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正当时,他从夏盛口中得知江岸的生日,下周三,即将到来。
回程中,白散从车窗里探出手,朝江岸父母挥了挥告别,转过身,便皱着眉头思索起来,江岸的生日,他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半晌,白散揪着头发,从苦思中暂时走了出来,率先意识到一个问题。
“江先生,你喜欢什么颜色阿?”
尽管他和江岸相处时间已久,却从未发现江岸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不挑食,不赖床,不吸烟不喝酒,没有小怪癖,活得好像一个全方面完美的人。
江岸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路况,听到白散的话,微微怔住,看了他一眼,很快勾了勾唇。
“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
白散一滞,“那只是有一点点喜欢的颜色呢?”
或许是白散的表情太诚恳,江岸沉吟一声,想了想,“红橙黄绿青蓝紫都可以,黑白也好。”
“……”
白散觉得江岸是在故意为难他,颜色也就那几种,无外乎深浅,全被江岸说了个遍。
没有喜欢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入眼,才是最大的挑剔。
他扭过脑袋看着窗外,不理江岸了,自己琢磨。
将要到家的时候,白散回忆着曾经参加过的同学生日会,顿时又悟了,他的方向错了,该着手于喜欢的东西,之后再纠结款式和颜色。
他首先看到的是手表,江岸随身必备的东西,胜过老人机。但紧接着他又迟疑,江岸随身必备,也可能是需要,而非喜欢。
表面问人喜欢什么太尴尬,而且容易暴露目的,又没有惊喜。
白散也暗戳戳地旁敲侧击,在江岸低头抬起手腕看时间的时候,不经意瞥去一眼,试探着说,“你的手表真好看。”
如果是热爱此道的人,肯定下意识就会展示自己的手表,说起这块表有哪些称心如意的小地方,又或是从哪里买的,有多珍贵,自己怎样怎样爱惜,balabala讲一堆。
换成江岸,他并非话痨,很多时候能一句说明白的,也绝对不会多费口舌往细里讲,与人分享。
真要是喜欢了,大概也只是淡笑着应下,不多言。
然而,江岸的反应并不是白散想象中的模样,也不是不喜欢手表,只是当个日常工具,和水杯钢笔没有不同,会笑着否认。
他与往常无二般的神色,只道,“这表是专门订做,没有第二支。如果不介意我用过,可以送你。”
白散吓得后退两步,连忙摆手,话都有点不利索,磕磕绊绊地表达着不介意,也不习惯手腕上带着看上去就沉甸甸的机械表。
并且重要的不是他喜不喜欢,而是江岸喜不喜欢,他有些无奈地想。
“不喜欢?”江岸端详他。
白散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刚夸了好看,扭头就说不喜欢,难道他是两面人吗。
再说喜欢,也是真的不敢收,明明看上去只是一支平平常常的表,但在江岸讲出‘专门订做’这几个字的瞬间,白散就知道了。
这支表不简单。
同时再次悟了,他应该送一些实际性的,在能够承受的经济范围内的生日礼物。
江岸的钢笔,江岸的袖扣,江岸的领带,江岸的眼镜,甚至是江岸的睡衣。
在所有江岸经常会用到的物品中,白散推测着他可能会喜欢的、收到会感到开心的东西。
一天时间眨眼而过,到了晚上依旧毫无头绪。
惯性的,他换上小熊睡衣,出了淋浴室抬腿走向江岸房间。
江岸倚着窗边的单人沙发,闻声,目光从书中移开,落到他身上,眉锋轻挑。
白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已经不是在江岸父母的住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
同时,他注意到了江岸手中的书,在这瞬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回到房间,他趴在书桌上思索着送一本书会不会太简单了,自己首先觉得不认真,有点敷衍。
那两本书,五本书?下一秒,他摇头否定,还是不好,只是从数量上数着好看些。
没有什么问题是打几个滚解决不了的,如果还是解决不了,那就多滚几圈。
当白散趴在床上滚来滚去,翻来覆去,自己把自己都转晕了的时候,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望着天花板,左思右想,终于肯定了能行,猛地跳下床,找小奶狗一起庆祝。当晚,暗戳戳给小奶狗开了一个肉罐头,给自己拿了明天的早餐蛋糕盒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年后,江岸公司和电竞俱乐部开始运转,从早忙到晚。
他知道白散白天在复习,试卷一沓一沓地刷。但到了晚上,互道晚安后,白散关灯睡觉,紧接着,睡两个小时后从床上爬起来,拧开小台灯,一个人在房间里悄悄地搞到凌晨三点,再度睡去。
这期间在做些什么事,江岸不得而知。
有一天早上,他也像之前疑惑半夜好像有小动物溜进来似的,提醒了一下某只不安分的小朋友。
彼时,小朋友眨了眨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的眼睛,一脸无辜。
“是么,我昨晚睡得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是我的手机铃声,我这几天早上醒来都没看到有未接电话的记录……更不可能是闹铃啦,这辈子我从没定过闹铃这种东西……”
自从那天打草惊蛇以后,蛇跑了,且学聪明了以后,江岸再没半夜里听到小朋友‘这辈子从没定过的闹铃’。
物反常则为妖。
某天晚上,江岸看着一脸倦容的小家伙喝完热牛奶,困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头睡去。他平静地道了晚安,回到卧室,算着第一次听到闹铃声响起的时间。
夜半十二点,他关了灯,推开门,在黑暗中的走廊里前行,到小家伙房间前。
没有灯光,很黑,从房间外看上去房间内的人似乎已经睡了。江岸没急于下结论,他在门前站定,好一会儿,走下楼梯去工具房。
夜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呼吸和轻微脚步声,或许是疑神疑鬼吧。
如果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惊喜,江岸决定明天早上奖励小朋友零食屋一日游,可以带出一筐零食。
毕竟熬夜是个坏毛病,直接影响肾脏器官,比起赖床和挑食严重多了。
前些日早上仅因为江岸意有所指提及的那几句,小家伙便知道错了,乖乖听话,不再犯,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这样想着,江岸拿着从工具房找来的铁丝,探进门缝,本应顺畅可以直接伸进去,却突然出现一股阻力。
他不明显翘起的唇角随着阻力,一点点僵硬,平和。
当堵在门缝边的毛巾被戳开,房间里原本遮挡住的光再次涌现,漫进黑暗无明的走廊,带着微弱而渺小的金芒。
江岸收回铁丝,垂下手臂,站在门前,望那一点流泻出来的光,伸出手指碰了碰,看它跳上指尖。想着现在要进去抓个人赃俱获么。
过了很久,没有动。
此时,距离他的生日还有三天。
大概是因为生日快到了吧,白散发着呆。最近江岸的心情很好,好得不可思议,竟然同意让他进零食屋解解眼馋,还可以带出一筐的小零食。
零食筐是上次买零食时老板送的,平时专门用来让顾客选零食放的,只比超市里的购物车小一点点。
白散死而无憾了。
连上次只记得定闹钟,而忽略闹钟的声音可能还会把隔壁的江岸吵醒,从而引发的一系列胆颤心惊都忘记。
他要给江岸的生日礼物已经准备好,在送出前,还有一个应该存放在哪里的问题,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这当然是假的。
当白散趁着江岸不在家,搬着一把椅子到料理台前,抱着一个系着白绸带的浅蓝色小盒子,踩在椅子上开最顶层吊柜门,把送给江岸的生日礼物藏在高处。
仅仅是因为家里有只长好了牙齿,喜欢乱咬东西和掉毛的小奶狗。
既然江岸说原本的主人家不打算再要它了,它成了一只孤儿,白散又在江岸不在时喂了它这么长时间,溜了这么久。
白散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小奶狗的半个主人,它会听他的话,不跳到床上,不乱咬他的东西,不随时在他房间开展跑步运动。
事实证明,狗子就是狗子。
白散费尽心思藏起来的小零食,上个厕所功夫,被小奶狗翻了出来,咬得包装袋上满是压印和口水时,他就已经从泪光中看透了它的本质。
距离江岸的生日还有两天半。
晚上,在小家伙委屈巴巴地说一筐零食都被小奶狗糟蹋尽以后,江岸决定找个地方给他储存短期零食。
必须是小奶狗够不到,只有小家伙能碰到的地方。
江岸的目光扫视一圈,有点难。
并非相同种类,但小奶狗小小的,小家伙也是小小一只,基本小家伙能碰到的地方小奶狗都不在话下。
他沉思着,视线一转,吊柜映入眼帘,这个小奶狗倒是蹦不上去,小家伙也同样够不着,但是有工具,可以借助餐椅。
这样想着,江岸并不打算提前告诉小家伙,他重新准备了份和被糟蹋的一模一样的零食,放进吊柜,准备给小家伙一个惊喜。
前几个吊柜最上层是空的,江岸以为最后一个柜层同样空空如也,打开柜门,却看到系着白绸带的浅蓝色小盒子。
一个惊喜。
江岸算算时间,心知肚明,撑着额头径自无声笑了会儿,他低头看看手边的零食,又抬头望望柜子里的小盒子。
不到一分钟,他做出决定,塞进前面柜层里的零食又被拽了出来,柜门缓缓合拢,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翌日清晨,江岸醒来,日常健身运动前,他下楼简单吃了片黑麦面包,与以往不同的是,下饭对象从报纸变成了待在吊柜里缠着绸带的小盒子。
他静静注视着,算了算自己的生日,过了今天,就只剩下一天。
江岸去上班了,临走前给了白散和之前选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零食,同时带走了小奶狗。
白散开心地当场想刷两套卷子,一大筐零食一天吃完有些可惜,但总比留着被糟蹋好。他隔着柜门望了望藏在里面的小盒子,不禁感叹,幸好提前发现了小奶狗败家的本质,小盒子面遭遇难。
这个柜子的位置也是天杰地灵,小奶狗够不着,江岸也不会发现,想秃噜头都不想到他会在一个自己根本碰不到的地方藏东西。
美哉。
跟着江岸上了一天班的小奶狗很听话,江岸心情很好地给它开了一盒肉罐头。
不过,仔细思索后,江岸认为,他的好心情,应该是源于早上看了一会被藏在吊柜里小盒子。
这份好心情,在晚上江岸临睡前,合上书,下楼,又看一会小盒子,并且抬手碰了碰丝带时得到延缓,带进了梦里。
一无所知的白散今晚也做了场好梦。
梦里,他的零食没有被小奶狗糟蹋,像今天吃到的一样美味。
又一日清晨,江岸起床后,站在料理台前吃黑麦面包的速度明显变慢,他看着吊柜里的小盒子一动不动,半晌,低头看眼时间,毫不犹豫地拿起小盒子回房间,决定让它先消失一会儿。
这几天里,江岸竭尽全力避免去想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可他越是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小盒子越是浮现脑海。
开车、工作、午餐、开会、训练,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里面装的到底会是什么。
十分钟后,江岸心满意足地合起盒子,系上蝴蝶结,放回原位。
他现在不想知道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他想知道小家伙会在什么时候送给他。
明天早上?中午?还是晚上?
幸好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他不必再装作不知道,每天看一眼,等着小家伙送来。
入睡前,江岸决定再让小盒子消失一晚,重新躺回床上,他看了看放在枕边的小盒子,惬意地阖上眼。
白散念着明天是江岸的生日,睡不踏实,特地一大早起来,他轻手轻脚走下楼,想着在江岸起来前先把生日礼物拿出来,提前拿回去准备好。
他搬过椅子,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打开吊柜门。
三天前还静静待在顶柜里的小盒子,凭空消失了。
白散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合上吊柜门又打开,一脸震惊。
第47章
白散望着顶柜里的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他好好的生日礼物怎么会突然消失,那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写好的,而且今天已经是江岸的生日了,礼物丢了,临时他又能送什么。
白散一脸茫然地关上了柜子,还没缓过来,沉浸在礼物丢了的思绪中,迟迟钝钝,下椅子时,脚上不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不疼,就是懵。
他望着料理台一脸茫然,坐在地板上起不来,缓缓地趴下去,抱紧自己膝盖,埋着头,宛如一坨干巴巴的小年糕。
小奶狗听到他落地的声音,一阵汪汪汪,猛地从楼梯上飞奔下来,两三步跑到白散腿边,脑袋一晃,啪叽一下摔到白散腿上,小脑袋还舒服地蹭了两下。
是个傻的。
与此同时,江岸也听到声音,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他没动,意识回笼,听着小奶狗有些急切的叫声,看了看枕边的小盒子,挂在墙上的钟表。
忽然一窒,有种不太好的预觉。
早上五点四十三分。
gu903();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小家伙不会起得这么早,但难免有意外,再加上小奶狗的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