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大概是错觉,他刚刚竟然觉得那只乌鸦的眼睛泛了红光。

在喻易拉上窗帘之后,窗外原本尖锐的划拉声,倏忽变成了疾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敲击声。

从之前的情况来猜,大概是窗外的乌鸦改扒为啄了。

不看,不听,不知道!

喻易隔着窗帘对窗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好似聋子似的,晃荡回床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拿过床头摆着的吉他,边哼着调子古古怪怪的自编小曲,边弹了起来,对窗外一次比一次凶狠的划拉声可谓充耳不闻。

窗外飘荡着一片恐怖的声音,但窗内却是一片不在状况、自娱自乐的欢声。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从某一刻开始,喻易忽觉周围亮度骤减,室内明亮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开始明明灭灭。随即,喻易便感后背一凉。好像有一阵风,正在他的背后幽幽吹过。

喻易喉咙一哽,这下什么曲子也哼不出来了。他默默收了放在弦上的手,起身将吉他背在了身后,然后拎起了腰间挂着的金算盘。

可他一个抬头,冷不丁就看到了面前的白墙。

此时的白墙已经称不上是白墙了,闪烁的灯光,让整面墙时灰时白,时明时暗,其变脸速度之快,让自认行走江湖多年的喻易,都自愧弗如。

不仅如此,墙壁的中央,还有一个存在感强烈的庞大阴影,阴影深邃得像是熊孩子尿床后的新鲜被单。而在这阴影之中,竟睁开两点妖异的红光。

喻易一下子就与墙上那两个红点对上了。

一时间红眼对黑眼,红眼横戈跃马,黑眼兵荒马乱。

喻易一个手抖,差点没拿稳自己的宝贝算盘。他回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便见此时的窗帘早就被掀了个彻底,露了其下被抓得惨不忍睹的玻璃窗。

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望去,喻易依旧很难忽视,窗上那如纤绳极力拉扯出的勒痕那般,深刻与骇人的痕迹。

谁能相信,造成如此刻痕的,只是一只体积不大的乌鸦

此时,窗台那只乌鸦的眼睛,正幽幽泛着红光,幽幽地望着他这个方向。

而乌鸦身后的天空,正午的太阳高悬天际,却无端减了亮度,看不出分毫的明媚,只翻出一片灼目的苍白。

乌鸦黑色的身躯逆光,仿佛成了一道纯粹的黑影,这黑影的身躯不断地膨胀,虚化。

看着此情此景,喻易心中只有两个字:危险。

房间内的怪风透过喻易单薄的道袍,使劲雪上加霜,喻易朝着房门的方向步步后退。

事情的发展也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发生转机,乌鸦的身影在阳光下微微扭曲,直冲玻璃窗。

紧接着的玻璃破碎声即使在狂风中也显得异常清脆。

但这也宣告着喻易短暂安全的境遇彻底被打破。古怪的乌鸦在原处扑灵几下翅膀,就直冲喻易而来,连带着日光下庞大的阴影铺天盖地地朝着喻易碾压过来。

俗话说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喻易自认混迹江湖多年,练就了一身逃命的好本事,这时候丝毫没想过正面对敌,果断转身向房门处狂奔。

喻易多年来练就的临阵脱逃的本事,让他在这时候跑得很快。然而乌鸦的飞行速度更快。在他的一只手按下了门把时,乌鸦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刀锋一般的利爪直朝他面门而来。

喻易急中生智,双手攥着金算盘的两端往前面一挡。

恍若刀剑相接的声音短促地传来,来自前方的冲击力震得喻易虎口发麻,而算盘与鸟喙相撞时,鸟喙的尖端狠狠地通过金算盘的缝隙刺过来,仅差分毫就扎到了喻易的鼻尖。

好在喻易的金算盘足够坚固,险险挡住了这一波攻击。

喻易借着乌鸦愣神之际,趁机把算盘往后一拉,急退几步出了房间,刚出房门就用手肘抵着关了房门。

喻易担心乌鸦如破窗一般破门而出,于是用半个身子抵着房门,把耳朵贴在门上,警惕地听着门内的动静,奇怪的是,别说破门了,他连丝毫的撞击声都没有听到。

房间外的走廊一片寂静,喻易又等了会儿,差不多确定了房内的乌鸦竟然的确没有出门追击的意思。

喻易掸了掸白道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始思量起自己应该怎样和房东一家解释一片狼藉的房间,以及自己今晚应该住在哪里。

你怎么出来了?附近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喻易转头看去,只见走廊的拐角处,房东一家中的那个少女正站在阴影投落之处,死死地盯着他。她的面上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的微笑,而是一种忧郁的神情。

喻易刚想胡诌一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见少女的表情扭曲了起来,面上的忧郁几乎在瞬间转为了一种愤怒或狂躁:人渣怎么可以随意出房门呢!

啊?喻易一脸懵然。他果然是被当成了人渣吗?

什么?人渣跑出来了!

喻易认得这个声音,这是这个家中那个热情的妇女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电锯启动声。

妇女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因为嫌恶而狰狞的脸很快出现在喻易面前,连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这个家的其他成员,以及他们手中的电锯、菜刀、球棍。

此时,所有人都用一种或愤怒,或忧郁,或痛苦的,极度扭曲的表情看着他。原本的友善这会儿全变成了尖锐的敌意。

有有事好商量,拿着刀和电锯多危险啊是不是?喻易干笑一声,试图用言语化解危机,脚下不停地后退。

房东一家冷眼看着喻易不为所动。

喻易心知大事不妙,当即转过身想逃,但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走廊尽头,而走廊的尽头是一堵墙,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喻易猛地回过头,便见房东一家不怀好意地朝他冲过来

那啥,管理员,你们筛选世界的人都活得那么精分的吗?喻易面无表情地对莫得感情机器器道。

要不,我们把他号码牌毁了,然后杀了他得了,想想这个人渣竟然在我们家住了三天,我就浑身不舒服。

不行,城主知道了我们会死的!他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

可人渣本来就该死啊,我真想用这把锯把他锯成两半

喻易在一片争吵中没忍住停止了装睡,他悄悄张开眼睛,低头一看,身上仍旧是绕得严严实实的绳索。和前两次绑他的似乎是同一根。

对,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绑在这里了,也是第三次听到类似的对话了。

那天他走出房间,遭遇精分的房东一家,在莫得感情机器器表示这一家不敢真的杀他后,他压根没想反抗,直接任由房东一家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那天那家人也是如今天这般争吵着想要杀了他,吵得他耳膜生疼,觉都睡不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又一阵钟声响起。原本面容狰狞,对他充满敌意的一家人,突然又换回了原本友善的样子。他们面上再度挂上了堪称死寂的温和微笑,满目愧疚地帮喻易解绑,一次又一次地向喻易道歉。

太对不起了,我们一家都有梦游症。没想到竟然会在梦游的时候对您做了这样的事。房东太太向喻易深深鞠了一躬,局促道。

原来鬼魂还有梦游症,梦游症竟然还那么刺激。喻易暗道。

当时,喻易抬头看向钟表。钟表指向早晨六点,距离前一天下午六点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房东一家为表忏悔,竭尽所能用最好的东西招待喻易,自然也没计较被乌鸦弄得一团糟的房间。反而提醒喻易,乌鸦是城里的守卫,听命于城主,城主是城里最尊贵也最恐怖的存在,他千万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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