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车厢消防设备的铃声已经停止。车厢中很安静,怪物凄厉的吼声、选手挣扎的悲鸣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站在车厢门口的两个人。
抱歉啊兄弟,一开始竟然让你独自面对那个鸟怪。现在我已经深刻反省,深切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定好好做人,争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喻易张口就来。
你同意合作了?三危的关注点并不在喻易的前半句话。
那是当然。喻易忙不迭回应道,兄弟,这次你救了我,就是我的生死之交了,以后我要是真的成为了高阶预言家,有什么事尽管提。
如果他能转职为那劳什子预言家的话。
下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又变得神秘兮兮的,等我一会儿,我去窗口那边看看,看看那个宇宙切线是怎么回事。
喻易对三危做了一个稍等片刻的手势,走到了前排车厢的窗前,他想看看这个宇宙切线到底是什么。
几乎走到贴着窗的位置,白雾才不至于阻碍视线,喻易看到了窗外的场景。
从窗外飞逝景物的特征来看,列车依旧行驶在笔直的轨道上。
喻易微移视线,望向列车的前方。视角的原因,他并不能看到列车车身的前端,但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拱门。
拱门纯白的身躯截断云烟,壮丽的浮雕与正午阳光的照耀,让它如史诗中举起火炬、撑起天幕的巨人。巨人悲悯地俯瞰大地,也许正在悲悯这名为极夜号的列车极夜般迷惘的前路。
这扇拱门和他跳向铁轨前看到的拱门一模一样。
将窗外的景物尽收眼底,喻易收回了视线往回走。
车厢内依旧白雾浓重,但三危的位置并不难找,喻易很轻易地在雾中找到了一把标志性的黑伞。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沉默地握着伞柄,撑着庄肃的黑伞,用端正得近乎刻板的站姿站在原处。
低调的黑斗篷,和周遭神秘而不灼目的气质让他仿佛融入了雾中,有如雾中崖岸,独立于人世,朦胧而清寂。普通的一站,看起来却像是在守着什么恒久的约定。
注意到喻易的靠近,三危手腕微转,将喻易也笼在了黑伞的范围之内。二人开始向第八节车厢进发。
看到了什么?三危边从斗篷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旧的铜制怀表,低头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边随口询问。
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一排白色的拱门。喻易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巧合的是,在我刚进到这个列车的时候,也看到了同样的拱门。
走吧。还有八分钟。三危点点头,将怀表收起,对列车外的事不甚在意的样子,只声音平静地提醒道,别离得太远。
喻易顺从地收敛了散漫的步伐,跟上了三危。
喻易刚才隔了距离看过来,还觉得面前这个一身黑斗篷的家伙通身清寂孤冷,浑身上下也就差写上生人勿进四字。
但与三危说话间,这种孤冷瞬间消融了大半,就连他初见三危时感受到的傲慢也被冲散得差不多了。
喻易感到自己应该推翻刚刚那个雾中崖岸的比喻。别人是崖岸自高,这人倒好,明明嘴角永远平直,一幅冰冷得没有情绪的样子,但说他是崖岸,又哪有崖岸又是低头又是撑伞?
喻易觉得有趣,他主动凑近了一步,揽上了三危的肩膀,笑嘻嘻道:嘿,兄弟,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喻易。这名字解释起来复杂,简单地来说就是知道很多事的意思。说起来我现在连兄弟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大名啊?
E-三危。
三危顺口答道,在兜帽下微微蹙眉。他并不习惯与人肢体接触,况且还是那么近距离的。
三危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想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让对方主动松开手。
只不过这个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人毫无自知之明,不仅像个牛皮糖一样,丝毫不放松手上的力道,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记得在中转站的时候,我的名字前面也多了个字母,不过是个D。真不知道这个字母有什么用。
看样子兄弟你也不知道,那就先不管它了。喻易通过三危沉默的态度自动脑补了对方的答案,继续说道,这个暂且不管。兄弟你名字不错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这是个好名字。
结合兄弟你的面相。喻易睁着眼睛胡说,兄弟你以后势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子孙满堂
他总不能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三危带着肩上很难忽视的重量穿过第九节车厢前的合金门,沉默地迈进了第八节车厢。
这可是在危机四伏的挑战赛之中。即使是他这般的合作者,也依然存在背信弃义的风险。他真不知道他肩上搭着的这位是心大还是怎样。
三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搂着他肩膀侃天侃地的喻易又开始了新的话题:我们俩既然是生死之交,光知道个名字多生分啊。这样,我再来进一步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这个人呢,爱好比较广泛,吃、喝、玩、乐一样都没落下,不过没什么特长,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运气不错,会谈恋爱
谈恋爱?三危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从开头就掐断了喻易的长篇大论。
是啊,怎么了?浓雾弥漫的前路似乎并不能阻碍喻易脱缰野马一般的表达欲。见三危停下来,他起初还有些疑惑,不过下一刻,他就回忆起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可不是那种欺骗人感情的渣男。此恋爱非彼恋爱。我有一把吉他,名叫恋爱。因为对我这种母胎独行侠来说,每次只有在弹起吉他的时候,才会有一种浪漫得如恋爱一般的感觉
三危眼看着喻易表情夸张地感慨万千,抿了抿唇,冷静地提醒道:还有6分钟。
没事,来得及。喻易见三危不为所动,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唉,兄弟你真没有浪漫细胞。
三危不语,撑着伞继续前行。喻易见状,自觉闭上了嘴,认命地跟上了三危的步伐。
二人穿过大片的白雾与残火,一路来到了第八节车厢的门前。
即使经历了一场大火,第八节车厢最前方的屏幕也还诡异地亮着。屏幕中的是加载不出来的灰色雪花点,右下角标了时间,19:00。
在看到这个时间的同时,喻易就想起了他最开始进入这个车厢时,听到的报时。当时所报的时间就是晚上七点整。
刚刚他向窗外望去时,飞速后退的景物与天上缓慢位移的云都告诉他,时间确确实实在前进。所以停下的应该是这个屏幕上的时间。
喻易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20:30。从他来到列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如果逆向思考,在只有时间能够显示的屏幕里,这时间越是反常,就越值得注意。而时间的静止,恰恰在提醒着来人注意它的变动,这变动,或许就是通关这个挑战的关键。
三危撑着伞走到了通往第七节车厢的合金门前,按下了旁边的控制按钮。
第17节车厢前的合金门已经因为之前的高温微微变色,所幸控制合金门的开关足够坚强,没有在大火中失去它的功能。
幸好开关没被烧坏,不然我们两个接下来就是患难兄弟了。喻易看着缓缓向两边打开的合金门,松了一口气。
三危见喻易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喻易身前,看着合金门,握紧了手下棕色的伞柄。
在这扇门没打开之前,门后的一切都是未卜的。他并不能确定门后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幸运的是,合金门开了一半的时候,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