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易朝皱着眉头回答。
“没有那你皱什么眉?”岑暮伸手将对方褶皱的眉头捋平,“皱多了就不好看了。”
易朝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死了,你会变成魏城雨那样吗?”
“不会……”
易朝听了放下那颗悬着的心,谁知对方又补充一句:“我会比他更疯魔。”
“比如……”
“比如跟你的尸体一起睡,或者是殉你。”岑暮认真地说道。
易朝收回目光,跟着魏城雨的转换到了另一个地方:神巫岭。
同样是一个沉沉的黑夜,魏城雨挥手:“将寨子里所有的人都抓起来。”
“是。”夜里整个寨子火光冲天,鸡鸭犬吠生此起彼伏,整夜不息。
巫栎从梦中惊醒,拨开罗帐披衣下床。一把青锋从黑暗中挥来,他立即闪开,拎起旁边的椅子挡下袭击:“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的族人?”
两人在黑暗中对话,谁也看不清谁:“我想来找祭司大人主持一个祭典。”
“请人就这个请法?恐怕不是普通的祭典吧。”
“是春阴祭。”
“不行,这个祭典太过凶险,逆天而行终是要付出代价的。”巫栎拢了拢肩上披的衣裳。
“我不管,天要罚便罚,我都认了!你族人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你手里。”
巫栎戴上面具跟着魏城雨出去,他的族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抓来了。“祭司,你答不答应?”巫栎在考虑,没有及时回答他。他抬手,一个手下立即杀掉一个人。
“你……野蛮至极!”巫栎骂了一句,奈何他修养太好,搜肠刮肚都没有可以骂人的话。
“当然,您是圣人,所以请救救你的族人啊!”魏城雨站在竹楼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个个人有如蝼蚁般脆弱卑微,“点香,每烧完一炷香杀一列人。看看你们的大祭司到底有多狠心。”
“你……不用点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巫栎看着这一群族人,狠不下心。族人走时,一个小男孩被石头绊倒,没有人敢来扶起他,大家都忙着赶回寨子。
巫栎走下竹楼,扶起小男孩,帮他拍去身上的泥土:“别哭了!有祭司哥哥在这儿,你们不会有事的。”
“哥哥,我害怕。”他抱住祭司,把小脸埋在巫栎的肩窝哭泣。巫栎轻拍他的脊背:“我楼上有一串糖葫芦,我带你去好不好。”
小男孩拿到糖葫芦之后就不再哭了,一个人慢慢走回寨子里。这一切都落在魏城雨的眼里,他的视线中,祭司的身影跟他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重新勾起他温暖的回忆。“魏让,是你吗?”
巫栎回头,脸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冰冷无情,连同那双眼睛也衬得格外冷。魏城雨自嘲地笑道:“是我晃了眼,祭司你跟一个人很像。”
“我跟谁都不像,我就是我。”巫栎拂袖离开。
☆、渺云洲里魂落忘川水
回到渺云洲的封雾岛,巫栎问道:“你想让我复活的人在哪儿?我得去看看才知道该怎么做祭祀祷告。”
“你跟我来。”魏城雨带着他去地下的冰殿,整个冰殿只有一张寒玉床,那个人躺在寒玉床上,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巫栎一看到那人的脸,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这也太像了吧?
“你怎么了?”魏城雨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虽然戴着面具,但是眼神不一样。
“没什么,你先出去,我要问一下他的个人意愿。”
“我可以呆在这吗?”
“有人在会惊扰了他的灵魂,到时候他不肯说话就麻烦了。”
“好,有事情叫我。别耍花招,你的族人还在我手里。”魏城雨临走前还警告他。
巫栎摘下自己的面具,他的脸跟躺在寒玉床上的魏让确实相似,可是仔细看到话还是有点区别的,他的眼角更细长些。“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如此相似?难道只是巧合吗?”
魏城雨在门外等着,一个手下赶来说道:“护法,岑暮他们已经去到密道里了,我们捡到了这个。”他拿出一块玉佩。
易朝转头看着岑暮:“你什么时候把我的东西丢了?”
“没有丢啊!我一直带在身上,不信等一下出了幻境我拿给你看。”岑暮很认真地说道。
那他们手中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另一半?易朝在心里猜测。
魏城雨看了一眼玉佩:“把它放在密道里,我之后会带祭司去,这样才能让他乖乖给我主持祭祀。”
巫栎戴着面具出来。“问完了?”
“问完了。”
“他说了什么?”
“不方便说。”
“好吧,他想回来吗?”魏城雨想了想又问道。
“不能说。作为祭祀,如果泄露与灵的对话,会被神收回能力。”巫栎说的很认真,仿佛是真的存在一样。
“我不为难祭司了。想告诉祭司一个不好的消息。”魏城雨故意卖关子停下来。
“什么消息?别卖关子。”
“我的手下放了你的族人之后,他们藏到了祭台底下的密道里,可是南越的二殿下岑暮和易朝带人把他们都杀了。”
“什么?”他恍然间有些头晕,腿软了一下,扶助旁边的树。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带我去看看。”
他们回到了神巫岭,巫栎立即冲到密道中,看见的是如山的尸体,死相惨烈,如同人间地狱,在一角落里,他找到了一枚玉佩。他双腿跪在地上,叩头,再叩头,三叩头之后他匍匐在地上,久久没有在抬起头来。
魏城雨蹲下,手掌轻拍在他背上:“祭司,别难过,你帮我复活我哥,我会帮你报仇的。”
巫栎起身,没想到面具在这个时候从脸上滑下来,他沉浸与悲伤中,竟然没有发现面具松了,因此自己的整张脸完全暴露在对方眼中。他赶紧将面具带上。
魏城雨僵在原地,他盯着巫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难道是这里怨气太重?他赶紧离开。
巫栎堕落了好几天,每天都把自己关在竹楼里,喝得醉醺醺的。魏城雨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打起精神来行不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
“我挺好的,真的。”他坐在角落里,脑袋倚在墙上,一手拎着酒瓶,一手垂在地面上。魏城雨扪心自问:“我真的做错了吗?或许当初我不执著于复活哥哥,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进去后便没有关上门,径直走到巫栎的面前,单膝跪下,端详这对方银白色的面具:“你之前给我看的羊皮卷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毁容了吗?”
“因为天火焚山,前一任祭司自己殉神了,没有来得及帮我。”他的双眼在酒的作用下无神而空洞,他绝望地笑了几声,“他临死前还叫我好好保护族人的,结果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魏城雨伸手拿下对方脸上的面具,很像,但是又有不同之处,尤其是在这种醉醺醺的状态下,对方的眼角上挂着泪珠,泪痕还没有完全消失。
“你跟躺在寒玉床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他……一个我爱而不得的人。你醉了,别喝太多!”
“我没有醉,醉的人是你,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醉意。”巫栎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你把我当成他了,是也不是?”
“……”魏城雨没有回答,他心里乱得很。偏偏这时候巫栎抬着醉眸在诱惑着他,这么相似的容貌,这么绝望的眼神,一切都太让他心慌意乱了。
他捏住对方的下巴,吻上去,对方也是极其配合地张嘴,呼吸间酒气伴着淡淡的松香、雪冷在唇齿间融化。对方的衣襟腰带被一一除去……
易朝抬手挡住了岑暮的双眼:“非礼勿视。”而后带着岑暮离开屋子。可是里面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出来。
岑暮握着他的手:“要不咱们也试试?反正是在幻境里。”
“胡闹!”易朝想抽回手指,没想到却被对方抱着,压在翠竹栏杆上,来了一个细腻温和的吻,一切发生得太过于突然,让他没有来得及避开。
“易大人,你到底怕什么?每次只会捂我的眼睛,为什么你都不捂你的眼睛?”
“你还小,不能被带坏了。”
“我不小了,我们那儿经常有人这么干的,男男女女男女都见过,要说带坏的话我可能早就坏了。”
易朝:“……”看来我做得有点多余了。
“大人,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功夫也不错的。”
“滚。”
“大人,你的脉搏跳的有点快?是不是……”岑暮扣着他的手腕,亲昵地问道。
“不是。”他将手抽出,摆脱对方的爪子。
岑暮伸手揽住易朝的腰,将对方按在栏杆上,对方的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欲拒还迎。岑暮分别抓住这两只手放到一边,按着对方的肩膀吻起来,他第一次尝试着撬开易朝的嘴,但是后者没有松开。“大人,这是幻境,你如果在这儿都不敢,出去之后恐怕更加不敢了。你爱我吗?”岑暮的话语带着蛊惑,一直在诱惑易朝松口。
易朝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人,心里的防线一下子松了许多,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岑暮,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一点,对方灵巧的舌头便滑进来,与他的交错缠绵在一起,虽然是幻境,可是这感觉也太真实了!
岑暮很快又松开了他:“感觉怎么样?”
易朝虽然心里觉得不错,但是总不会开口再索取。“还……”他的行字还没有说出口,岑暮又再次亲上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用心更长久一点,令他放弃了抵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天地终于虚无,万物化为乌有,唯有眼前人是真实的……
里面忽然没了声音,两人反应过来,立即分开。接着就看见魏城雨一身整装出来,怀里还横抱着一个人,就是祭司巫栎。
“巫栎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玩得挺欢的吗?”岑暮看着巫栎被折腾得有点狼狈,尤其是脖子上一连串扎眼的红印子,长发往下垂,随风飘荡。
“不知道,我们可能错过了什么。我怀疑祭司可能不允许跟别人产生跟生感情。”易朝思付着说道。
“这么残忍吗?又是毁容,又是断情绝爱的,神巫族的祭司也太可怜了吧。”
“其实不止是神巫族,能与神沟通的主持一些神祀祭典的人都要求绝对纯洁,所以我猜测巫栎和圣女也是一样,先跟去看看再说。”两人跟着魏城雨。
巫栎一连昏迷了好几天,魏城雨天天守着他,喂水、喂药、擦拭……简直是无微不至。“去把祭司的羊皮卷古籍藏书全都找来给我!”他对属下喊道。他的属下拿来一堆古书,他在书堆中看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寥岳。
寥岳是羽化之后的历代神巫族的归宿之地,相传那里住了很多代神巫族羽化者。羽化者餐风饮露,超脱生死,不为凡俗所束缚。
魏城雨带着巫栎去渺云洲深处的寥岳,这是一个禁地岛,岛上登陆口耸立着一座神庙,庙里供奉的是一个羽神像,背生双翼,左手拿剑,手在剑的中部紧握,剑是弯的,像佛晓时挂在天边的下弦月,右手竖在胸前,长发披散在身后,飘逸的广袖宽服有飘逸之气。神像抿着嘴,目视前方,表情冷漠,没有一般的神的慈祥。
“这是神看起来有点凶。不过仔细看看,他有点像那个镇守在忘川渊的朱雀,之前看他拿走弯月的时候差不多长这样。”岑暮端详这神像。
“他可能是个战神像,战神主杀戮战争,不会是慈祥的老人。”
魏城雨跪在神像前,跪拜:“圣女,请救救你们的祭司吧……”没有人回应他。“我知道你是听得到的,为什么不肯现身呢?”他在殿中反复磕头,额头上磕出了血印,他还是没有放弃。他在神像前跪了四天,心中的扭曲又开始冒出头来,“既然你们不肯救他,就不要怪我手狠了!”他捣毁了神像,“去死吧!你们这些虚伪的神!什么圣女,什么羽化,都是骗人的鬼话!穷途末路,从未有神佛保佑!若神不仁,何必再存!若神不慈,何必再礼!”
朱雀神像四分五裂,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一道黑色深渊出现在眼前,它像一张大口,意图把一切都吸进去,黑暗里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竟然让副CP先走了,不要骂我!作者玻璃心,脸皮薄啊啊啊啊!
☆、渺云洲里魂落忘川水
这时,一道光闪现,巫昀从天而降,双手结印,封印忘川渊。她背上的双翼是金色的,整个人落在神像废墟上,看着魏城雨:“你竟敢毁坏朱雀神像,罪不可恕!”
“我是有原因的,为什么我求了你四天你都不肯出来见我!一切罪责由我来承担,只要你救救巫栎!求你了!”
巫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祭司:“他作为祭司知法犯法,我不可能救他的。”
“可是,他以前曾救过你哥哥。如果不是他私下把你兄长送走,你兄长不可能活着离开神巫岭。”魏城雨在古籍中找到了巫栎的笔记,对以前的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
“既然这样,我可以救他,不过有个条件,你亲手修复朱雀神像,从海边一直三跪九叩来到这儿,我就帮你唤醒巫栎祭司。”巫昀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尊不亚于朱雀的神像。
“好。”魏城雨亲自修复朱雀神像,来到登岸的地方三跪九叩,一步步回到神殿。刮风下雨,阳光曝晒,他都忍下来了……
岑暮别开眼,再也看不下去了,易朝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你和巫昀还真像,心肠都挺硬的。”
“不是心狠,而是规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即使是羽化的巫昀也不能。”他看着巫昀,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羽化的妹妹,很陌生。她身后金色的双翼让神殿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在这个神殿里,她就是最至高无上的神像。
魏城雨跪拜到了神殿:“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不过你刚刚召唤出了忘川渊,所以你死了之后会永远被禁锢在忘川渊中,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不后悔。”
“好。”巫昀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的灵气,她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来到巫栎身边,手掌覆在后者的额头上,一阵淡淡的光芒笼罩着他:“原谅,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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