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朵好花啊!
穆长风沉浸其中,他觉得,此刻那女子一定在偷偷打量着他,他眼角的余光一瞥,果然捕捉到了对方的目光。
穆长风又调整站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无与伦比的俊美无俦。
花菇的确在看着穆长风。
她只是很纳闷,为何出生武将世家的穆长风会偏.好.菊.花。
而且……她更是无法理解,为甚区区一朵.菊.花,也能让他如此沉浸其中,似乎享受异常,飘飘欲仙……
这穆世子的要求很低啊,也忒容易满足了。
更让花菇诧异的是,同样是穆家人,差距也太大了。穆温烟无论如何装扮,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可相比之下,穆世子就相当的接地气了呢。
穆长风今日明明是一身锦缎白袍打扮,单看面料便知是价格不菲,而且烫贴妥当,做工极为精致,然而穿在穆长风身上,却总有一股斯文败类的意味。
花菇微微蹙了蹙秀眉。
殿内,玳瑁走来,靠近了花菇,低语了几句。
花菇会意,“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告之穆世子。”
花菇单手持剑,朝着穆长风大步走去,女子面容清淡,一脸坦然。
穆长风眼角的余光刚瞥见这一幕,就当即.菊.花.一紧,保持笔直站姿的身子徒然僵住。
她来了!
她朝着我走来了!
穆长风目不斜视,一脸淡然,仿佛被人深深爱慕也并非什么值得激动的事,他眼神淡淡的扫过手中墨菊,又望向了一整片花圃,像只骄傲冷漠的白天鹅,表情和眼神配合的十分到位。
花菇并未靠的太近,人家穆世子可能在赏花,也可能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不可自拔。
花菇是个极有分寸之人,懂得进退,一切皆拿捏的恰到好处。
离着穆长风一丈之远,她微微颔首,抱拳道:“穆世子,娘娘刚刚歇下,皇上让您莫要进去叨扰,且在这里小坐片刻,皇上一会就出来与您议事。”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花菇言罢,就打算折返回廊下。
穆长风高深莫测的应了一声,“嗯。”
他以为花菇一定会找机会与他多说几句,毕竟他入宫的次数不多,今日难得是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可穆长风却见,花菇头也不回的走了。
穆长风,“……”
他知道了!
矜持!
对方一定是矜持!
否则方才玳瑁过来通报即可,她大可不必亲自来一趟,这算是暗示他么?
穆长风心头一股莫名的失落,手中的墨菊也突然不那么清香了。
须臾,萧昱谨从寝殿走出。
有些人天生气场强大,即便换了一张脸,换了一身衣袍,眉目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度也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其实,穆长风有些惧怕萧昱谨。
毕竟关于先帝托孤穆家之事,他也有多耳闻。
而且,先帝托孤之人是傅恒泽……这其中的关系就微妙了。
萧昱谨当真会放下一切成见么?
穆长风不敢保证。但母亲却说,他只需一切听从萧昱谨安排即可,以他的谋划之能,萧昱谨不会对付他。
母亲到底是夸他?还是贬他?
穆长风不想深究。
玳瑁端着刚泡好的普洱茶过来,放下茶盏之时,当着萧昱谨与穆长风的面,取了银针验毒,这才悄然退下。
四下无人,君臣二人落座。
萧昱谨紧锁的眉稍稍平缓,似乎心情不错,“大哥这几日辛苦了,朕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噗——”穆长风被这一声“大哥”吓到了,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好在被他控制了方向,没有溅到萧昱谨身上。
他顿觉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因为太过激动,所受刺激也太大,一手无意识的捏紧了一旁的墨菊,瞬间菊.花成了残.花。
穆长风一阵猛咳,越咳越是严重,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
萧昱谨,“……”
帝王轻轻吹了吹手中茶盏中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口茶,安静淡定的等待着穆长风恢复正常。
不远处的花菇当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她更费解了,“……”
难道穆世子认生?
突然瞧见了生人,他还会羞涩?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方才自己与他说话时,他目光朝前,甚是紧张。
片刻,穆长风涨红了一张脸,借以饮茶的动作掩饰尴尬,“皇上说哪里话,一切皆是臣的份内之事!”
萧昱谨这人素来话少,除却与穆温烟在一起时的.调.情.,他从不说废话。
“让守城将领曹将军时刻准备妥当,一旦收到信号,立刻攻入皇宫,你携带朕的令牌,可号令京中三万禁军,届时还望大哥全力以赴。朕与烟儿……还有皇太子的性命,可都在大哥你手上。”
不是萧昱谨夸大其词,他只是太过不放心穆长风。
但眼下,值得信任的人不多,此事事关重要,萧昱谨只能如此行事。
穆长风接过令牌,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顿觉肩头有千金重,当即起身,又撩袍跪下,颤着嗓音道:“臣领旨!”
起身后,穆长风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泪,甚是感动。
花菇,“……”现在才知道为何铁柱那般浮夸,原来这是穆家家族的特质。
作者有话要说:穆长风:鲜花配君子,没毛病~
花菇:以前很好奇为什么穆家长公子迟迟不娶妻,现在明白了……原来他是一直凭着实力单身。
穆长风:大楚明文规定,女子超过二十不嫁人,是要交单身税的,花姑娘了解一下撒~
花菇:……我是个良民,我选择纳税。
穆长风: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么?
花菇:→_→
————
第64章
萧昱谨并未将自己手上的底牌对穆长风全盘托出。
他这人很不喜欢任何事情超乎他的掌控,就像是对弈一般,他总喜欢比旁人多想几步。纵使眼下假皇帝正当嚣张,他可能已经算计到了几月之后的事情了。
将调动禁军兵马的令牌交给穆长风,仅仅是他的算计之一。
三言两语后,萧昱谨不再多言,大哥与妹夫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穆长风现下对萧昱谨的好感大增,他原以为萧昱谨会避讳穆家,毕竟穆家还是先帝留给傅恒泽的盾牌之一。
可见,妹夫当真大度。
萧昱谨并未久留,不多时便出了未央宫,穆长风不知他去了何处,却是知道帝王有帝王自己的思量,他这个做臣子的,只需极力配合即可。
穆长风将令牌揣进了胸口,一手反复摁了摁,反复他怀中藏着的不是令牌,而是他的命。
花菇不禁又多看了几眼铁柱她哥。
深感老天爷当真不公平。
铁柱容貌倾城,纵使失智也是聪慧过人,可她这位兄长……上上下下,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懵懂无助的少年郎。
他从石杌上起身,穆温烟还在熟睡,他不便叨扰,正要离开之际,却是忽然意识到,那站在回廊下的女子,时不时又看向了他。
这……
他若是直接离开,会不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她一定是想结识自己,否则如何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
穆长风如闲庭散步,抬手理了理玉冠与锦袍,就在即将走近花菇时,他止了步,面对着花圃,侧面对着花菇,负手而立,似在赏花。
穆长风心道:这位姑娘,机会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如何,就完全靠你自己了。
花菇好奇的多看了穆长风几眼。
现下局势紧急,穆家又是皇后一族,倘若苏家与傅恒泽当真得逞了,穆家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可穆长风这般不紧不慢,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本性如此?
花菇见他迟迟不走,又频繁盯着那几盆墨菊看,不由得开始思量。
穆长风是娘娘的兄长,这里虽是宫廷,但花菇知道,娘娘不是那种重规矩的人,瞧着穆长风也是可怜,许是对这墨.菊情.有独钟,索性借花献佛,她抬步走下回廊。
穆长风的呼吸一滞。
她来了!
她又朝着我走来了!
然而,花菇并没有在他面前逗留,而是径直迈入花圃,挑了一盆开的最盛的墨菊,之后转身单手递向了穆长风。
花菇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但穆长风毕竟是皇后的兄长,捧着宫里的一盆花出去,理应无大碍。
关键是,穆长风在宫里这样耗下去,对局势不利。
花菇担心他分神,这才大胆了一次,索性将花“赠”与穆长风。
她曾是个雇佣军,除了杀人做任务之外,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此前也听闻过,这世上的文人雅士,大有人为了花花草草,就连命都不要的。
所以,花菇才会天真的以为,穆长风也是爱花之人。
这厢,穆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下的女子当真胆大奔放,她虽并没有直接对自己表明爱意,但眼前女子对自己的倾慕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穆长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自是不会当面拂了姑娘家的好意,何况还是一个沉默内敛的漂亮姑娘。
穆长风许是羞涩,他面部紧绷,接过墨菊时,未置一言,身子与花菇擦肩而过,就那样离开了未央宫。
守在宫外的侍卫,只见国舅爷唇角含笑,时不时轻抚着掌中墨菊花瓣,麦色的肌肤上呈现出不甚明显的红。
花菇回头目送他离开,之后兀自摇了摇头,忍不住腹诽:铁柱这兄长着实不靠谱,喜欢花花草草的男子,哪能有大出息?
不过……
转念一想,穆家男子皆是这般胸无大志,或许如此才能让天家更为放心,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就这样,花菇与穆长风二人,没有说出任何只言片语,就完成了“送花”一事。
彼此满意。
***
穆温烟做了一个漫长悠远,又可怕的梦。
她自己甚至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她无法从梦中醒来。
西南的夜来的格外晚,那是穆温烟极为熟悉的后山,她时常从府上溜出去玩,上山打过野鸡,躲过府军追踪,更是常与萧昱谨,还有傅恒泽去玩耍过。
晚风微热,漫山的野蔷薇开的灿灿灼灼,风一吹,如起起伏伏的花海,她手中的长剑抵在了萧昱谨的胸口,他的衣襟微红,眼眸更红。
穆温烟从未见过萧昱谨用了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是恨、是失望……还是杀意?
穆温烟心头一紧,可手中的长剑不听自己使唤,偏生顽固的抵着他的胸膛。
萧昱谨一瞬也不瞬的凝视他的眉目,“为什么?你为什么选择的人是他?”
穆温烟慌了,她很想解释,自己并没有选择谁,更不想用长剑刺他。
在梦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径,她急哭了,对着萧昱谨大声喊,“你走啊,你怎么还不走?!你若不走,我伤了你怎么办?”
身后有人伸出一双手来,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清瘦中透着一股苍劲,是傅恒泽在她耳边低语,“烟儿,跟我走,你是我的,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属于我。”
穆温烟控制不住自己,哭着对萧昱谨道:“放了他走,你也走,好么?”
萧昱谨不答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他一步步往前,故意让穆温烟在手中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穆温烟大哭,“不要!”
“烟儿?烟儿!”耳边是萧昱谨的声音,穆温烟看见了一张熟悉陌生的脸,是易了容的萧昱谨,她双眼朦胧,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眸中晶莹模糊了她的视线。
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噩梦惊醒,穆温烟揪着萧昱谨的衣襟,“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她见过萧昱谨数次不曾穿衣裳的样子,也记得他胸口那道疤。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萧昱谨轻抚她的手背,穆温烟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她才将将醒来。
“烟儿可是梦魇了?”萧昱谨方才听见了她的梦话,男人眸色微眯,眼神中一抹异色闪过。
穆温烟情绪波动甚大,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难受,脸埋进萧昱谨的怀中,呼吸阻碍,她被萧昱谨捏起下巴时,人已经哭的天花乱坠,面若夹桃。
“烟儿?”
穆温烟哽咽着,一手捂着胸口的地方,喃喃道:“我这里快要难受死了,像有人拿刀捅了我一下,又来回搅了搅,疼的无声无息,疼的又酸又胀,我这样子讲,你能明白么?”
男人垂眸,闻言后,轻挑剑眉,语气极为平缓,“明白。”
穆温烟的情绪更甚了,“你为甚会明白?你又为甚偏要让我帮你履行那个承诺,我坚守的好累呀,万一有下回,我还要那样么?你既然不能亲手杀了他,那就交给别人吧,下回莫要让我挡着了,好么?”
萧昱谨不知想到了什么,双臂稍用力,将穆温烟拖起来,他自己平坦了下去,让穆温烟躺在他身上。
如此一来,即便隔着衣料,彼此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身体轮廓与温度。
就仿佛亲密无间,再无缝隙。
萧昱谨的唇擦过穆温烟光洁的额头,“是朕不好。”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