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归小声逼逼:男人不能说自己快。
孟雪诚:……
推开大门,徐小婧哇了一声:妈啊,浓浓的文人气派。
林修把手提箱里的鞋套和手套分发出去,穿戴好了再进入方旭的家。
室内的装修如徐小婧所言,充满文人气派。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国画,有的是金鱼、有的是鸟类,线条优美,笔触细致。秦归走近一看,惊叫出声:卧槽,这是乔淅的画!我国美女艺术家的手笔!
所有的家具都以木材为主,有着精巧的雕刻。两张木椅中间放着一张小圆桌,正对着椅子的是古铜色实木电视柜。电视旁边还放着一盆水仙花,不过太久没有被打理,已经枯萎了。饭厅和客厅用屏风隔开,饭桌选用红木,上面放着一个紫砂壶。
古典、优雅。
苏仰走到饭桌边,用手指在饭桌上抹了一下,手套上旋即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他继续往前走,进入方旭的卧室。
卧室非常简洁,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床,被子整齐叠好堆在床脚。左侧摆着一个书架,里面除了教材以外,就是一些名著,古今中外都有。桌,苏仰觉得这张书桌充满了违和感——
桌面凌乱,笔筒翻到,皱巴巴的纸张散开,有些掉落在椅子上。这些纸张大多都是学校的课表和没批改完的考卷,苏仰把桌上的文件分类整理好,直到剩下最后一份文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时,孟雪诚走了进来:有什么发现吗?
心室中膈缺损。苏仰放下那份检查报告:方旭有先天性心脏病。
嗯,文叶发来的资料也是这样写的。孟雪诚看着桌上这一堆文件,拿起其中两张试卷:感觉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部分纸张中心有被抓揉过的痕迹,证明找东西的人已经失去耐心。他又指了一下那几个没有完全合上的抽屉:还很着急。
苏仰走到书架前面,翻开一本厚厚的名著,除了书页有点泛黄,可以说是保存得很好了。
敲门声响起,苏仰将书放回去,又把倒下的记事本重新立:孟队,我们在外面找到这个。
徐小婧递给他一个药瓶,标签上写着是治疗心脏病用的。孟雪诚拧开瓶子,入眼的赫然是半瓶紫色的粉末。
孟雪诚的脸色迅即一变,看向苏仰。
苏仰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身走了过来,问:里面是什么?
孟雪诚用手指沾了点粉末,食指和拇指来回摩擦着,他说:紫色,粉末质感粗糙,有点像K-10。他把盖子盖好,放到徐小婧手里:带回去做鉴定。
苏仰听到K-10这两个字,怔了片刻:方旭家里怎么会有这种药?
C国的违禁药物名单上就有K-10的大名,还是不久前新加进去的,属于神经类毒品。然而这种毒品跟平常所见的毒品不一样,它不会给人带来兴奋或者麻醉的效果,最主要作用是让用药的人产生幻觉,陷入痛苦。轻微的剂量可以让人心跳加速,感到烦躁,但是随着剂量的增加,可以让人陷入极度疯狂。
这种药不能用作治疗疾病,比如A国,他们会用K-10来审讯重刑犯或者是国家间谍。
苏仰随后反应过来:K-10这种药需要长时间注射才会见效,无论是用在死者身上还是自己身上,都不合理。
越来越棘手了。孟雪诚说。
两人回到客厅,孟雪诚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低声和林修说了点什么。林修点点头,然后把放在门口的勘查箱拿了进来。
苏仰远远看着孟雪诚把黑色磁性粉洒在玻璃上,抖了抖软毛刷的刷柄,数枚黑色的指印浮现。孟雪诚紧抿着唇,用橡胶吹气球吹去表面多余的粉末,接着拿起透明胶纸,右手压着一角,左手拉着另一端,小心翼翼地覆盖下去。
你会做痕检?苏仰问。
孟雪诚把胶纸揭起来,贴在专用卡纸上,笑笑说:想不到吧?
徐小婧说:孟队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快,还是名校毕业的。她过去把指纹收进物证袋里,一边问:话说孟队你好好一个高材生,为什么要跑来当警察?
孟雪诚垂下眼,掩盖掉短暂的不自然,淡淡地说:当警察有意思。谈话间,他把客厅的窗帘拉上,所有的日光瞬间被遮盖住。孟雪诚拿出勘查灯平放在地上,表情沉静:这里有多于一个人的脚印。
苏仰走到孟雪诚的身边,勘查灯照着的地砖,显出几种不同纹路的鞋印。
孟雪诚摸了摸下巴:方旭未婚独居,家里却出现了两个人的鞋印……关键是鞋印纹路杂乱,不完整,还有重叠的迹象,像是发生过争执。
苏仰盯着地上的脚印:从脚印的大小看,应该是属于两名成年男性。
孟雪诚又把灯对准门口,强烈的漫反射让地上的痕迹更加清晰:这里还有一段拖擦痕迹。
苏仰双手插在兜里,看了看房间四周——整齐、一丝不苟。
他说:如果发生过打斗,现场不可能这么整齐……
孟雪诚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看着苏仰的侧脸: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方旭曾经和人发生过争执,不排除有仇家。他往后退了一步:中央位置的脚印比较深,最近有人回来过,应该是回来收拾现场的。这几个鞋印要比其他的清晰完整,并不像三四个月前留下的。相反,在门边的鞋印较浅,有厚重的灰尘铺在上面,这种才像是旧鞋印。
秦归从浴室跑了出来:队长,你过来一下!
浴室里,张小文蹲在地上,指着马桶边缘的一个位置——白色的釉面沾着一点深褐色的痕迹。孟雪诚拿起棉签在上面刮了刮:这是碰溅状血迹。他把棉签放进物证袋:拿回去做血液对比。
苏仰右眼皮断断续续地跳动着,他其实并不迷信,可现在他动摇了,觉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孟雪诚说:有人清理过现场,只是马桶侧面的位置容易被忽略掉。
秦归把物证袋收好,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方旭就是凶手吧?等血液对比出来了,就可以下通告抓人了!
……
回去的路上,苏仰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淡漠,孟雪诚想了好几次到底要不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在想案子的事?想到什么尽管说出来给大家听。
就在他内心经历了一阵猛烈地震后,孟雪诚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他。
孟雪诚刚张嘴,苏仰遽然抬头,看着他:孟教授是不是快下飞机了?
孟雪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算了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要不是苏仰提起这件事,他完全忘了孟寻今天回国。孟寻回国,就意味着他的自由生活逐渐消失——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孟雪诚闷闷地看着苏仰,语气低了下去:我爸什么时候告诉你他要回国的?昨晚?
苏仰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上周三?
孟雪诚的眼神越发哀怨,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嘴巴微微撅起:他昨晚上飞机前才告诉我的。
大概是充话费送的吧。
第42章
这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气氛虽说紧张,但也以一种安定的形态向前发展。下班的时候,孟雪诚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相当简洁,只留下了一家餐厅的地址,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这点倒是孟寻一贯的风格。
孟雪诚嚼了几粒咖啡糖提神,在车里放起了蹦迪神曲,一路开往夜色的尽头。
孟寻其人,除了钻研学术,就剩下品尝美食这个爱好,尤其钟爱麻辣菜式。可惜随着岁数渐长,身体的毛病越来越多,这一戒就是好几年。偶尔在医生的允许下,吃过那么一两次微微微辣的菜,但孟寻总觉得这外国辣椒味道不正宗,难得开荤一次又嫌弃了起来。好不容易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一家地道的馆子,回味一下从前。
孟雪诚把包厢号码报给前台的服务员,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长长中式走廊,拐了两三个弯,终于找到了孟寻订的包厢。他站在门前酝酿了一下情绪,思考着是要先叫爸呢,还是先跟淑娴阿姨问好。
孟雪诚的亲生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跟孟寻离了婚,把两个月不到的他扔给孟寻,自己一个人走了。所以他对生母没有太大的执念,从小养他照顾他的,是孟寻第二任妻子沈淑娴。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妹妹现在在国外,仔细一算也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最多在朋友圈里看到对方发的照片。
等他调整好了,深吸一口气,敲门进去。
结果爸字没喊出声,先是瞪着眼说了句:你怎么在?
孟寻见孟雪诚态度不端,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说的什么话?给我坐下!
沈淑娴打扮高贵优雅,微卷的长发散开,身穿一条米白色的长裙,披着披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孟寻穿着普通衬衫,精神看上去也不错……而苏仰,还是穿着上班的那套衣服。
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孟寻眯着眼睛笑。
沈淑娴把碗筷放在旁边空着的坐位上:来,雪诚坐这里。好久没见,长大了。
苏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茶壶给孟寻倒了杯茶,又起身给沈淑娴跟孟雪诚倒了点。孟寻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表情瞬间变得满足,眉头舒展开,赞叹道:好茶,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普洱了!还是你懂我,特地带了茶叶过来。
孟雪诚总觉得孟寻最后的两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本质上跟那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唉,孟雪诚正想借茶消愁,没想到孟寻敛去笑意,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你喝什么喝?还有脸喝?进来跟你淑娴阿姨打招呼了吗?跟你哥打招呼了吗?
沈淑娴笑意吟吟,拍了拍孟寻的手:没事没事,孩子也累了,人家刚下班就赶过来了。
孟寻收起责备的语气,改说:你啊,多跟你哥学习。
孟雪诚哑然片刻,自己的亲爹大概是对苏仰有什么特殊的滤镜,怎么看怎么顺眼的那种。他夹了一筷子开胃的酸黄瓜,说出来的话也变得酸溜溜的:虽然他现在是我们队里的实习,但是我会虚心请教的。孟雪诚企图扳回一局,不料孟寻直接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那是你哥,他什么他?好好说话。
苏仰不置一词,夹起一块红枣糕放嘴里。
甜甜的。
孟雪诚还想继续抗议,但是看到孟寻那个眼神,瞬间就怂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哥。
苏仰唇边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但是戏也看够了,免得两个人真的吵起来,他及时止损:没事孟教授,我本来就是实习生,说事实而已。快吃饭吧,等会儿菜都凉了。
苏仰这顿饭的胃口特别好,如果不是孟雪诚时不时盯着他看,估计还能吃多一点。
对了,您为什么突然回来了,身体好点了吗?苏仰把纸巾叠好,放在碗边。
孟寻摸着肚子,笑颜逐开:好多了,在那边太无聊了,就想回来看看。
苏仰替孟寻跟沈淑娴盛了点汤,沈淑娴双手接过,问:你们最近是不是有案子在忙?
是。
沈淑娴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心疼,她说:知道你想查当年的案子,但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安全最重要。孟寻跟她一唱一和,反手指着正在扒饭的孟雪诚:有什么事情尽管让他去办,不用给我面子。
孟雪诚一口饭差点噎着自己,没想到自己亲爹卖起人来这么狠的。
孟寻斜了他一眼,暗示意味十足:雪诚,你说是吧?
孟雪诚左支右吾,敢怒不敢言,只好用将愤怒的目光投射在苏仰身上,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是,当然是了。
吃完饭后,苏仰准备开车送孟寻和沈淑娴回家,但是被孟寻回绝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有时间来咱家吃饭。
我开车来的,我送他们就好。孟雪诚拿出队长的威严:你还不顺路,早点回去,明早还有一大堆事情。
孟寻挥了挥手:小苏,路上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苏仰回答,他又看了看孟雪诚:好好开车,开稳点。
孟雪诚:……
今晚,孟雪诚的车技达到了人生的高峰,开得四平八稳,孟寻甚是满意,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沈淑娴感慨道:苏仰这孩子真不容易,为了当年的事情把自己往死里逼。
孟寻长叹:是啊,苦了他。
市区路上的车辆很多,孟雪诚放慢了车速,同时警觉地竖起耳朵,企图从他爹嘴里多听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淑娴转头,望着窗外流淌着的灯光,呢喃道:若蓝也是,多好一个孩子。
尔后,万马齐喑,剩下肖邦轻慢忧郁的音乐回荡着。
关于当年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回忆,只是有些没有道德良心的媒体,每逢周年就要把案子拿出来遛一遛,顺便帮助广大人民复习一下C国最神秘的通缉犯——笑面。
笑面在五年前策划了多宗爆炸案,选取的地点并无规律,包括校车、地铁站跟行人天桥,死伤无数。而且笑面作案之前,都会在网络上公开自己写的信,将整个行动称之为考验。信里隐含作案时间跟地点,需要警方自己解读。新宁市设立的专案小组就曾经破解了信里的内容,成功阻止了一次爆炸案。就在那之后,有不少笑面的粉丝模仿笑面写信,干扰新宁市警方。与笑面的信相同,开头千篇一律写着:致亲爱的新宁市警察局
而最后一封在6月20号公开的信件,上款不再是新宁市警察局,反而变成了一个名字,写着——
致亲爱的苏仰
这一道考验,是向苏仰发出的。
所以苏仰有没有通过考验?没通过的话,为什么笑面会在620爆炸案后彻底消失了?如果通过了,他又是以什么形式通过考验?考验会不会跟苏仰搭档的死有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狠狠錾入孟雪诚的心脏,崩裂般疼了起来。
孟雪诚带着这粘人又突兀的痛楚把车停好。他下车,扶着孟寻出来。孟寻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感触良多:多久没有回来了……他拍了拍孟雪诚的手臂,声音也变得柔和:你回去吧,早点睡,我们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
好,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gu903();孟寻跟沈淑娴进了楼,直到房子亮了灯,孟雪诚才关上车门,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