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好奇我的腿么？”傅清许轻声解释：“就是秋欣弄的没错，我八岁那年，她把我推进了结冰的池塘。”

顾枝身子一颤。

“因为他怕我和傅永罗争什么。”有些讥诮的笑了笑，他继续说：“这事儿过后，傅叶龙存着心思补偿我，私下给了我很多钱，我用它培养了许多人脉。”

“祁宁，宣楚，甚至曝光傅永罗录音的，都是我手下的人，一个地下组织......”

“用傅叶龙的钱培养起来的人脉，到最后是用来要他的命的。”

......

耳朵里听到的事情接收到大脑太过震惊，对于傅清许的坦荡，顾枝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感觉指尖发抖。

她听到自己问：“为什么？”

傅清许的行为肯定够不上犯罪，他只是利用了傅永罗的杀心，但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这般狠绝缜密的心思要比犯罪更吓人。

傅清许沉默片刻，道：“我母亲，是傅叶龙和秋欣两个人害死的。”

血债血偿，他要让所有人都罪有应得。

“对不起，我骗了你。”在顾枝惊愕的眼神里，傅清许一字一句的交代：“傅叶龙不知道我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他怕我记起来，内疚的同时非常忌惮。而秋欣和傅永罗觉得我身体构不成威胁，但也是心头大患，一直想抓到我把柄，或者说是什么在乎的东西。”

说到这里，傅清许抬头看着顾枝，笑了下：“算是软肋吧，他们想拿捏我，想对你下手，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但我......很多事情没办完，不能被拿捏住，所以有的时候会对你很过分。枝枝，我知道你该生气的。”

一瞬间，顾枝想起了很多——

那些从前她不懂的事情，为什么傅清许忽冷忽热，时常打一鞭子给一个甜枣，常常好像在压抑自己。

所以，是这些原因么？

是因为这些，他才不得不对自己有那些近乎冷暴力的行为么？还有他说不喜欢自己......顾枝一愣，看向傅清许，正巧对上他深邃的眼。

......

“枝枝。”后者执起她的指尖轻轻吻了一下：“你现在，明白了么？”

顾枝不是一个笨蛋，她嫁入傅家后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再加上傅清许此刻不藏私的各种解答，前因后果，她基本上能捋清了。

可是......

“傅清许。”她眼眶微红的瞪着他，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喑哑：“这是你布的一个危险的局么？”

像是看不出来她的生气一样，傅清许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是呀。”

“你知道这很危险么”顾枝咬牙，忍不住推开他站了起来，说话声音难得被气到破音：“万一你失败了怎么办？！”

秋欣，傅永罗，哪个是省油的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傅清许居然敢这么做？！

傅清许看着她火冒三丈的模样，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在他跟她说过这些之后，顾枝居然第一瞬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她是在因为他的冒险，背水一战而生气，而不是因为他骗她的那些事情。

他的小姑娘呀，大概有着全世界最柔软的一颗心脏了。而且......她是真的喜欢他。只有喜欢，才能因为他的安危气成这个样子吧？

“你有没有想过啊？”顾枝还在不依不饶的问：“你这布局失败了怎么办？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啊？！”

梁静茹给他的勇气么？

傅清许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失败了。”他顿了顿，喃喃地回答她：“那你就可以重新嫁人了。”

成王败寇，他不是输不起的人。

假如失败了大不了就是搭一条命进去，只是他唯一不甘心的是这个——假如他死了，就得不到顾枝了。

第42章摊牌

在今天之前,对于‘人设崩塌’这几个字顾枝只是在心里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认知。

但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人设崩塌——以及当面对这种事的时候，给一个人的冲击到底有多大。

顾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清许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她喜欢他,担心他,甚至于怜惜他没错，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他所做的一切。

以德报怨肯定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她也不介意傅清许之前对她的那些冷落，但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上黄泉路......

可能是她太单纯了，她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但傅清许也未必在这件事情之后就会有多好,她还是要镇定才对。

顾枝深吸一口气,勉强说服自己平静下来看着他，声音冷静的超越自己平时的承受能力：“重新嫁人？你想让我嫁给谁？”

傅清许嘴角挑起一抹笑：“其实我刚刚是说笑的。”

“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嫁。”

......

“傅清许。”顾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头皮发麻，心里乱跳的厉害,她强作镇定的说：“你这么说，我都快以为你也喜欢我了。”

顾枝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也’这个字，但却无意间取悦了傅清许。

“是啊。”傅清许笑了，大大方方的承认：“喜欢你呀。”

顾枝一愣：“你说什么？”

“不喜欢你，怎么会控制不住的想亲你？”傅清许有些无奈的扶了扶眼镜：“枝枝,我刚才说的那些，你真的懂了么？”

像他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需要这么费尽心机的保护另一个人了？都这样了,顾枝还能怀疑自己喜不喜欢她这件事么？

可看着小姑娘慌张的眼睛，傅清许又实在有些无力——是不是他平时真的表露的太少了，才会让顾枝这么不安心？

沉默片刻，顾枝抿了抿唇,又问：“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他总有种感觉，傅清许隐瞒的不止这些。

傅清许看着女孩低垂的眼眸，轻声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想知道。”

跟傅清许这个人，有关的一切。

后者闭了闭眼，半晌后睁开，漆黑的眼珠里划过一丝类似于‘认命’的情绪。

算了，全都告诉她吧，他已经不想，在隐瞒顾枝任何事情了。至于听过之后她能不能原谅......听天由命。

“枝枝，我身体没有不好。”傅清许开口，清澈的声音在偌大寂静的办公室里，犹如平地惊雷：“之前说身体不好，活不过三十五，都是骗人的。”

“......什么？”

“在秋欣把我推下水之后，我脑子里突然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傅清许笑了笑，眼底的狠厉一瞬即逝：“是不是我装作体弱多病，给他们一个能令他们安心的‘死亡期限’，就能活下去了。”

而为了活下去，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伪造的呢？

傅清许手指无意识的轻点着膝盖：“所以，我就装了。”

......

顾枝已经完全蒙了。

谁能想到，全程皆知的傅家大少爷体弱活不过三十五这件事，能是假的呢？可是是假的...她怎么反而还有一丝庆幸呢？

日！顾枝拍了拍脸，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还有一肚子的疑惑没问呢。

勉强从‘傅清许身体健康’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里回过神来，顾枝望向他：“你，你身体健康，那那个冲喜......”

那个所谓的冲喜，把他们两个的命运拉到一起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冲喜是秋欣安排的。”傅清许全盘托出：“名义上是想给我身体一个缓冲的迷信说法，实际上是想给我打造一个弱点。”

这点他之前已经说了，顾枝也明白。

可是......

“所以。”顾枝轻声问，没注意到自己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酸意：“不管安排的千金是谁，你都会娶了她是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枝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说到底，她和傅清许的相遇就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如果不是因为她家破产她不会答应联姻，而傅清许也会娶了别人。他现在的喜欢，之前明里暗里的宠溺，也都会是另一个女人的了。

实际上她的作用，就是一个工具人，换成另外一个女人也可以。

这个认知让顾枝相当的难受，情不自禁的就有点钻牛角尖。

傅清许定定的看了她失落的模样好一会儿，只说了两个字：“不会。”

“怎么不会啊？”顾枝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咱们俩会结婚，本身就是阴差阳错。”

听着小姑娘相当低落的娇声抱怨，傅清许有些忍俊不禁——

哪儿来的那么多阴差阳错，都是他拼了命算计着夺来的罢了。

“不会。”傅清许又说了一遍，声音笃定：“我只会娶你。”

......

顾枝有些微微的愣神，因为他话里毫不犹豫的自信感。难道...她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问：“傅清许，我们之前见过么？”

她是说，在结婚之前。

难为这小家伙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儿怀疑这个，也是实在瞒不住了。

“如果我说我早就喜欢你了，在结婚前就喜欢你了。”傅清许有些狼狈的笑了笑：“你会信么？”

......

这顾枝怎么可能信啊？她呆呆的看着傅清许。

“可还不止这些。”傅清许微微侧头，避开了顾枝的视线：“娶你也是我处心积虑的，当初秋欣和沈丽华帮我挑中的是另一个姑娘，我引导着他们去选择的你。”

其实他明明知道当初的顾枝有多害怕的，新婚之夜她都怕的发抖。

可因为自己的那些私心，他还是这么干了。

而顾枝今天听到的傅清许交代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像延绵不断的海浪一样，一波比一波更强的向她袭来。

现在她好像被拍晕了，都快丧失了思考的功能了。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呀。

这就是傅清许的喜欢么？

“傅，傅清许。”顾枝声音微抖，握着皮包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傅清许只能沉默，他没办法给自己辩解。

“你设计你父亲，秋欣，傅永罗，所有人，你甚至设计你自己。”顾枝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一丝哭腔，就像紧绷到极致随时可能断裂的琴弦：“可你凭什么要设计我？！”

诚然她现在喜欢傅清许，且很喜欢，可本来她是不用经历这一切的。

顾枝到现在仍旧记得几个月前她得知要跟他联姻时害怕的心情，她那么害怕，就盼着有人能救救她，她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联姻！

可现在，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被人设计的。

她是被她最喜欢的人，她的初恋，老公，被傅清许设计的。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针扎到自己肉上才知道疼，直到现在，顾枝才透彻的知道了这些话没错。

像之前听傅清许交代别的事情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且内心偏向于傅清许，对其他人感同身受业有限。

可现在......

直到现在，顾枝才能真正认识到——傅清许是一个可怕的人。

而她不敢惹这种可怕的人。

顾枝咬着唇，眼眶鼻尖都红红的，她受不了的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傅清许手疾眼快的抓住。

他声音低哑：“去哪儿？”

“回家。”顾枝冷冷的说：“我不想在听了。”

她现在摄入的信息过大，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听了，只想一个人呆着。这么想着，手下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想要挣开傅清许的手。然而他握的很紧，好像想把她握紧骨肉里一般似的。

“傅清许！你放开我！”

“你生气了么？”傅清许声音很低，有一丝无措，又自嘲的轻笑：“我早该想到你会生气...枝枝，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这种近乎于‘卑微’的态度，让顾枝鼻尖一酸，忍不住闭了闭眼。

傅清许终于说喜欢她了，她不是单箭头的一个人在喜欢他，可是......她现在要不起傅清许的喜欢了呢。

没错，她有点笨，有点不谙世事，还有点蠢，被家里保护的太好甚至有点不懂事。

但这不代表她顾枝逆来顺受。

她可以当一只金丝雀，却不敢当老虎齿下的玩偶。

现在的顾枝，是真的觉得傅清许可怕的，跟这么一个人相处，她甚至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拆吃入腹。

“傅清许，我怕。”顾枝声音带着哭腔，近乎是在求他：“你让我走吧。”

而她一哭，他就心软了。顾枝想要什么，不由自主的就想从了她了。

傅清许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手指僵硬了一会儿，还是妥协的放开了她。

顾枝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被他握过的鲜明红痕。在傅清许放手的一瞬间，顾枝几乎是丢枪卸甲的离开了这里。

因为动作过快，还差点撞上了守在门口的梁祁宁。

梁祁宁心下诧异，一声‘夫人’还没问出口，就只见顾枝踏着高跟鞋清脆的跑到电梯前面——电梯恰好到，她一刻不停的进去。

而刚刚掠过的半张侧脸，能让梁祁宁清晰的看到顾枝脸上鲜明的泪痕。

夫人...怎么哭了？梁祁宁可是清楚知道顾枝在傅清许心中的地位的，不禁蹙了蹙眉。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少爷。”看着屋内犹如一尊石像一般僵硬坐着的男人，梁祁宁踌躇的说：“夫人刚刚离开，好像...好像哭了。”

“嗯。”傅清许应了一声，声音若不是在这儿极安静的环境里，轻的几乎听不见。

他不知是否叹息了一声：“我吓到她了。”

第43章动心

傅清许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顾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