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始料未及苏寻会哭，还哭的这么伤心，就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看着她的深邃黑眸中滑过一阵涟漪：“你还有脸哭，你义无反顾去送死的时候想过我？！”

“想过啊，我怎么没想过。”苏寻吸了吸鼻子，瞪着他道。

她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她那会不是在想着怎么阻止他来打乱自己的计划吗？

苏寻自认理亏，但对付温璟最不能输的就是气势：“温璟，我是个女的，感性大于理性，在那种至关重要的关头，我根本没有绝对的理智，更何况，那还不是你们中看不中用，自己没本事想出更好的办法，难道我就要看着叶烟澜死吗？我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的！”

温璟：“……”

他们中看不中用，苏寻可真是张嘴就来啊，但偏偏……说的他没办法反驳。

苏寻见温璟眼神微晃，乘胜追击：“我知道你的感受。”

“你不知道。”温璟冷声。

苏寻启唇一笑，苦涩蔓延：“我知道，在你没有告诉我你的计划，挨下黎俢那枪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么么？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着你一起死，但清醒过来又觉得不甘心。”

温璟眼神一滞。

他以为苏寻会说，清醒过来想通了，不想死了，她还有别的责任，希望他也是这样。

却听到她说：“就算要死，也得先给你报了仇……再死。”

温璟的心便在这一刻扭痛起来。

苏寻微微仰着头，看着他，晶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滑落：“你真的以为我不怕死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不怕死，我怕的……”

“特别是在解药缓缓进入体内的时候，我甚至有过片刻的后悔，比起死，我更怕的，是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更怕的，是你会有多难过。”

苏寻话落，轻轻垂下了眼睛。

他怕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她难道不怕么？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温璟能感觉到苏寻脚软的身躯在他身下轻微的战栗着，仿若她体内现在有着万千情绪，情绪，这些情绪被她狠狠的压抑着。

压抑的……已经快忍不住了。

她既要救叶烟澜又要忍受着恐惧，她不能承受叶烟澜为她丧命，又舍不得关心和爱着她的人。

她做出那个决定，所付出的勇气和决心，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这些，温璟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忘不了苏寻冒险时候的感觉，忘不了那漫长的等待，就好像被人绑在了砍头台上，绝望的等着有人能喊一句刀下留人。

他不能接受他可能会失去她，就连想想，都觉得四肢百骸冰寒刺骨，连灵魂都要被撕裂。

温璟见苏寻哭的梨花带雨，腾出一只手鬼使神差的抚上了她的眼角：“忘不了。”

他指尖颤抖，嗓音暗哑到近乎失声。

苏寻抬眸，雾气朦胧中，看到温璟红了的眼眶，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

她前些天虽然也自愿加上被迫的想哄他高兴，但却没有这一刻能浓郁的共情到温璟的悲怆。

她一直觉得她理解了温璟的心情，但温璟却没有理解她的。

她一直都觉得，温璟没错她也没错。

但现在，触及他瞬时变得通红的眸子，感受着他因为压制而轻颤的指尖，苏寻所有的硬气都消失了。

她是真的心疼了，心疼又内疚。

“我错了。”苏寻扁了扁嘴，眼泪汹涌而落，她原本想抵抗他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抱着他，身子在他身下挪了挪，将脸埋在他心口，哽咽道：“温璟，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绝对没有，嗯？”

温璟任由她抱着，闭着眼咬紧了牙，他本意是不想这么快原谅这个小混蛋的。

他都做足了思想工作，一定要她一次性的长够记性，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她，让她好好尝一下痛苦的滋味。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报复心，所有的一切……在她面前都仿若形同虚设。

他好像已经被她牢牢在抓在了手心里，硬的刚不过，软的受不了。

就连让他多哭一会，他都做不到，那些卡在嗓子眼里的狠话，终究还是变成了：“别哭了。”

简直……一败涂地。

苏寻听到他压制着情绪的这句话，从他怀里抬起头，微红微肿的眸子，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还闹么？”

温璟：“……”

苏寻见他不说话，秀眉一皱：“那我再哭会。”

“行了，没完了？”温璟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掉，竖眉道。

“你还凶我？”苏寻又哭了。

温璟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脱口而出：“没有。”

“你有，刚才你就是这样……”苏寻哭着，学着他做了一个竖眉冷脸的表情。

温璟哭笑不得，一时间没招，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行，我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为什么要加一个行字，你不是觉得你错了，你是觉得无奈，你是被迫道歉。”苏寻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