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圣诞节，大抵都是如此。

只是傅清许不是很懂这些罢了。

他从记事开始，人生中就没有什么节日可言。除了春节的时候，傅家的人能一起貌合神离的吃一顿饭以外，其余所有任何的节日对于傅清许来说就跟普通的工作日没有区别。

圣诞节他自然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现在他有了顾枝。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跟小姑娘一起过个节日，倒觉得颇为新鲜。自己现在强行把她扣在身边，如果再不给一些‘仪式感’什么的，顾枝怕是会生气。

最近总感觉她态度有微微的软和，所以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为好。

车子开到环球楼下的时候，刚刚好是他们下班的时间。

不少朝气的年轻人都说说笑笑的从大门走了出来，傅清许坐在车内向外扫视，很轻易的就捕捉到了人群里的顾枝。

女孩穿着针织亚麻色吊带罩衫，下半身是一条长长的波西米亚风裙子，松散舒适的民族风装扮，正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唇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傅清许忽然就觉得有些嫉妒。

因为傅氏乱成了一锅粥的原因，他这段时间照例还是很忙的，只偶有机会才能见到顾枝。只是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脸上都没什么笑意，平平淡淡一板一眼的对话......可现在她却对着别人笑。

心脏像是被蚂蚁啃噬了一样，傅清许收敛起眼底的一丝戾气，摇下了车窗。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顾枝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小姑娘笑意一僵，四目相对了几秒钟，她对旁边的两个女生说了几句什么，便微微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嗯...我今天不这么早回去。”顾枝指了指刚刚跟她一起走出来的那两个同事，简略的说：“要出去玩。”

傅清许内敛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但还算柔和的看着她，问：“去哪儿？”

反正她不管去哪儿傅清许手下的人都会给她看的严严实实的，顾枝倒也干脆的交代：“零度酒吧。”

酒吧？傅清许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片刻后就舒展开来，对着顾枝笑了笑：“好巧。”

巧？顾枝一愣：“巧什么？”

“我也正好要去那家酒吧呢。”傅清许轻踹了一下前面的驾驶位：“是吧？”

......

“？？？”无辜躺枪的梁祁宁倒也机灵，忙说：“是，夫人，不如我们一起去，左右都是顺道的。”

顾枝疑惑的一侧头，看着傅清许：“你去酒吧干嘛？”

废话，监督你。

傅清许轻笑了下，就两个字：“想去。”

......

无语，但顺风车不坐也怪亏的，顾枝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回头就把裴兮竹和陶璇都拉了进来。

今天梁祁宁看的是加长林肯，车内空间大的很。做七八个人都有空余的那种，两个同时被顾枝拉进来这辆豪车，多少都有些局促。

像是裴兮竹之前见过一次傅清许还好，陶璇这种完全摸不清楚状况的，只觉得一进来就...阴风阵阵。

“枝枝。”三个小姑娘都坐在后排，陶璇刚才和傅清许对视了一眼，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有点‘一眼荡魂后的残留感’，她忍不住小声的问顾枝：“这是你朋友么？”

“倒也不是。”

顾枝犹豫了一下，还没等想好怎么介绍傅清许的身份呢，前面的男人就淡淡的‘帮’她了——

“不是朋友。”傅清许侧头，对着三人微微颔首：“是她丈夫。”

......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陶璇的眼神几乎可以用瞳孔地震来形容了。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顾枝，磕磕巴巴：“枝枝，你你你你结婚了？！”

“......”顾枝感觉要被傅清许气死了，之前她并非刻意隐瞒自己结婚的事情，但整个公司没几个人知道。现在她不想到处说了，反而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结婚的事情到底没法反驳，她勉强笑了笑，故作无事的回答：“是啊。”

陶璇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后在裴兮竹的轻扯下也察觉到了车厢内气氛过于诡异，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晚上玩的也不是很尽兴——三个姑娘来酒吧是因为乐团选拔演出被选中了，她们三个年龄兴趣爱好都比较合的来，边打商量一起来玩玩，谁知道...谁知道还有‘陪玩’的。

三个女生坐在吧台点了几杯酒，都觉得背后注视的两道视线让人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傅清许和梁祁宁也来酒吧了，并且就坐在她们身后的一个卡座，也不知道在那里干嘛，但总之让人十分不舒服。可是能怎么办？这酒吧又不是她开的，也没办法把人撵走啊......

比起顾枝她们的如坐针毡，对比起来傅清许倒是十分的闲适——他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声色场所，但天生一举一动都有种举足轻重游刃有余的感觉，不管是拒绝周围来搭讪的名片还是别的，都像是做惯了一样。

顾枝有意无意的瞥了傅清许几眼，忽然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抿了抿唇，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不呆了。”

另外两个人其实也觉得这气氛莫名诡异，顾枝的这个同意正中下怀，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回去的一路上，顾枝都不大开心。

梁祁宁开车，先把裴兮竹和陶璇分别送回去了才回到傅宅，车停下来后他机灵的先行闪躲，车里只留下傅清许和顾枝两个人。

像是某种诡异的默契一样，两个人都没有急着下车。

“枝枝。”傅清许率先开口，清隽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疑惑：“不开心了？”

他自觉今天没有怎么惹到顾枝啊。

“刚刚在酒吧......”顾枝抿了抿唇，盯着他慢吞吞的说：“我看到别人跟你搭讪了。”

......所以，小姑娘这是在吃醋了？这倒是有点让他没想到。

傅清许忍不住笑，唇角小小的旋涡若隐若现，他淡定的说：“那是服务生。”

“......”

“真的。”傅清许声音慢条斯理：“过来推销，想让我买酒。”

顾枝忍不住觉得好气。

这年头，服务生都穿着香奈儿套装递名片卖酒？傅清许简直是把她当傻子！

顾枝气呼呼的鼓着小脸，像只松鼠似的，冷着脸就要下车——然而手指刚触碰到车门，就被傅清许握住了手腕。

“枝枝。”清冽的薄荷香凑近环绕在耳边，他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我很开心。”

......开心个鬼啊！

顾枝板着的脸有些绷不住了，耳根微红。

“今天是平安夜。”傅清许没让她下车，反而是扶着姑娘的肩膀把人扳了回来，动作温柔而坚定：“有礼物送给你。”

又有礼物？顾枝微愣，视线随着傅清许的动作飘过去——看着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四四方方的盒子也没个包装就递给她，顾枝想了想，问了句：“这是什么？”

傅清许笑笑，塞到她手上：“打开看看。”

其实一开始顾枝本来不打算要的，但是一想到之前傅清许那个未送出的找到工作的礼物，就忍不住微微有点心软。

可能他在这个节日里送给自己礼物，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反正......她就看看，也不一定收下来。

抱着这样的态度，顾枝咬了咬唇，打开自己面前的盒子——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个苹果，金苹果，和普通苹果体积大小差不多的那种。

顾枝有些惊讶，小手伸进去把苹果拿出来掂量一下，发现还挺重。

看来这个金苹果......还是实心的？傅清许不愧是你啊，连送个苹果都一定要彰显富豪气质，可真够俗气的。

看着一脸认真等待她反馈的男人，顾枝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送我金苹果？”

她又不是维纳斯。

“平安夜。”傅清许顿了一下，有些无措的看着她：“你不喜欢么？”

梁祁宁说了，平安夜要送平安果，但是普通苹果的话......未免有些拿不出手。

他的神色让顾枝有些错愕，渐渐的心外结的那一层冰霜，不知不觉间就有些冰雪消融的迹象。

顾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心疼——傅清许，应该是没过过什么节日的吧？

她嫁过来快要半年的时间了，这其中经历了中秋节，国庆节，但傅清许从来没有说过跟节日有关的一星半点。

原来她以为他的生命里或许只有吃药和工作，但现在......顾枝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缠绕着他周身的那些阴霾渐渐消失了以后，傅清许也逐渐倾向于做一个‘正常人’。有血有肉的，跟他们一样对未来每一天都充满期待的正常人。

说起来，这倒的确是他们在一起第一次过的节日。顾枝想了想，忽然就想和傅清许一起做平安果了。

“笨蛋。”顾枝看着他，声线便柔了一些：“平安果吃下去才会平安，你送这个我怎么吃？”

“一起去买苹果吧。”

第48章绑架

“后来,我们买了苹果，傅清许给我包了一屋子的平安果。”

“我感觉那些苹果吃几个月都吃不完。”

“第二天圣诞节，他给了我一把钥匙。”

顾枝摊开手心,对着眼前听她说事听的目瞪口呆的秦初初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摊开手心，白皙的掌心里面躺着一串钥匙。

和普通的钥匙不同,这种钥匙反倒像是某个童话书里才会出现的模样，古朴精致。

“这，”秦初初咽了口口水,虚虚的问：“这是什么啊？”

“一个地下室钥匙。”顾枝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说：“在傅宅的地下室，装修的像欧洲故事书里一样，里面全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圣诞老人和各种各样的奢侈品礼物。”

......

“初初。”顾枝叹了口气，说出自己昨天胆战心惊思考了一晚上的结论：“我觉得傅清许把我当孩子了。”

他过度的占有欲，保护,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顾枝以前不知道被一个人放在心尖儿上捧着是什么感觉，可她现在体会到了，却又无措。

“这......”秦初初顿了下，直白的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

“讲道理，你老公多疼你啊。”秦初初眼睛亮晶晶的,颇为羡艳：“所有女孩子的心愿就是男朋友把自己宠的跟孩子一样啊，你家傅先生多好,哪像裴灿,就会跟我吵架！”

这...好像倒也没错，但她就是觉得别扭啊！

顾枝捧着脸，嘟囔：“可是我觉得很奇怪，之前我总以为他不喜欢我,可现在我又觉得他太喜欢我了。”

一个人，可以在短时间内转变这么多么？

或者说，傅清许的演技可以做到这么好么？顾枝真的不明白了，就是因为她这段时间都没有搞明白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这么的心神不宁。

“枝枝，要我觉得你根本不用想太多，我问你啊。”之前顾枝把心里的煎熬隐隐约约的告知了秦初初，她也知道顾枝和傅清许那边的症结在哪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徐徐开导：“你就回答我，你愿意和傅清许离婚分开，从此再见陌路么？”

顾枝一怔，随后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这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一想到如果以后生命里再也没有傅清许这号人物......就会止不住的心痛。

“这不就得了？”秦初初握着她的手，声音清脆利落：“枝枝，你要知道你喜欢的是他这个人，那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跟他接触。你怕你看不透傅清许，觉得他可怕，可这些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得跟他在一起，去试着了解他才行。”

“你之前说的这些事情，我也觉得傅先生可能是有些偏激，但这也跟每个人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关系的。”

“他处境是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当然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反杀才能活下去。”

“至于骗你，那不是不得已而为之么？”

“我猜想你介意的是他设计你和他结婚这件事，但这不是恰恰说明傅先生在乎你么？”

“宜城这么多的千金小姐，他凭什么就看上你呀？”

“枝枝，我猜想，傅先生一定是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

顾枝蜷起双腿，把尖细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感觉秦初初的一字一句，就好似在她的心头敲击一样。

也不知道秦初初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或者自己耳朵里自动美化了她的话——总之秦初初的每一句，都好像在映衬着她的心中所想一样。

渐渐的，顾枝眼圈不自觉的就有些酸涩。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的，她不是不知道傅清许有多在乎自己，只是前几个月，她内心焦灼，好似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那个坎。

总感觉，如果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傅清许......那自己的道德底线好似都降低了一样，像是为爱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