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
宿芙身后传来盘发女人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执意向前。满腔的愤恨与不平让她难以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宿芙,你给我站住!身后的声音倏忽加重,带上了严厉的意味。
宿芙步伐未停,她用力推开了花房的大门,动作激烈地关上了门。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关上门的不久后,花房中唯一留下的盘发女人,便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在宿芙知道这件事,匆匆赶回盘发女人的居所时,却见盘发女人只是平静地躺在床上,早已失去了最后的生息。
宿芙后来才知道,她的老师桑席,并不是不想救她的另一个徒弟,只是在徒弟与宇宙秩序中,选择了后者。
在与她谈话,确认继承人人选的时候,她的老师便已知大限将至。人事的代谢,最是无情,她的老师无法撑到时越9阶的那一天,只能做出选择。
她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最后来见的,是她寄予重任的小徒弟宿芙。这也是,她对这个世间,最后的告别。
可她不懂事的小徒弟最后留给她的,不是宽容与谅解,而是苛责与隔阂。
愧疚与责任的锁链重重锁住了不懂事的小徒弟,她按着前代B-审判之岛岛主桑席的遗志,怀着对同门至交时越,对老师的无尽愧意,前往神之岛,接受了启示水晶的洗礼。
紧接着一代岛主落幕的,是新一任岛主的继位大典。万众瞩目之下,新一任宇宙最高法官、B-审判之岛岛主宿芙,越过了久久凝视着她、神色温柔毫无怨言的傻同门时越,神色平静而冰冷地迈进了属于B岛岛主的那座宫殿。
自此,除了作为审判之岛岛主需要出面的事,宿芙便一直待在这座宫殿之中。除了弹奏她那把竖琴,就是像一个苦修士那般修心。
就连同门至交,宇宙法庭左膀右臂之一的葬礼,也并未出席。于她而言,那座辉煌的宫殿并不是什么无上荣光,只不过是,她给自己设下的囚笼,一座孤独的囚笼。
画地为牢,无非如此。
有一天,空寂无人的宫殿中,来了一位访客。
时越死了。笼在阴影中的访客道。
她没有怪过桑席,也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了。
宿芙背对着访客而站,没有回头。她的样貌已超越了美丑与性别,她周身冰冷的气质阻隔了任何对她的修饰。她神色未动,似乎已将所有的个性,都奉献给了B-审判之岛岛主的身份本身。
访客望着宿芙的背影,感慨道:你还真是冷血。就是与桑席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谁能想到,你的变化会有这么大。
【音乐家不得感情用事】
宿芙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声音中毫无情绪:人都是会变的。还站在原地的,只有你。
是啊,只有我。访客嗤笑了一声,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宿枝看着那些属于她,又并不属于她的回忆,下定了决心。
她将双手放在自己那口黑色棺材的棺盖上,施力推开。年久失修的棺材内部,随着空气的流动,散出了大片粉尘。
这棺材中,自然也不会有那具不存在的、白色国王的尸体。只有一把历经岁月,也刃口森寒的匕首。
宿枝并不在意粉尘,她兀自伸出了手,从棺木中,取出了这把匕首。
在从漫长自欺中清醒过来时,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她因宿芙而生,想要斩断那些无法被斩断的枷锁,想要追溯那些无法被追溯的情绪与天真。于是她成了画家,于是,她杀死了那个不自由的白色臆想。
可她清楚地知道,宿芙并无怨气。她甘愿承受她应当承受的责任,她甘愿牺牲自己应当牺牲的自由。她像每一位B-审判之岛的岛主那般,将秩序当做夙愿,她也像每一位宇宙最高法官那般,把公道当做终生守护的存在。
她不得不承认,正因如此,从她潜意识中生长而出,作为臆想重现的宿芙,才成为了与永夜对立的白昼。
而她,她将万物视作牢狱,祸乱是她存在的全部象征。她本以为自己在维护秩序,却没想到,她是被秩序制裁的对象。
真可笑啊,现实,竟比幻境还要荒诞。
宿枝于黑暗中,勾起了艳丽的红唇,她握紧了匕首,将尖端对准了她的左胸口。
她求而不得的心中白昼,竟需以她的死亡来践行。
宿枝望着纯白的棺椁,双手施力。
好像有什么,从胸膛缓缓流淌而出。
那是她的生命,也是无序的永夜。
一时间,似有无数光芒投入了眼中,宿枝一眨不眨地凝望着眼前,张开了双手。
悲悯宽宏的阳光临于地上,穿过她的指缝与发隙。耳边是金色的麦浪,在风中簌簌。
原来,阳光是金色的。
原来,世界那么温柔。
宿枝向着前方伸出手去,像是创世纪中,对上帝伸出手的亚当。
她想做一个,有关白昼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珍爱生命,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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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w
第74章
虚幻的太阳已然落幕,威严的巨剑却依旧悬空而下。喻易迈过最后一重悬梯,透过重重黑暗,看到了那在历史传闻中久负盛名的黄金宫。
宫殿基本由黄金铸成,整体宏伟的构造与墙上繁复瑰丽的雕饰,让其有如天上之国。
只不过在喻易到来之时,这座天上之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风化成尘。
天空之上的寒雾笼上周身,喻易望着前方的这座宫殿,运着内力驱散了寒意。
直到当面见到黄金宫,感到其上的能量波动,他才发觉,这座宫殿,竟然也是画家技能建造的幻境。
而幻想域场的破灭,便意味着发动技能的画家本人出了问题。
喻易环顾四周,并没有发觉任何来自生灵的能量波动。
这意味着,无论过程如何,至少黑色国王宿枝,的确如西西弗斯计划中的那般死去了。
只是
喻易迎着风中触之即灭的粉尘,迈步向前,在黄金宫大门前蹲下了身。
脚侧的,是西西弗斯不着寸缕,狼狈干瘦的猴躯。这具猴躯再不复生时的骄傲与体面,正以一种不大好看的姿势,沉寂地躺在审判指针所在的大地上。
喻易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把一旁遗落的黑毡礼帽给西西弗斯戴上,将西西弗斯的躯体摆正,又将他勉强完好的左手盖在血肉模糊的右手上。
做完这些,他才站起身,抬头向天空望去。天空上,巨剑森寒银白的剑尖直指这块悬空的陆地。
纵然尚未与剑锋接触,迎面而来的剑芒,即使隔着墨镜,也给喻易的面上带来针刺般的痛感。
只是现在,审判指针依旧存在。这柄代表规则裁决的巨剑,也并没有像西西弗斯预想的那样,在他与宿枝、与审判指针同归于尽时,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