合适的,但他有王锡爵向来无话不说,王锡爵也时常与他感慨朝野内外弊端滋生,看似一幅鲜花着锦的模样,可内里已经十分不堪了。
“我之力虽微薄,但愿能竭尽所能助恩师一把。”柳贺道,“纵然只有几位百姓能从中获益,能少饿死几人,也不枉我柳泽远来这世上一遭。”
王锡爵闻言肃然起敬,柳贺托付他此事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柳贺是因私请他帮忙,他王家家大业大,经商者不少,隆庆开关以后,的确有人在海上行船。
后来因张居正秉政,开海之事暂停,但对王家来说,出趟海倒也不是做不到,柳贺既然开口了,王锡爵与他相知一场,自然乐意帮忙。
王锡爵不由感慨,柳贺不过是外放了一趟扬州而已,眼界格局相比以往却大有不同。
去扬州之前,朝官们都并未发现他对张居正的影响力,细想之下,这或许是柳贺刻意为之的结果,毕竟自考成法始,张居正着实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官员。
可自扬州归来之后,柳贺行事似乎少了一些顾忌,不过他并不是依附张居正,仍是在踏踏实实干事罢了。
在眼下的朝堂,要为百姓办事,注定脱不开张居正,这也是王锡爵仍在朝中兢兢业业的原因。
是否依附张居正并不重要,是否得罪张居正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造福一方。
王锡爵见惯了口口声声为百姓谋福的官员,他们一向很会说漂亮话,面对张居正这样的首揆也毫不畏惧,然而他们为官只是为了自己博名,做起事来,还不如柳贺这种已经被污名化的官员。
第195章理想状态
大明的物产其实已经算是丰饶了,老祖宗选了一片好地方,由北向南,百姓种麦种稻,赶上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家老小好歹能靠着勤快活下去。
然而到了此时,大明国祚已隐隐有衰败的迹象,天灾人祸时时不断,柳贺去地方上走了一遭,便认识到丰产增收的重要性,除此之外,拓宽作物品类也很有必要。
眼下玉米已经传入了大明,百姓称之为玉麦,但并未大规模种植,朝廷也没有派出专人考察,此时距离李时珍写出《本草纲目》还有十几年,而马铃薯、红薯、番茄等都是随着地理大发现传入国内。
柳贺曾与张居正详谈过此事,对于拓宽作物之事张居正并不反对,但要做成就必得开海,开海所涉重大,隆庆年的开海并未令朝廷获利太多。
张居正原本就不支持开放海禁,拓宽作物又非朝廷头等要事,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至于兴修水利等归于工部,柳贺将此事与吴桂芳一说,工部立即请地方上呈报知水利、农事的人才,并在京郊划了块地方进行尝试,眼下吴桂芳过世,柳贺未必能请动新任工部尚书曾省吾。
不过不管此事最终能否做成,柳贺总要尽力而为。
王锡爵替柳贺找的作物还未运至京城,此前为了令朝堂官员认识到玉米的效用,柳贺曾特意找人寻访过李时珍,然而此时李时珍的足迹已踏遍各地,只为写出《本草纲目》这一篇巨制。
柳贺总不能因自己的私心而耽误了《本草纲目》问世。
柳贺与王锡爵娓娓道来,在当下,读书科举才是正道,浸淫农事、工艺者都是偏门,读书人即便钻研经义到垂暮也不会改,然而经义上不会教人如何种麦种稻,也不会教人如何经营生意。
从某种程度上说,经义教出来的读书人会做官,会驯民,但自走上科举之途那日起,他们便自然地与普通百姓割裂开来了。
两人一边探讨此事,一边谈起宗藩,王锡爵吏部右侍郎之位基本已经定下,若在朝堂上能得到他相助,办起事来自然事半功倍。
……
送走王锡爵后,柳贺又在礼部忙碌了片刻,潘晟不是那等事事要下属汇报的礼部尚书,若是柳贺分管之事,他自己决断便可,若非削藩之事闹得满城风雨的话,这礼部侍郎倒是比其他五部的侍郎好干。
临放衙时,柳贺又被内阁召了过去。
他估摸着,到此时,削藩的章程应当是定下了。
柳贺在朝堂上闹了一出,叫各地藩王知晓了朝廷削藩的决心,藩王们再上疏时虽仍是闹,却已经开始和朝廷讨价还价——总而言之,柳贺那封《奏宗藩事疏》所列之条是万万不能用的,那就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天子将此事交予了内阁与礼部,藩王们也不再盯着一个柳贺了,转而和阁臣攀起了交情。
因而内阁这段时日必然是十分忙碌的。
柳贺如今对内阁轻车熟路,早已没有了第一次轮值诰敕房的紧张感,比之隆庆朝时,此时的内阁热闹了许多,当时张居正还不是首辅,威势却已十分迫人,如今他已登首辅位数年,李春芳、高拱、殷士儋等人都已远离朝堂,气势更是非那时可比。
“泽远来了。”
“见过申阁老。”
“元辅已候你多时了。”申时行轻声嘱咐柳贺,“这几日,周王、沈王、代王等几位亲王都派人至京拜会元辅,元辅不胜其扰,泽远你需谨慎些。”
“多谢申阁老提醒。”
申时行的意思是,张居正此刻的心情恐怕十分不妙,柳贺千万别去触他的霉头。
柳贺在心里默默叹气,这霉头哪有他想不触就能不触的道理,张居正此时叫他
过来,不就是要训他吗?
事实上,入内之后,气氛倒没有柳贺想象中那般压抑,阁臣中,张居正、张四维与申时行都在,马自强则因卧病暂不在阁,六部尚书中,吏、户、礼三部尚书齐至,各自坐在两侧,屋内茶烟袅袅,柳贺一到,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在座这几人堪称整个大明官场的最强阵容了。
张居正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绪,待柳贺入了内,他连椅子都未叫人搬张给柳贺:“能者多劳,右宗伯如此本事,便稍站一会儿。”
柳贺:“……”
张居正教训自己的门生,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言,柳贺就这样被晾到一边,不过张居正好歹没有把他赶出去,还允许他继续听着。
几位阁老与部堂所商讨的正是削藩之事,因所涉重大,天子、两宫、宗人府也参与到其中,其实削藩之事,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因而张学颜这户部尚书也为此事出谋划策。
柳贺在一旁听着,只觉在场官员将宗藩不闹事这一条放在首位,对宗藩的包容着实有些太过了。
张居正仍是一言不发,面上看不出喜怒。
“右宗伯可有高见?”张学颜忽然道,“削藩之事由你而起,你的那封疏虽未被采纳,但其中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此事眼下归了内阁与礼部,这担子你也要挑起来。”
身为户部尚书,张学颜自是希望户部帐头的钱能多一些,因而削藩事他看着倒是比潘晟积极些,反正出了事,锅有礼部和内阁来背,和他户部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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