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林天爵没好气地说。

“所以你要学会自己睡。”林嘟嘟煞有介事地叹息。

父女俩正争锋相对。

楼道里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声音。

先是一个大大的耳朵晃了进来,紧跟着是圆圆的脑袋，但嗖一下，全都缩了回去。

程南星掩耳盗铃，捂着自己的眼睛，就以为别人也看不见他。

他妈妈还在屋子里生闷气。

他哭够本了，自告奋勇上楼打探消息。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打探什么消息。

大约就是舅舅说了什么，妹妹说了什么。

林嘟嘟一眼就发现了程南星。

她一根手指举在小嘴巴边，无声地冲林天爵“嘘”了一下，不许他出声音。

紧跟着，她悄悄下床，猫着小细腰，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门口。

程南星人生头一回担此重任，激动的控制不住粗粗的呼吸。

他贴门而站，小肚子一收一吸，顶的房门也来回颤动。

他的小耳朵仔细地听着里头的动静，咦，房间里好像没有声音了。

程南星悄悄地挪动了小脚脚，准备再往里面看一眼。

林嘟嘟“哇”了一声，突然跳了出来。

“你要和我捉迷藏吗？”

程南星吓了一跳，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就跑，可他的大耳朵动了一下，咬着手指问她：“你真的要跟我玩捉迷藏吗？”

林嘟嘟张开了两只小手手，稚|嫩的小脸上是故意装出来的吓人表情。

她“嗷呜”一声，“我是大老虎，被我抓住的话，我就吃掉你！”

才不是什么大老虎，明明是只小猫咪。

程南星才不会害怕她，但是他还是装着很害怕的样子，兴奋地喊：“快跑啊，大老虎来了！”

两个小朋友，扶着楼梯，像老太太竞走，从三楼跑上四楼，又从四楼跑下去。

林艾草听见欢快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刚刚还嗷嗷叫的两个小孩，现在嗷嗷叫地玩在了一起。

她想把程南星拉回来，但转念一想，她一开始的策略就不太对。

小孩子很好哄的。

还是她儿子聪明，给她开创了另一个局面。

她捏着嗓子叫：“嘟嘟，到姑姑这儿来！”

林嘟嘟和程南星停止游戏，同时回头。

林艾草又叫：“过来啊，真是的，姑姑又不会吃了你！”

林嘟嘟晶晶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哇”了一声，喊：“姑姑是大老虎，快跑啊！”

程南星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跑得呼呼哧哧：“妈妈是大老虎，救命啊！”

新的一轮游戏开始。

林艾草：“……”我并没有要加入如此幼|稚的游戏。

程南星是个小胖子，他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还是追不上林嘟嘟。

他急眼了，拽着林艾草的裤脚喊：“妈妈，妈妈，大老虎，你快点抓住小嘟嘟。”

林嘟嘟回了回头，冲程南星做鬼脸。“你作弊！”

程南星瞬间妥协：“好了好了，不作弊。我们重新跑个。”

林艾草都来不及阻止，拽住她裤脚的小胖子，哦不，她儿子，嘚儿嘚儿嘚儿又跑开了。

“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头发都打结了！”

晚饭时，林老太太看了看两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小红脸，她皱眉问。

她下午出门了一趟，将户口本送给律师，为了给林嘟嘟上户口。

这孩子，妈妈带了快四年，还是个黑户。

户口的问题要是不解决，上幼儿园都是问题。

想到这里，林老太太又想到了嘟嘟妈妈的问题。

她的眼神一暗，心想还得找个机会，单独跟儿子谈谈。

林艾草拿着纸巾在给儿子擦脸，啧啧了两声，不无埋怨地看了林嘟嘟一眼：“跑得哟，拦都拦不住。”

“跑得快，消化好，吃得多！”林嘟嘟声音响亮，黑黑的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老祖宗，我今天可以吃一大碗饭。”

在吃的问题上，程南星从来不甘示弱，他的声音更大更响亮，“外婆，我可以吃两碗。”

林老太太罕见地弯起了眉眼，“行，比赛，我看谁吃饭不掉米，还不许人喂！”

程南星一把抢过了程橙儿手里的小勺子，“我，我！”

程橙儿很是诧异地看了眼林嘟嘟，小妹妹长得是挺可爱的，但……可爱就能收服小霸王？

她不大相信，南星变起脸来可是快得要命。

林嘟嘟熟练地拿起了筷子，悄悄冲林天爵眨了眨眼睛。

昔日，大礼的宫宴，那才叫龙潭虎穴。

父皇子嗣单薄，只得她一女。

而皇叔家的孩子，从大到小一十五个，有七男八女，回回宫宴都得说过继的事情。

母后不好直接表态，她向来都是一对十五来着。

区区一个小霸王，收服他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明明是个没有攻击和自保能力的幼崽儿，却操着大人才该操的心。

林天爵假装不懂她的苦心经营，不动声色地夹了她爱吃的鲈鱼，细心挑出了鱼刺，心里想的是过几天要不要搬出去。

他倒是想明天就走，但害怕林老太太伤心。

他知道的，林嘟嘟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儿，一口一个老祖宗，甜到了老太太的心窝子里。

只是有林艾草在，林家的居住环境稍显复杂，他怕女儿受委屈。

林天爵的眼睛也就是才横到程南星那里。

小胖子已经快速吃完了饭，将小碗递给了程橙儿，“还要。”

他姐家的孩子，简直是两极，一个乖巧文静，一个“恶贯满盈”。

乖巧文静的那个，眼皮儿都没眨一下，去厨房盛饭。

“恶贯满盈”的那个跳下了凳子，朝林嘟嘟走去。

林天爵心里的警铃大作，准备随时出手，“解救”女儿。

“嘟嘟！”程南星垫着脚叫。

林嘟嘟回头，正想问他要干什么。

程南星热情又油乎乎的小嘴，想要往林嘟嘟的脸上凑。

林嘟嘟瞬间直起了脖子。

程南星的热情，吧唧一声，亲在了空气里。

林天爵松了一口气，内心复杂。

真的，作为老父亲，日夜相对了这么多天，都没亲过女儿可爱的小脸。

他嫉妒又害怕……怕的是，林嘟嘟会哭。

果然，林嘟嘟黑色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表情还僵在小霸王凑过来，想要亲她脸之前。

好险，宝宝的脸……差点就脏了！

宝宝气的只想哇呀呀！

程南星不顾大人们的诧异，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嘟嘟，你放心，我以后不打你，只亲亲你。”

被儿子的过度热情吓坏的林艾草，终于反应了过来，“那敢情好，有做哥哥的样子了！”

林艾草又忍不住看了看林嘟嘟，长得是挺乖的，但说不清，她的眼神总像是轻视自己。

算了，算了，一个孩子而已。

程橙儿盛了饭归来，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招呼弟弟：“南星，来吃饭。”

程南星完成了自己的伟大壮举，绕餐桌一圈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林嘟嘟装作没有什么反应。

她拿了只泡脚鸡爪，嘎吱嘎吱，辣的泪流满面。

“别吃了！”林天爵不忍心地劝。

“好……吃……嘶……”林嘟嘟吸溜吸溜小嘴，她谁都不会告诉的，她想啃的是程南星的小爪爪。

是夜。

林天爵看了看女儿圆嘟嘟，看起来就甜滋滋的小嫩脸，谨慎地询问：“宝宝，我能亲亲你吗？”

林嘟嘟正咬着手指想事情，她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寂寥的后背。

老父亲：“……”

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也好，强扭的瓜，它不甜。

同一个夜。

程南星搂着他妈的脖子问，“妈妈，什么叫老祖宗？”

林艾草听见这三个字就后槽牙疼。

她评价：“做作！”

“什么？”

这两个字明显超出了程南星的知识范围，也不好解释。

林艾草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快睡觉！明早还要上幼儿园呢！”

程南星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他继续：“妈妈，嘟嘟是不是跟我一起上幼儿园？”

“不知道！”

“我要跟她一起去嘛！”

林艾草被闹得烦躁不已，抬起了手，却没忍心落下去。

“行行行！”她随口敷衍道。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起床上幼儿园的程南星，发现林嘟嘟还在睡梦里。

程南星嘴巴一扁，哭唧唧地问：“妹妹呢？”

林艾草有起床气，想吼他，谁是你妹妹！

程南星只是天真好吧，又不傻！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大概齐明白嘟嘟不会跟他一起去幼儿园了。

悲伤有那么那么大，比今早吃的鸡蛋还要大！

他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林艾草人狠话不多，夹着乱蹬腿的小胖子，塞进了汽车里，转头吼程橙儿：“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远走的汽车里，是程南星豪放的呼救声音：“救命啊！我不要去幼儿园，我要玩大老虎！哇~”

程南星连续闹了三天，为什么嘟嘟就可以不上幼儿园，他就非得要上。

要知道，他不止上幼儿园，还要学画画，钢琴，武术，游泳和英语。

这些科目，没有一样是他喜欢的。

他就喜欢跟嘟嘟一起玩大老虎来了的游戏。

林艾草是把程南星当成了眼珠子，磕一下都不行。

可再疼他，也搁不住他见天的闹。

林艾草受不了，找林天爵交涉。

“你这次休息几天？”

潜台词：你还不走吗？

等到林天爵确切地说了离家的时间，她下一个问题就是：你准备把林嘟嘟怎么办？

谁知……

“不一定。”林天爵敷衍地道。

他正为这个事情闹心。

林天爵手里的剧本有好几个，可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嘟嘟那个小东西，带在身边不方便，放在家里不放心！

林艾草转念一想，林嘟嘟的东西运了好几箱回来，里面的可都是好东西。

林艾草惦记着她那几顶真金真钻的小皇冠，假惺惺道：“反正我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两只三只还是放，你要是放心，就把孩子交给我好了！可以让她和南星一块儿上幼儿园。”这样南星就不会哭闹了！

林天爵没说好，也没说不行。

他客气地说：“多谢姐姐！”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在林艾草的身上看出了妖气。

林天爵左思右想一整天，又一咬牙一跺脚，推掉了所有电视剧的邀约，准备先做几天专职奶爸试试。

想要教育好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天爵特地潜入了网络上的妈妈群，观察了很多天，发现现在的很多孩子从学会说话，就开始上各种兴趣班。

他试着征求女儿的意见。

“嘟嘟，画画要来一发吗？”

“嘟嘟，跳舞要来一发吗？”

“钢琴呢？小提琴呢？哦，英语是一定要……”

就是此时此刻，楼下的程南星哭得快要断气。

他抽抽噎噎地说：“我是、华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英文？”

还挺顺口的！

林艾草却气得想要打人，叉着腰朝楼上大吼，“林天爵，好好管管你女儿！”

你儿子不学英语，管我女儿什么事！

林天爵一脸的疑问，但也挡不住摆在他面前的严峻问题。

他啪一下，关上了房门。

我是华国人，为什么要学英文？

这句话是昨天晚上，程南星那个臭小子跟她显摆什么“来是come”的时候，她顺嘴说的。

林嘟嘟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但九成九是从电视剧里。

她来这儿以后接收的知识过于杂乱，还没来得及整理。

林嘟嘟见过林艾草拿小棍子揍人，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不上兴趣班行不行？”

“那就去幼儿园，南星也在上。”林天爵跟她讨价。

林嘟嘟不敢看他的眼睛，扭了扭小身子，“朕不想去！”

“嘟嘟，爸爸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任性也要有个度。

林嘟嘟为难的很，她吸溜吸溜小鼻子，和他打着商量，“要不……我让你亲亲我吧！你就别让我去幼儿园了。”

“老子不亲！”就兴你有个性，老子也有。

林天爵差点没有绷住，他默默地扭过了脸，深呼吸，再深呼吸。

半个小时后，林天爵上网查询——

小朋友不上幼儿园行不行？

网上的答案五花八门，但跟穗穗子说的差不多，小朋友去上幼儿园，除了培养兴趣爱好，就属适应集体生活最重要，还是学习社交的一种途径。

恰是这时，韦一城再发过来的合约邀请。

除了电视剧，还有一个综艺。

著名的带娃综艺《这届爸爸太难带了！》，向他和林嘟嘟递来了橄榄枝。

林天爵一琢磨，去参加节目，女儿不是就有了社交！

嘿，这是瞌睡一来，就有人给递了枕头。

于是乎，林天爵和林嘟嘟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

“不想上幼儿园可以，来吧，展示！”

林嘟嘟不知道她爹是不是被她气出了神经病，弱弱地问：“展示什么啊？”

“你都会什么？”

林嘟嘟又扭了扭小身子，这回是有一丢丢小害羞。

她认真地说：“我会的可多了！”

连谈恋爱都快自学成才了！

林天爵才不听她吹牛，点了点头，重复：“来吧，展示！”

展示就展示。

林嘟嘟想起了程南星说的叽里咕噜的外语。

她不会那个，但是会藩国剧里的。

那一年父皇大寿，万国朝贡。

纬公公便教了她几句藩国话，以备不时之需。

林嘟嘟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

林天爵听懵逼了。

“你，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