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温宅,卧房内。
温云廷倚在床上,沈绘君一只手握着他,一只手不停的轻拭眼角的泪。
在他们身前,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穿着白大褂微微俯着腰身,沉声道:“这件事,温先生不能再拖了,公司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身体,温先生,您就把手头的事放一放,住院治疗,尽快手术吧。”
“大少爷,二少爷!”卧房外传来女佣的问候声。
温云廷一直没有表情的刚毅脸上,眼神倏然深了深。
他佛开沈绘君的手,沉声道:“行了别哭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他们,谁都不要表现出来,老徐,你也是,先回去吧。”
徐老先生颔首,出门时正好跟温璟和温即墨打了个照面。
“徐院长。”温即墨顿住脚步叫住了他。
徐老先生亦是礼貌的对温即墨低了低下巴,避开了温即墨的问话,沉声道:“璟少,墨少,温先生正在等你们,你们快进去吧。”
温璟凌冽的视线在徐老先生身上顿了顿,见他没有丝毫停顿便走了,眉心轻拧。
“阿璟你回来了,快进来。”沈绘君站在门口招呼道。
温璟没有看沈绘君,从她身前绕开进了房间。
温即墨牙关紧咬,盯着温璟那副高傲的模样恨不得锤死他。
沈绘君上前握住了温即墨的手,对他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个时候生事。
温璟看到温云廷的那一刻,突然发现他老了。
虽然,温云廷的俊容依旧刚毅,像刚满四十岁般,但他的白发却已经藏不住了,眼中疲倦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很是虚弱。
温云廷也没有想过温璟会回家。
他盼了他十几年,等了他十几年,如今见到他回来,心中甚是欢喜,好像以前他所犯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
“别站着了,坐吧。”温云廷喜怒不表于面,启唇道。
他嗓音非常沙哑,听得人很不舒服。
温璟难得听话,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问:“身体如何?”
“无妨,前些天受凉发了几天烧,老了,身体不经扛。”温云廷道。
温璟没有看他,垂眸道:“既知老了,就该退休休息,公司的事有温即墨和朔哥打理,出不了乱子。”
温云廷疲倦的眸中血丝又红了一分,他抿了抿唇,心中苦涩至极。
印象里,这是温璟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跟他说话。
虽然,他还是没能唤他一声爸,但却说出让他休息的话,他很欣慰。
温云廷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会跟自己的儿子生疏到这个地步。
眼前的人可是他的儿子,他最喜欢的儿子,他的情感寄托,他的一切。
温云廷缄默了下来,温璟也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云廷才启唇,哑声道:“阿璟,回来吧。”
温璟搁在腿上的手渐渐蜷成拳。
他低着头,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眼中的光消失殆尽,只剩下邃黑的深渊,让人望不见底。
温云廷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苦笑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你身上这股倔劲到底随了谁,就因为那一巴掌,说走就走,宁愿扛着小小的身子在外摸爬滚打,宁愿遍体鳞伤也不接受我和你母亲的道歉和帮助。”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证明自己,现在你也做到了,虽然外人不知,但我知道你名下产业有多少,你的丰功伟绩战功赫赫并不比我当年差,我很欣慰。”
温璟拳心握得越来越紧,骨节分明。
温云廷的烧还没有退,嗓子间灼烧的他嗓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软:“你祖母怨我无情当年没有留下你,你怨我和你母亲偏袒即墨,可我真的偏袒吗?”
“我待你如何,你真不自知?咱们父子较劲了这么多年,谁都没有给谁服过软,如今我这一病倒是让我想通不少事,阿璟,爸不跟你较劲了,这个家日后你想回就回,不想回我也不再逼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当年没能留下你,我很后悔。”
“没能留下她,你后悔过吗?”温璟淡淡接道。
温云廷闻声一怔,撑着腥红的眸子看向温璟。
温璟低着头,拳头握得紧紧的。
温云廷恍惚在他身上找到了他幼时的模样。
小小的,倨傲的,捏着小拳头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让着温即墨,就因为他小吗?
后来,他也问过温云廷,让给他的东西,拿的能这么心安理得吗?
从前,温云廷没能真正理解这句话,而现在温云廷懂了。
温璟见温云廷没应声,抬起头,目光凌冽的又问了一遍:“回答我,没能留下她,你后悔过么!”
啪!!房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沈绘君手上的水杯应声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滚烫的水溅了一脚她都没有感觉,只是怔怔的看着温璟,心中泛起无限的恐惧。
温璟起身,走到沈绘君身前,沉声道:“既然抢到了就好好珍惜,若是她,做的比你好。”
gu903();沈绘君脊背僵直,眼神剧烈的晃动,根本没有敢看温璟,她的呼吸有点紊乱,手指颤抖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