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没有没有。喻易连忙摆手,试探性地问道,您突然找我,是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随便聊聊。李院长挤出一个笑,目光逐渐失去了焦距。

李院长指尖的香烟兀自燃着,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喻易并没有贸然出言打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我原本,也不是什么能当院长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医生半晌,李院长像是突然从重重思绪中挣了出来,言语中却又进入了另一重回忆里。

第91章

喻易从李院长办公室中走出来时,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因为工作安排,他不得不在办公室里糊弄了一早上。吃过午饭后,他便借着观察病情的由头朝着知更鸟的病房走过去。

整个精神病院的日常就如同它封闭的空间一样,遵循着固定而封闭的发展趋势。走廊中鲜少有走动的人,大厅中时而路过的人便如大厅中那面终日闪烁着雪花点,发出刺耳声响的显示屏一样,茫然困顿,对外界的一切都抱有不安而隐晦的敌意。

时而便有人毫无征兆地倒下,时而便有尸体被熟练地抬上担架,死亡的阴云笼罩着这座精神病院的每一个人,浸入了每一次小心而卑怯的呼吸。

喻易的目光在一座担架的尸体上顿了顿,收回了目光。这是一个由回忆投映的世界,所有的死亡已是无可奈何的既定结局,他并不能改变实际上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竭尽所能去找寻这一切死亡的源头。

与这个文明伴生的18岁隐性基因致死突变的源头,究竟会是什么?

这么想着,喻易敲了敲面前这间病房的门,走了进去。病房的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夹杂着颜料的气息,第一个床位上,画疯子如昨日一样,披散着长卷发,安静地坐在床上。

开门的声响似乎不足以将画疯子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他的目光仍旧没有焦距。

下午好啊,小画家,院长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喻易走到画疯子的床尾,干咳了几声试图引起床上人的注意。

画疯子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他这一头并不十分温顺的棕色卷毛跟着咋咋呼呼。他黝黑的皮肤很是干净,看起来今天他并没有找着机会触碰颜料与画笔。

下午好,医生。画疯子呐呐回应了一句。

喻易微笑着对画疯子晃了晃右手,他的右手上,正拿着一本用报纸包着封皮的书。他大致翻过这本书,并且通过书扉页上的简单文字介绍得知,这是一本用语浅显的英雄小说。

小说是典型的套着某英雄拯救世界模板的睡前读物,讲的是一个过分夸大主观力量而显得不切实际,但好歹传达了人文精神的俗套故事。

这原本是李院长的女儿偏爱的故事书之一,在得知他要来病房探望画疯子和知更鸟时,李院长硬是把这本书塞给了他,让他给画疯子送来。

画疯子的目光自然随着喻易的动作聚集到了喻易的手上,在那灰扑扑的报纸封皮映入他的眼中时,他的表情明显亮了一度,面上登时挂上了笑:这是《范·巴克传》吗?医生,帮我谢谢院长大叔!

喻易从角落里把有关这本书的依稀回忆拎出来抖了又抖,抖落无果,便自然地低下头,翻开了手里这本书的扉页,瞅了一眼,才道:是的,没问题。

画疯子紧盯着喻易手里的那本书,笑得很开心:医生,可以帮忙把书递过来吗?我的腿上绑了约束带,动不了。

好的,不过为什么?喻易边把书递给画疯子,边瞥了眼画疯子的腿部,因为上面盖了被子,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被子下的猫腻。

因为我昨天又闯祸了,据说护士先生们为那面墙头疼了很久。画疯子捧着书,一脸抱歉地笑了笑。

画疯子这么一说,喻易的鼻端便反射性地回忆起了某个新粉刷的大厅墙壁的独特风味。而且根据那附近墙壁厚厚的涂层来看,画疯子暗地里是精神病院一霸的事应该假不了。

喻易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见画疯子低头小声道,医生,我画的画是不是很糟糕?

不,你画得还挺好看的。喻易一脸真诚地回答。

虽然他完全无法欣赏画疯子昨天画在墙上的线条歪歪扭扭、颜色乱七八糟、图形奇形怪状的高度抽象画,但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真的吗?画疯子又笑了笑,黝黑的眼珠带着清凌凌的通透。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已然带上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了然。

真的。喻易当即肯定道,大家可能只是疑惑你为什么要画在墙上。

因为这样就有更多的人看到了。看的人多了,说不定就有能够理解我的人了。画疯子的双目一时变得很亮,环境与年龄让他从小待在足够安全的象牙塔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在他谈到有关画的事情时,他的声音中带着异于常人的执拗。

但这执拗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他很快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等生日过后,我就再也不这么做了。

喻易总觉得自己应该安慰画疯子几句,但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倒是画疯子主动揭过了这一个话题:医生,你今天也是来找知更鸟的吗?

是的。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道。

虽然实际目的不纯,但作为知更鸟的的主治医生,这么答更加稳妥。

可是,知更鸟已经睡着了。画疯子无意识用手掌摩挲着手中报纸包裹的书皮道。

这样啊。喻易点点头,笑眯眯道,没关系,我可以和你聊聊。你觉得知更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画疯子毫不犹豫道。

喻易赞同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挺难得的

难得什么?画疯子抬头看向喻易。

喻易看着画疯子,饶有兴趣地问道,难得有人会这么觉得。他并不是会与人主动交流的性子,不会开口说话,也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单凭纸上的交流,不会觉得吃力吗?

当然不会!画疯子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一脸认真道,我觉得,他听得懂的。

对,他原本应该是听得懂的,但他对自己的认知可能出现了问题,这是精神上的疾病。喻易点点头,用颇为官方的语气道。

不,不是的。画疯子急着反驳。

不是什么?喻易循循善诱。

他也许听不懂我们的语言,也许说不出话来,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我在画什么的人了。画疯子端坐在病床上,认真道。

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我是说,也许他感受到的世界与我们并不相同。

怎么说?

因为他在荒漠里,荒漠的天空总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喻易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也仅限于理解,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你觉得他最能了解你的人,相对而言,你也许也是院里最理解他的人。

是是这样吗?

gu903();是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