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往走到林佩右边,面向着她挡住阳光,“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林佩笑着点头,“你不觉得热吗?”
郑旭东摇头:“习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林佩却能想到其中辛苦,她上学那会学校组织军训,班里都有不少人中暑晕倒。那还是九月份,按节气已经入秋,可军人训练却是不管极寒酷暑的,再辛苦都得咬牙熬过去。
林佩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握住郑旭东的手。
……
这一排队就是几个小时,等拿到结婚证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事。
“时间不早了,我们是……”郑旭东想问林佩是先去车站看看,还是直接去招待所,抬头却见她端详着结婚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佩抬头笑了笑。
郑旭东低头看去,右上方的照片是两张证件照拼在一起。他们两个人没有拍过合照,临时去拍时间上赶不及,而他这次回部队肯定要带结婚证回去,因此两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以前拍的单人照贴在一起。
尽管照片拍得不错,俊男美女看起来非常般配,但背景总有些差异,让人看着心生遗憾。
察觉到郑旭东的沉默,林佩转移话题说:“我就是觉得我这照片看着有点傻乎乎的,没你的好看。”
“挺好看的。”郑旭东说道。
林佩摇头:“还是你拍得更好看。”郑旭东是非常上镜的长相,浓眉大眼,高鼻薄唇。想到这里林佩心情又好了点,虽然有遗憾,但这么帅的男人以后是她的了。她收起结婚证,抱着郑旭东的胳膊笑道,“我们现在去哪?”
郑旭东身体僵住,斜低下头看林佩,只见她笑容灿烂,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抬了抬手将表露给她看:“快四点了,不知道班车发车没有,要不去车站看看,没有我们再找地方住。”
林佩这才想起时间不早了,要是没车他们今天晚上就得在外面住,心里刚升起的得意消散了,变得紧张起来:“那,先去车站看看?”
两人走出民政局,沿着马路往外走,这条街不如前面繁华,两边都是办事单位或居民楼,偶尔才有人经过。但走出这条街景色就不一样了,路边房子更高,也多了店铺,连路边都有不少等生意上门的小摊贩。
走到热闹的地方,林佩脸上热度才降下来,听着郑旭东指着路边房子告诉她是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好奇问:“你在县城待过?”
“以前来过几次,”郑旭东顿了顿说道,“我从小对地形比较敏感,记忆力也好。”
林佩恍然:“原来如此。”她早觉得郑旭东跟个人行地图似的,她都怀疑渔阳市有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说话间到了车站,县城车站并不大,前面是售票厅后面是停车点。郑旭东直接去售票厅找工作人员问,听说班车三点就出发,如果要回去得等到明天下午三点,他又问了去其他镇的班车。
问完之后,郑旭东对林佩说:“下午五点有去太沙镇的,到太沙镇估计晚上七点,我们可以在太沙镇住一晚,明天早上从太沙镇搭车去镇上再转车回去。或者直接在县里住下,明天下午搭车回去。”
听起来从太沙镇回去要绕一点,加起来车程四个小时以上,林佩正要做决定,郑旭东却说:“去太沙镇走另外有一条路,不用翻山。”
“去太沙镇。”林佩果断说道。
郑旭东点头:“那我去买票。”他走到窗口让买了两张去太沙镇的车票,转回来说,“五点十五发车,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吧。”晚上七点才到太沙镇,镇上也不一定有吃的。
……
到太沙镇时已经七点二十,镇上只有车站门口有一盏灯,整个小镇沉浸在夜色中。幸好招待所离车站不远,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
招待所只一扇小门,门脸上架一块小招牌,上面写着“太沙招待所”五个大字。进门是个小厅,靠门右手边放着张长椅,长椅过去是个走到,左边墙壁前面有个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个中年女人,手里拿着只布鞋在缝。
听见声音她抬头看去,见是一男一女,模样虽然都不错,但这大晚上怎么看怎么可疑,便皱眉问:“干啥的?”
郑旭东走进去先出示军官证,指了指林佩说道:“我和我爱人今天去镇上打结婚证,排队人多没赶上车,所以想明天一早从太沙中转去陆源。”
陆源镇就在隔壁,她在招待所干这么些年,也见过回陆源来太沙中转的人,想想郑旭东这番说词倒是没问题,又问:“结婚证打了?”
“下午刚拿到的。”郑旭东说道,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结婚证递过去。
女人接过结婚证,抬头打量着两人。前台只有一盏灯,就在郑旭东头顶,虽说背着光,但也能看清他们的确是照片上的人,便将结婚证还给郑旭东,淡淡说道:“剩个单间,五块钱一晚,住不住?”
“没别的房间吗?”林佩连忙问。
女人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剩一间屋。”
虽然知道要住招待所,但林佩的确没想好要跟郑旭东住一屋,只好压低声音问:“镇上还有别的招待所吗?”
“只有这一家。”郑旭东皱眉,这也不是年节,他的确没想到招待所只剩一间屋,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住,我晚上在这躺一宿。”
前台女人听他们嘀咕,没忍住笑出声:“在这躺一宿可不好过,你们不是拿了证,咋还不好意思一块住?”
郑旭东解释说:“我们过几天才办酒,我没关系,哪都能睡着。”后面半句话是对林佩说的。
可那张长椅长不到一米,宽不过五十公分,她哪能让郑旭东睡这里,犹豫片刻说:“开一间房吧。”
女人听见手脚麻溜给他们开好房间,林佩接过钥匙往楼梯走去,他们住在二楼二零三。招待所的楼道有些狭窄,灯光是幽暗的,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林佩手里攥着钥匙,越走越紧张,走到房门前开门时手还抖了一下,第二次才打开门。
进屋后郑旭东打开灯,里面果然是单间,面积并不大,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旁边还有个单人沙发。总体来说环境不错,收拾得很干净。
林佩坐在沙发上,看着郑旭东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先打开窗户往外看,然后翻了遍床和枕头才说:“那……我去楼下了?”
“就在这睡吧。”林佩不敢看他,指着床说,“床也挺大的,够睡了。”
“你确定?”郑旭东问,声音有点紧绷。
林佩点点头,抬头看向他:“我相信你。”
郑旭东个子高,站在这样狭窄的房间里,空间更加逼仄。因为靠近灯泡,他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望着她,唇角微微翘起:“那你要洗澡吗?”
看着他的表情,林佩紧绷的心突然放松,笑道:“要的。”
……
招待所里不好洗衣服,林佩把脏衣服放回袋子里面,又从里面拿出雪花膏,用手指挖了点往脸上抹。这时候护肤化妆品种类已经很多了,但林佩没钱弄那么多花样,不论冬夏都是一瓶雪花膏,顶多就是搭配按摩手法。
林佩这套按摩手法是跟她一个朋友学的,对方在护肤上很有心得,告诉她不少好手法。这一套动作不难,做下来也才七八分钟,所以她坚持了下来。
等她做完按摩,郑旭东也回来了。他没有穿军装外套,穿着件圆领T恤,下面则是蓝色军裤。T恤不算宽松,衬出他的宽肩窄腰,军裤将双腿拉长,用后世一句话形容就是腿长一米八。
郑旭东一手拿着装衣服的盆,一手拿着条毛巾擦着头发往里走,直到看见林佩坐在书桌旁,脚步不由顿了顿:“你要睡了吗?”
“嗯、要睡了。”林佩收回目光,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说,“我睡这边。”
她躺了会没听见声音,忍不住睁开眼朝郑旭东看去,他坐在她刚坐过的位置,还在擦头发。他的头发很短,这会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毛巾,林佩赶紧闭上眼睛。
她以为郑旭东会上来睡,但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动静,只好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正好对上郑旭东的眼神,郑旭东笑道:“睡不着?”
“快了。”林佩脸颊红了红,往枕头上面靠了靠问,“你不睡吗?”
“要睡了。”郑旭东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掀开被子盖在身上却没立刻躺下,一抬头又对上林佩紧张的眼神,声音低沉,“今天晚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佩嘴硬不承认:“我才不担心。”
郑旭东地笑一声,手指捏着电灯拉线问:“那我关灯了?”
林佩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关吧。”
郑旭东手指一动,电灯啪一声灭下来,今晚没有月光,室内漆黑一片,林佩睁着眼睛却只能看见郑旭东模糊的身影滑入被子躺好。她和郑旭东都躺在床的边缘,中间留着一大片空间,但哪怕她闭上眼睛,依然能感觉到郑旭东的气息。
这气息陌生又熟悉,提醒着她身边躺着个男人。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将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们会有长久的相处,她得适应这样的相处。林佩心里想着,一点点放松了身体。
黑暗中,郑旭东睁开眼睛。
他将手枕在后脑勺下面,侧过头看着林佩。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今天月光不太好,黑暗中难以辨清她睡觉的模样。但想想他们还有明天,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与清晨,便勾起唇角,安然闭上眼睛。
……
方翠兰从林佩出门就开始心神不宁,担心他们带的东西不齐全,又担心他们路上出什么意外,夜里睡到半夜把自家男人叫醒,问他:“你说他们这次能顺利拿到结婚证吗?”
林二柱明天一早还得去上工,这会被吵醒人都要抓狂了,却仍耐着性子说:“打个结婚证而已,能有啥子不顺利的?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早点睡吧,他们明天下午肯定要回来的。”
“我这不是担心吗?”方翠兰叹气说,“我这两天总想起佩佩刚回来那会的模样,高高瘦瘦的,人也不爱说话,我一开口她就哭。那时候我心里直发愁,你说这娇滴滴的姑娘来咱家,咱能养好吗?”
林二柱不如方翠兰心思细腻,当初那些事早记不清了,说道:“我看佩佩挺好,知事。”
“我能不知道佩佩知事懂礼?”方翠兰反问,觉得林二柱说的废话,“我说的是她刚回来那会,我天天发愁,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听见我的心声,还是佩佩适应过来了,突然有一天就不哭了,张口喊我娘。”
“你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哭了,”方翠兰擦了擦眼泪。
那会她刚知道孩子被抱错,是真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不知道林桃花为啥走得那么干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林佩。就是林佩那一声娘,让她心里有了主意,这是她闺女啊。
就算不是长在身边,就算相互都陌生着,这也是她闺女。
林二柱拥住自家媳妇,沉默地安慰着她,方翠兰擦掉眼泪又笑起来:“这一转眼,佩佩就要嫁人了,孩他爹,你说佩佩跟旭东能过好日子不?”
“旭东那孩子是个有成算的,以后前途不会差。”
“我哪是说这个,”方翠兰拍了他胳膊一下,压低声音说,“是先前杏花说的那事,虽然佩佩说相信旭东,可我心里总搁不下这事。”
林二柱嗐了声:“你操那心干啥?再说了,你听桃花胡咧咧。”
“我这不是……”
“你就别担心了,佩佩心里可比你有主意多了,你都能想到的事,她能不清楚?”林二柱闭上眼睛躺回床上,拍着媳妇手臂说,“这闺女聪明着呢,往后日子不会差,你就放宽心吧。”
……
林二柱那番话虽然进了方翠兰的耳朵,但当娘的就是爱担心,白天干活都有点心神不宁,隔一会就要跑前院看一眼林佩回没回。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外面才有声音。
方翠兰把猪食一股脑倒进食槽里,提着桶往外走。刚进堂屋,方翠兰便看见林佩和郑旭东走进来,急急忙忙问:“咋样了?结婚证打到没?”
“拿到了。”林佩笑了声,打开郑旭东提着的绿色背包,从里面取出自己的行李。她的行李袋里面装了个书包,是方翠兰之前给她的,结婚证就被她藏在里面了。
她把结婚证拿出来递给方翠兰,方翠兰摆手说:“我刚喂猪,手上脏,你帮我打开我瞧瞧。”
林佩把结婚证打开,方翠兰眯着眼睛看着。
她没念过书,但以前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也跟着认过几个字,像结婚证这三个字她是认识的,便一个字一个字念下来,念完两人名字与出生年月就停止了,疑惑问:“这结婚证……咋不太一样了?”
方翠兰当初嫁林二柱是只办了酒,两人一辈子没领过证,只看过村里其他人打的结婚证,只依稀记得样式,因此不太确定。
郑旭东看着结婚证解释说:“现在都是这样的,有名字和相片,这里还有民政局的公章。”郑旭东伸手指了指结婚证右下角的红戳。
林佩附和说:“没错,现在都是这样的。”
方翠兰不认识什么公章,却人点头说:“这样啊,挺好,相片也拍得好。”说着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往后你们就是夫妻了。”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齐齐应是,郑旭东揽住林佩的肩膀说道:“娘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佩佩好。”
“诶,我放心。”方翠兰点头,才想起手上的桶说,“看我,我先去洗洗手,你们坐。”
方翠兰刚出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佩一抬头看见林源跑进来,进了堂屋才停住脚步,急急忙忙问:“姐、姐夫,你们回来了?”
gu903();“你从哪回来?这一身汗。”林佩看林源满头大汗,皱着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