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少夫人没那么好对付,想要她软她也还知道守着自己那份儿不让。按理来说爷这几日都挨个房里睡,她不是该生气吃醋,进而不让爷进主屋了么?哪知道竟这般大度。
宝扇看着顾朝北心情甚好的脸,嘀咕着将换洗衣裳找出来在屏风上挂着。
真是怪了,忍得下原来还真是处境好得多。
科举公布的时候到了,不知最后是怎么个流程,顾朝东没有夺魁,却是摘下了探花之位,得御前觐见。
六皇子一死,朝内官员变动良多,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他曾经当上刑部侍郎又被撤职的事情了。顾丞相的人脉毕竟是广的,又给他弄来户部侍郎之位,油水十分丰厚。
皇后最近没有垂帘听政了,在后宫里好像安分了许多,皇上便借机推行新政,革除旧政弊端,大肆打击京城之中贪污之官。
顾朝北便又抓住了这次机会。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想查贪污之事历来是最难的。皇上亲自下令处死几个贪污的小官之后,便再也没有成效,京中大官无人该去指认,百姓走在路上皆以目示。
沈归燕去学堂里的时候,正好就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在角落哭。
“你怎么了?”沈归燕过去将她抱过来。
小女孩儿哭得眼泪直掉:“娘亲说我明年就不能来上学了,今年的学费都是夫子出的,明年也不好再继续亏欠。想到不能和石头他们玩老鹰抓小鸡了我就好难过呜呜…”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沈归燕小声安慰:“学费没有关系,不交也没有关系,可以继续来的。”
“可是…”小女孩可怜巴巴地道:“家里租来的田好不容易有了收成,都被税官给拿走了,明年我要帮娘亲去卖野果子,也没空来了。”
收税?
她记得没错的话,朝廷征税是两成不到,怎么会都被拿走了?
“你下课了吗?”沈归燕轻声问。
小女孩点头又摇头:“今日我没上课,他们都在里头呢,我…我不好意思进去了。”
“那…”沈归燕笑了笑:“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她:“我家很小的,也没地方招呼客人,夫人您去做什么?”
宝扇从后头伸个脑袋过来,笑道:“夫人这是愿意帮你家的忙,还不赶紧带路?”
小女孩一愣,连忙来了精神:“真的吗?”
“嗯。”沈归燕点点头。
欢呼一声,小女孩拉着沈归燕就往外走:“我娘说,大官的事情只有大官可以管,小官不能说大官,百姓更是连小官都说不得。夫人看起来比那些人穿得好,您可以说他们。”
说?
这个字用得巧,沈归燕忍不住轻轻点头,夫子教出来的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灵气。
羊角辫小姑娘叫四喜,家里受灾之前也是个书香门第,所以尽管现在穷,也送了女儿上学堂。
抱着四喜上马车,一路去了城边儿乡下,四喜指着远处两亩地道:“就是那儿了。”
沈归燕让人停了马。
今年国运不顺,各处都是天灾,在京城城里还不觉得有什么,出了城郊到田地里头就看得见了。
正是秋收好时候,农民把粮食大都抬给了税官,剩下的再交租,而后就没剩多少了,根本不够吃的。田地里稻子有气无力,不少妇人在拾荒。
“娘!”四喜喊了一声,就朝田间正在拾荒的一个蓝衣裳妇人跑去了。
沈归燕跟在后头。
那妇人接过女儿来放下,低声道:“叫你别乱跑,快帮着来拣拣。”
“好。”四喜往地下一蹲,捻着一颗颗的稻子,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拉着娘亲的衣裳道:“有客人来。”
蓝衣裳妇人一愣,连忙抬头,就看见一身罗绮的沈归燕正朝她鞠躬。
“这是?”
“小女子沈氏。”沈归燕轻声道:“跟着小丫头回来看看,听闻她上不得学堂了。”
妇人将手在腰间抹了抹,把稻子放进布袋里,勉强笑道:“劳您走一趟。”
看这妇人也是说话清楚有礼,沈归燕便干脆直接问她:“夫人可否告知小女子,这地里收成是多少?上交官家又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