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拧着眉,立刻走了过来,俯身行礼,“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她一贯端重,看见自己的爱犬正冲穆温烟大叫,德妃命身后宫人抱走爱犬,再度跪下,“皇上恕罪,这狗是臣妾所养,一切皆是臣妾之过,让皇后娘娘受了惊吓。”
她先伏低,以她对帝王的了解,此事无论真相如何,越是狡辩越会令帝王厌弃。
帝王能容忍穆温烟在他怀中肆意妄为,可见穆温烟并未真正失宠,那也就意味着穆家……
德妃留了一个心眼,看来她得找机会跟父亲通风报信,眼下绝不是站在苏相一党的时候。
萧昱谨淡淡道:“起来吧。”
但并未让人彻查此事,他哪里不知一切皆是穆温烟的手笔,这小东西身上还藏着火腿,不然那畜生又怎追着她叫。
“皇后,你可以放开了。”萧昱谨清冷如冰泉的嗓音响起,显然不打算继续骄纵某个口是心非的妖精。
穆温烟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娇软的身子贴的更紧了,“皇上,我吓的腿软,站不住了呢,嘤……”
她低泣了一声,又仿佛强行忍住,不愿意叫人看见了她柔弱似的。
演技浮夸,但又撩人。
萧昱谨:“……”
众妃嫔纷纷过来请安,见状皆是暗中嫉妒羡慕恨。那条小狗是德妃的爱犬,后宫皆知德妃还特意命人磨了它的獠牙,根本不足以伤人。
皇后恃宠而骄,皇上快推开她!
众妃嫔内心咆哮。
穆温烟见萧昱谨没反应,小手缓缓上移,踮起脚搂住了萧昱谨的脖颈,用意实在是昭然若揭。
萧昱谨胸膛起伏,虽是看不出表情,但似乎吐了口浊气,稍一弯身,很轻易就将人打横抱起,随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众妃嫔站起身,纷纷揉着手中锦帕,气的想当场叫几嗓子了。
德妃扫了一眼四周,等到众妃嫔散去,她对身边人吩咐道:“本宫的土豆从不攻击人,这次定有人陷害本宫,是想借本宫之手,对付穆温烟!当真是一石二鸟!立刻去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该不会是穆温烟自己搞出来的幺蛾子,可一想到穆温烟如今心智,德妃又觉得不太可能。
***
御书房内,李德海对立侍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见帝后二人和好,李德海松了口气,这两天在帝王身侧可谓是担心竭虑,可把他给累坏了。
殿牖一合上,穆温烟是被男人抛在软塌上的,她嘟着嘴,但敢怒不敢言,“皇上,你摔疼我了。”
她揉着.翘.挺.的后.臀,仿佛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是在.勾.引。
萧昱谨揉着眉心,他十四岁登基,十年走来一路血雨腥风,他根本不是善男信女,也没有哄孩子的耐心。他的内心早就冷硬如铁,那里面是无底沼泽,而她是唯一路经的一道光,却是来了又走。
所以他强将她行留在身边,日积月累的蒙骗自己,那道光只属于他。
此时帝王的眼神冷而专注,如凛冬冰柱,穆温烟撒娇的底气骤降,按理说她今晨打扮精致,身上还用了香露,萧昱谨理应宠她、哄她,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嘛?
穆温烟心虚的很,毕竟她已经接连几次惹怒了帝王,她忒有自知之明,从软榻上起来,靠近帝王,一把抱住了他精瘦结实的腰,“皇上,不要不理我嘛,除却皇上之外,我在京城一无所有,我都委屈的快哭了。”
“嘤……嘤……”
她又掌控了一项哭泣技能,哭的可怜又委屈,但又不失美感。
萧昱谨叹了口气,已经无奈了,牵着她去龙案边。
穆温烟看着帝王铺好澄庆堂的白纸,立刻就明白了,她还像上次那样,洋洋洒洒写了好几行,诸如她是如何爱慕萧昱谨之类,最后乖巧的画押。
穆温烟交了差,沾了印泥的手指递到萧昱谨面前,“皇上,脏了,擦擦。”
萧昱谨很满意她立下的字据,帝王取了锦帕的给她擦拭,挑眉问,“你不是嫌朕的手脏么?”
讲道理,穆温烟到了此刻还是嫌弃的,一想到萧昱谨碰过淑妃的手又来碰她,她顿觉自己不是天下第一可人儿了,仿佛也被间接玷.污了。
穆温烟一度哽咽,瞬间戏精附体,“皇上宠.幸淑妃,我心里头又酸又痛,说错话了还不行么?”
萧昱谨:“……”帝王眼中神色一闪而逝,不明白他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殿外,李德海的声音传来,“皇上,镇国公府穆世子求见。”
穆温烟眨了眨眼,她的记忆还停在几岁之时,当初穆长风还未请封世子之位,但一听到镇国公府穆家,她瞬间双眼放光,“是阿兄?”
萧昱谨拧眉,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表情,“宣。”
穆温烟坐的乖巧端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龙椅上。
穆长风被李德海领入殿内,一看见穆温烟立刻红了眼眶,先撩袍下跪行了君臣之礼,“微臣穆长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萧昱谨让他起身。
穆温烟这次傻眼了。
她知道阿兄名叫穆长风,可眼前这人五大三粗,皮肤成麦色,一双剑眉浓郁威严,哪里是她那个漂亮的阿兄?
穆长风略显激动,“烟儿,我是阿兄,你还认得么?”得知妹妹失了心智,他立刻从西南赶过来,可谓是日夜兼程。
穆温烟的泪珠子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这打击太大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跟她这样开玩笑,一觉醒来自己嫁给了大坏蛋,眼下就连阿兄也完全变样了,她是个以貌取人的人,虽然眼下的阿兄不丑,可她还是更想要幼时的那一个。
她起身对帝王道:“皇上,我先回避了。”说着,她提着裙摆,一路哽咽离开。
萧昱谨:“……”显然,他也没明白她突然痛哭的缘由。
穆长风回头目送穆温烟伤心欲绝的离开,以为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他抱拳耿直道:“皇上,这些年穆家的儿郎折损过半,穆家就只剩下微臣与烟儿了,若是皇上不能保烟儿周全,还请皇上将烟儿还给穆家!再者,当初皇上与穆家约定的两年期限已过,既然烟儿还是不愿意,恳请皇上让微臣接烟儿回西南!”
作者有话要说:穆长风:我好歹也是西南一枝花,哪里难看了?妹妹眼光不行啊。
烟烟:嘤嘤嘤……我家阿兄明明眉清目秀,这个粗糙汉子是谁?
帝王:一比较,是不是发现朕更好看?
烟烟:违心一点来说,的确是皇上更好看。
穆长风:(⊙o⊙)…
第26章
穆长风与萧昱谨年纪相仿,当初在西南也曾为挚友,但君与臣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
他二人四目相对,没有故人久别重逢的欢喜,君臣因为一个方才莫名痛哭的少女顿时剑拔弩张,仿佛是在彼此抗争着什么。
穆长风的性情随了镇国公,相貌亦然,倒是与穆温烟是两个极端。
他如所有武将一样,身段魁梧高大,五官立挺英气,眉目之间还带着几丝将军的凶悍,因常年守边之故,肤色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但穆长风少年时的确是肤色白皙俊美的男孩。
以至于穆温烟方才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漂亮白.嫩.的兄长怎的成了这副粗汉模样。
但其实,穆长风的相貌还算上乘,只是穆温烟眼下的审美更偏向温润如玉的那类男子。
穆长风的诉求十分明显,撩袍跪下,“恳请皇上应允微臣将烟儿接出宫!以此为条件,微臣此番答应常住京城!”
留他这个世子在京城做人质,帝王应该更放心镇国公府。
萧昱谨眉目清冷,这时终于开口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仿佛深藏着什么,低沉道:“朕当初答应,若是两年之后,烟儿仍不心甘情愿跟了朕,朕就放她走,可如今她答应了。”
这话甚是违心,但帝王的眼神坚定,仿佛在阐述一个不容反驳的事实。
穆长风性格粗狂,方才瞧见妹妹压根不认识他的样子,让他心生悲凉,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到底对他的机智妹妹做过什么?
“可……烟儿她怎么好端端一个机灵的小姑娘,就成了傻子了?!”
妹妹随了娘亲,是全家最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说傻就傻了?
萧昱谨至始至终都不认为穆温烟傻了,她只是回到了幼时,忘却了一些事,“朕会彻查。”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穆长风满意,“皇上,穆家不求权势,只求一家子完完整整,皇上轻而易举可得后宫佳丽无数,可穆家只有一个烟儿,微臣还是想将烟儿接走!”
穆长风可不顾什么劳什子狗屁恩宠,穆家在西南的百年积威不是说没就没的。
再者,穆家的荣耀,用不着拿一个女子去换!
正统百年将领之家的骨气在此,不是那些争权夺势的奸佞可以比拟的。
皇后之位被大楚权臣觊觎已久,但穆家当真不指望用一个姑娘去换取百年安稳。
家族的荣耀是靠着男子的双拳打下来的!
而不是靠着一个女子的圣宠!
穆长风态度决绝,萧昱谨仍记得两年前他强.娶.穆温烟,这人提着一只酒坛子,醉酒之态,差点与他打起来,“朕不同意。朕与烟儿……已有夫妻之实,且她已经心甘情愿,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帝王的语气仿佛无波无痕,将穆温烟留下的“字据”给穆长风看了一眼,无人读懂他眼神背后的苍凉。
穆长风当真去看了,他认得妹妹的字迹。虽然妹妹聪慧过人,但家中不舍她受苦,就无人逼着她练字,导致她的字迹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看清上面色.色.又狂放的话,穆长风凌乱了。
两年前,他亲自为妹妹送嫁,妹妹无比稳重老练的交代时局,她总能一眼看穿诸多事,对朝中局势也分析的毫无错处。
可妹妹她怎变得这般……浪.荡了?!
穆长风再度看向帝王时,仿佛是在看着诱.骗.了良家女子的人贩子。
***
众妃嫔皆知皇后兄长入京的消息,皆在揣度着圣意,穆家虽是被帝王压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帝王至今留着穆家倒是甚么意思?
然而,翠玉宫这边,一惯表面看似不问世事的德妃却是脸色煞白。
她看着被毒死的雪色宠犬,立刻吩咐了心腹,“行了!不要再查今晨皇后被狗攻击那件事了,皇上这是在暗示本宫,不准本宫继续查!”
心腹宫女会意,纳罕了一句,“就怕万一是玉芙宫那边陷害娘娘呢。”
德妃揉了揉太阳穴,这宫里的事谁又能说的清?
即便是已经失了心智的穆温烟,她却依然圣宠尤在,甚至比之前更胜,谁又能想到呢。
“不必我们出手,穆家和穆温烟得势,最看不下去的就是苏家一伙人,苏相难得给镇国公府致命一击,如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穆家起来,穆世子此番被留在京城,恐怕就是苏相的意思。皇上是个精明人,谁也不偏袒,谁也不得罪,皇上在坐收渔翁之利,他们那些人斗来斗去,谁也不是皇上的对手。”
德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咱们若想在宫里头活的安稳,一切都得顺着皇上的意思,皇上宠谁,本宫便靠拢谁。去!准备几件拿得出手的礼品,本宫要去给皇后娘娘赔礼致歉。”
淑妃心性狭窄善妒,又有皇太后撑腰,不好对付,可一个傻子,她还是可以应对的。
***
未央宫这边,穆温烟神情忧伤的看着国公夫人。
如今的国公夫人并非是穆温烟与穆长风的生母,而是镇国公原配夫人的嫡亲妹妹。
当初原配夫人病逝之前,因担心一双儿女无人照料,就让镇国公另娶了其妹为续弦。
如今这位国公夫人倒是个实心肠的,过门后一直兢兢业业相夫教子,为了穆长风与穆温烟兄妹两,一直未孕。
穆温烟憋了半天,终于落泪了,“娘亲,您真的老了?”
国公夫人面色一僵,她虽不及已故的长姐美貌,但如今也算是半老徐娘,当初嫁入镇国公府时才二八芳华,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容貌自是有些变化的。
国公夫人已从穆长风哪里得知了穆温烟与帝王之间的关系。
她更是被庄嬷嬷的话吓的不轻。
敢情皇上至今极有可能还没碰过穆家这位娇滴滴的小美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穆长风性情粗狂,她却是个心思缜密的。
“烟儿啊,告诉娘亲,你跟皇上之间到了哪一步了?”镇国公与穆长风都想将穆温烟接回西南,可她已做过皇后,即便是和离,皇家也断然没有放人的道理。一日入了宫门,死了也是皇城中人了。
穆温烟收敛情绪,这次见到娘亲和阿兄,着实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好在一提及萧昱谨,她的注意力稍有分散,哽咽道:“什么到了哪一步?娘亲是甚么意思?”
国公夫人怔然,差点忘记了穆温烟失智之事。
这丫头是她亲手养大,她将自己所会的一切皆倾囊相授,穆温烟是她半生的骄傲,见穆温烟眼下这般状况,国公夫人更是不放心就让穆温烟这样留在皇宫,此番穆长风向帝王的诉求失败了,那不如就争一争!
在来京城之前,国公夫人就想好了一切。
能将穆温烟带走最好不过。
若带不走,就教她一切可以强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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