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只看得到空调上一闪一闪的红点。迟昀阳鼻尖充斥着易炎洌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炎洌,晚安。”迟昀阳说着闭上了眼。
易炎洌“嗯”了一声,几分钟后确定迟昀阳睡着了才翻了个身子,将其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吻着他柔软的头发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迟昀阳是胸口喘不上气被憋醒的。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被易炎洌紧紧的抱在怀里,脑袋正抵着人家的胸膛。
在经历了好一番心里斗争后,他才终于厚着脸皮伸了个懒腰。
易炎洌被吵醒,皱着眉头看向怀中的迟昀阳。声音透着低沉和沙哑:“让我再睡会儿……”
眼瞧着手臂又要搂过来,迟昀阳吓得赶紧从床上蹦起来,匆忙的撂下一句“我去洗澡”就跑了。
进了浴室,他喘了两口气,抬眼一看镜子,差点没滑倒。
朱小夏的脸映在镜子当中,正冲着他咧嘴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迟昀阳: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易炎洌:……
第45章
迟昀阳表情僵硬退后了一步,朝着镜中的朱小夏摆了摆手。
“哈喽……”
雾蒙蒙的镜中,朱小夏的影子似有似无的晃动着。她窟窿一样的嘴巴微微动了下,扯出一个极大的弧度。
“被你抓住了。”
抓住了?难道这捉迷藏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朱小夏从镜子中伸出一截瘦弱的手臂,按住了迟昀阳的脑袋。
迟昀阳下意识的要躲开,可那手仿佛带着魔力,让他躲闪不能。朱小夏手接触到他脑袋的那一刻,一股陌生的情感涌入他身体。紧接着是一段记忆。
那……是年纪更小些朱小夏的记忆。
狭窄沉闷而又脏乱的小房子中,一闪而过的是穿着暴露妆容厚重的年轻女人。
女人手中的烟头快要燃尽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表。嘴中骂了两句脏话。
蜷缩在墙角的朱小夏衣服破旧,头发长久未曾打理遮住了半张脸。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道:“妈妈,你今天还回来吗?”
女人瞪了眼朱小夏,语气生硬:“你管我。”说完她从沙发上站起,拎起桌上的包,把烟头随手丢在烟灰缸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朱小夏在女人走后很久才从地上起来,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打开冰箱。
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昨天吃剩下的小半个披萨。她垫着脚把披萨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了下,最后就着凉水囫囵吞枣似的吃进了肚。
类似的情景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上演,朱小夏的母亲每日都晚上出去,第二天早上回来就呼呼大睡,饿了就定外卖。和朱小夏的交流仅限于打骂。
直到有一天晚上,女人一如往日的在天黑的时候出门。朱小夏注意到外面突然下起大雨,便拿着伞企图追上刚走不久的母亲。
可是下了楼走到马路旁,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红。
女人瘫倒在马路中央,左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顺着刀子成股的往下流,染红了沥青马路。
雨越下越大,不断冲刷着染红的地面。
震耳欲聋的警笛声自远处传来,朱小夏幼小的双手无力的垂下,雨伞掉落在地上。周围的行人挤作一团,推搡着拍照。
从那天开始,朱小夏的世界失去了其他颜色。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红。
她的记忆也戛然而止。
迟昀阳沉默片刻,伸手抓住朱小夏的手腕:“你想告诉我什么?”
朱小夏没有做出回答,身子越来越淡,从镜子中消失。
她刚一消失,易炎洌就从外面闯了进来,看着站在水池旁低着头的迟昀阳:“我听到你的说话声。”
迟昀阳大概和易炎洌解释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更具体的情况则放到了和陈梨嘉聂良丞见面的时候说。
四人围坐在大楼一层的沙发上,听了迟昀阳的话,聂良丞首先开口道:“这种情况算是捉迷藏结束了?”
陈梨嘉摇头:“与其说是捉迷藏,倒不如说好像是朱小夏故意出现在迟昀阳面前。引导他发现那些过去的记忆。”
迟昀阳半个身子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双手捧着一杯黑咖啡,喝了一口,脸立刻皱着像包子。伸了伸舌头才道:“朱小夏记忆中的红色,应该和这场考试的题目有关。红色既然已经有了,那么蓝色又是什么?”
聂良丞:“这才第二天,我们还有五天时间,剩下的事情就慢慢调查。”
在这个世界白天的时间流速似乎很快,迟昀阳几人直到当天晚上十一点才只走完了酒店的一到十层。
这其中他们重点检查了酒店里的镜子。剔除没有开门的客人,开了门的房间都没有任何问题。
此刻几人正坐在十八层的楼梯间,等待凌晨十二点的到来。
迟昀阳直着下巴眼睛看着十八层楼梯门上的涂鸦。之前不知道这门上的涂鸦是谁,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朱小夏了。
本以为今天会遇到工作人员的提问,但是一天下来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们。而他们对工作人员提出的问题,得到的回答也都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十二点一到,几人推开楼梯门,原以为看见的也是和昨日一样的酒吧。但却并不是。
门后是一间餐厅。中间摆放着一张足以容纳几十人的长桌,桌上放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群孩子从他们身后的门里涌进。
聂良丞想要躲闪,才发现他们现在是透明的状态,孩子一个个的穿过他们的身子,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孩子们纷纷落座后,迟昀阳眼尖的看到坐在整张桌最后的正是朱小夏。
现在的朱小夏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一副十分可爱而又讨人喜欢的模样。眼中还透着隐隐的期待。
几分钟后,从迟昀阳的身后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短发,身形高挑,穿着件蓝色的条纹衬衫式长裙。弯弯的眼睛看上去很和蔼。
她往前走了两步,朝孩子们温柔的笑过后又狐疑的回头,看向迟昀阳他们的方向。
迟昀阳有些紧张,这女人就像能看见他们一样。盯了好半天。直到有个孩子从座位离开去拽她的衣服。
“阿姨。我饿了。”
女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走到餐桌最前面,宣布正式开饭。
“是孤儿院。”迟昀阳走到朱小夏身旁,看着她一言不发默默用勺子戳着碗中的食物:“那女人应该就是孤儿院的管理者。也是朱小夏日记中所写的阿姨。”
易炎洌扫了眼坐在最前面的女人,她正替旁边的孩子擦嘴。
因为都是不大的孩子,所以一顿饭吃的乱七八糟,半小时下来桌子上狼藉一片。小点儿的孩子吃完饭就跑出去玩了。
大点儿的孩子想要帮阿姨收拾,都被笑着拒绝了。
最后整个餐厅,只剩下没吃完饭的朱小夏。
朱小夏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看着勺子里的白米饭,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吃下去。最后干脆放下勺子。
女人用纸巾擦了擦手,看了眼朱小夏一点儿没动的饭碗,在她身旁坐下,柔声询问:“夏夏,你怎么没吃饭呢?”
朱小夏紧张的攥着衣角,低着脑袋小声道:“我……我早上吃多了。现在肚子胀胀的吃不下。”
“真的,没骗阿姨?”
“没……没有。”
“那就好,夏夏知道的,阿姨最讨厌骗人的孩子。”
朱小夏头垂的更低。
“对了夏夏,你老实跟阿姨说,其他孩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朱小夏头猛地抬起,瞪着眼睛看着一脸温柔笑着的女人,头摇的像拨浪鼓。
“那就好,那就好。”
迟昀阳看着女人的脸,心里却不怎么舒服。这种无时无刻都笑着的人总让他感觉毛骨悚然。那笑容背后好像有很可怕的东西。
朱小夏匆忙从凳子上起身,朝着女人点了下头就匆忙离开了。
女人望着朱小夏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骤然间变了样。
几秒种后,餐厅消失。几人回过神来回到了十八层的楼梯间。再推门已经进不去。
“这女人肯定有问题。你们看没看见朱小夏走后她那张脸。阴沉的可怕。”聂良丞走在最前面,说着抖了抖身子。
迟昀阳点头:“是挺让人毛骨悚然的。这么多孩子,居然只有她一个人管。”
陈梨嘉开口:“朱小夏对阿姨撒谎了吧。今天的情景应该就是她日记里所写的,米饭变虫子。”
迟昀阳惴惴不安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三天白天他们调查了从酒店十一层到二十层的情况。只是第十八层除了晚上外,其他时间无法进入。
到了凌晨,十八层的楼梯门又一次打开。这次门后的景象是位于孤儿院的教室。
教室不大,课桌都有些陈旧。上课的是类似于朱小夏这种稍微大些的孩子。
女人依旧穿着那件蓝色裙子,手里捏着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公式。
朱小夏位于教室的最后一排,她旁边的男孩子确定女人一时半刻回不了头后,笑嘻嘻的丢给朱小夏一个矿泉水瓶子。
水瓶落在朱小夏怀里,她疑惑的拿起瓶子,却吓得尖叫,猛地将瓶子丢到地上。
女人回头连忙快步走到朱小夏身旁。
“怎么了?”
朱小夏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瓶子。
透明的瓶壁上趴着七八只白色的软体虫,瓶盖故意没拧紧,被用力一甩已经脱落,其中一条虫子正顺着瓶口往外爬。
“怎么回事?”饶是看到如此情景,女人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朱小夏身旁的男孩子看见吓得发抖的朱小夏嘲笑了一声,然后垂下头可怜道:“这是我们上课之前抓的虫子。打算下课就放生。是朱小夏刚才突然抢走。”
阿姨眯眼看着地上的瓶子,弯腰捡起来拧上了瓶盖,又捻着手指神色丝毫未变的抓起爬出去的那一只。
又当着所有孩子的面,碾碎了那只虫子。绿色的体液飞溅到了朱小夏脸颊上,一股难闻的味道萦绕在教室中。
“接着上课。”
朱小夏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到了座位。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
她感觉阿姨手中的那只虫子就像是自己……
第46章
眼前的教室逐渐消失,映入四人眼中最后的情景是朱小夏盯着阿姨走向前方的背影,颤抖的身躯和飘忽不定的双眸。
酒店十八层,恢复了酒吧的模样。
迟昀阳坐在吧台面前的高脚凳上右手托腮,首先开口道:“孤儿院的阿姨身上绝对有问题。朱小夏看见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好像恐惧太过了。”
“的确。孤儿院的其他孩子面对阿姨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奇怪的反应。只有朱小夏。”聂良丞一下想起女人用手捏死虫子的场景,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他一个大男人都没勇气徒手去抓虫子。
易炎洌贴着迟昀阳旁边另一把高脚凳坐下,歪头看着迟昀阳缓缓开口:“朱小夏也许来孤儿院之前,就见过那个女人。”
迟昀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半晌,易炎洌突然轻笑了一声:“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
迟昀阳抬头用手拨弄了两下刘海“啊”了一声,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道:“关于朱小夏身上的线索还太少,我们现在也只能瞎猜。”
陈梨嘉点点头,捂嘴打了个哈欠,“先回去睡觉吧,之后还要早起继续调查酒店。”
四人说着,爬楼梯回到了二十八层。道了个别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了十层楼的迟昀阳脸颊有点微红,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易炎洌反手锁上门,一回头,就看见迟昀阳整个人都缩进了沙发里,手臂环着双腿下巴还支在膝盖上,毛茸茸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十分柔软。
“阳阳,你一个人想什么呢?”易炎洌接了杯水,递给迟昀阳还顺便揉了把他头发。
迟昀阳将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开口道:“孤儿院那个女人,看着好像有点儿眼熟……”
易炎洌眉头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装作好奇的样子。
“接着说。”
“嗯……”迟昀阳将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语气不太笃定的说:“我感觉,孤儿院的女人就是刺死朱小夏妈妈的那个人。朱小夏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所以才会那么惧怕。”
迟昀阳其实觉得自己的这个怀疑有些莫名其妙,就算亲自说出口也有点儿荒唐。因为第二天的时候,他看到的关于朱小夏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一个片段流露出杀害朱小夏母亲的凶手样貌。
gu903();但是迟昀阳还是认为在那段记忆中,朱小夏的眼睛曾有几秒钟时间望向了马路对面的一道身影。那短短的几秒钟,朱小夏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