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麻溜算了钱,找零后将东西用袋子装好递给两人。
林杏花心里一动,收拢了钱包,嘴巴却仍推迟着:“怎么能让你付,还是我给吧?”
但张建邦已经提起东西,将香烟递给她说:“不用。”边说边往外走。
林杏花收了香烟,却坚持要给钱,只是她从口袋里掏出的是整五毛,便拍了下额头说:“看我,出门太急只带了五毛,你身上有零钱没?”
“真不用,也没多少钱。”张建邦不肯收,只好拿林佩说话,“你姐平时总带吃的去学校分给大家,我也跟着蹭了不少,一包烟算不上什么。”
说到最后张建邦神情温柔起来,想问林佩有没有来三阳村。
林杏花心里则冷哼一声,她就知道林佩不是个安分的,才进小学多久就跟人勾勾搭搭!还经常带吃的!她就说林佩工资用哪里去了,怎么上次叫她买衣服都不肯出钱。
走出供销社,张建邦推动靠在门边的车,犹豫着问:“你们家人今天都来走亲戚吗?”
“对。”林杏花看见张建邦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心思一转笑了声说,“本来我姐不想来的,她新谈了个对象……”
张建邦脸色一变,侧过头问:“对象?”
林杏花忙捂住嘴巴,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她不这样还好,露出这表情几近默认,张建邦表情失落,转过头去沉默地推着自行车。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林杏花不断变化,先是恍然大悟,她第一次见张建邦就觉得他对林佩态度不一般。然后是嫉妒,咋啥子好事都被林佩占了?继而又觉得庆幸,还好她今天出来了,在张建邦面前拆穿了林佩的真面目。不然张建邦对林佩情根深种,她不就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林杏花觉得应该再往里面添点药,正好这时候张建邦缓过来,迟疑着问:“林老师的对象,人、人怎么样?”
“挺好的,是个军官,个子高模样也好,对我姐也挺好的。”林杏花说着笑了起来,“上次他来我们家,看见我姐喜欢《安娜·卡列宁娜》,特意去市里给她买了好几本书,还买了两张电影票,准备约我姐去看电影呢。”
“我爹娘也乐意他们好,往年我家总会在家家家里住一晚,今年为了不耽误我姐相亲,我娘打算吃完中饭就回去。”
这些话林杏花都是听方翠兰说的,听的时候她心里又嫉妒又不以为然。虽然郑旭东身体有毛病,但他对林佩是真好,村里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是大老粗不说,十个有九个是回家万事不做,连筷子都要人抽到手里的。就算是对象的时候,也少有像郑旭东这样殷勤又大方的。
但林杏花又觉得郑旭东身体有问题,当然要对林佩好,不然他要怎么把人骗回去?想到这里她又不以为然了。
郑旭东身上的毛病她当然是不准备说的,不然张建邦知道了怎么会死心?
果然,听林杏花说完这些话,张建邦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之后一路他都没有再说话,林杏花和他聊天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林杏花心里恼怒但并不着急,开学后张建邦总要去学校,到时候她有很多机会接近他。加上半个月的消化时间,他也应该死心了。
……
方翠兰兄弟姐妹共三个,二哥方海有一儿一女,儿子早已经成婚,有一个儿子五岁,女儿今年十五,已经没有念书了,在家帮着做家务顺便相看人家。大姐方翠萍嫁到隔壁湾,丈夫叫刘建国,夫妻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已经嫁人了,这次只带了小儿子小闺女来。
方家孩子不少,但最受长辈关注的还属林佩。
方家人护短,面对林佩也不像方翠兰那么拘谨,林佩十一跟父母来方家认亲戚的时候,她家家抱着她哭了老半天,话里话外说她受苦了。舅舅舅妈姨夫姨妈对她也很亲热,林佩压岁钱收到手软。
这一点让林佩感到十分愧疚,她前世工作后可没再收过压岁钱了,都是她给父母长辈表弟表妹发红包,每到过年钱包就要瘪一层。这辈子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工作也有半年了,论收入比林二柱都高,却拿了兄弟姐妹间最多的压岁钱。
实在惭愧!
但方家人也有理由,林佩头一回领压岁钱多拿些怎么了?要是按年龄来,她得是其他孩子的十九倍。
方翠兰夫妻俩也都笑呵呵说:“没事,你收着吧。”
林佩见此,只好厚着脸皮收了。
她刚收起压岁钱,林杏花回来了,方翠兰看见她便问:“你去哪了?让我一阵好找!”
林杏花一脸无辜:“我不是坐着无聊嘛?就出去转了转,您找我了吗?”
“没事没事,是你娘瞎操心。”方翠萍打圆场说,从口袋里拿出压岁钱给林杏花。随着方翠萍给钱,方大舅也拿出个红包给林杏花。
林杏花猛然收到红包,顿时眉开眼笑,亲亲热热喊人。
林杏花嘴巴甜,很快把长辈哄得笑个不停,方翠兰看着觉得十分欣慰。虽然过去半年小闺女性格很左,张口没几句好听的,但这几天林杏花的表现很不错,方翠兰想她终于长大了。
吃饭前,林杏花拿出张建邦付钱买的那包万山香烟给林二柱,说自己刚才是去了供销社,特意给他买了包烟。林二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平时很少和子女沟通,脾气上来了还会打骂孩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并不爱他的儿女,只是孩子太不懂事。
乍然收到礼物,林二柱感动得半响说不出话,良久摸了摸林杏花的脑袋说:“懂事了就好。”
林杏花闻言心里并不太高兴,啥叫懂事了就好?她以前怎么了?仍觉得林二柱偏心林佩。但她现在也学乖了,不再大呼小叫,只笑着抿了抿唇。
……
林杏花跟只花孔雀一样穿梭在长辈与孩子们中间,林源看得直咋舌,偷偷问林佩:“她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刚才林杏花还喊他弟弟呢!
他都多少岁了,还是头一回听见林杏花喊他弟弟,往常她都是林小三林小三这么喊,气得林源都不想搭理她。
林佩没回答,只指着田野过去那条村里的主干道问:“张家咀是不是从这条路下去?”
“啊?”林源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顿了下点头说,“没错,怎么了?”
方家镜的房子不像林家咀那么整齐,房子基本没有一条直线的,像方家房子左上方就有一栋房子,而他们前面则是一片空地。空地过去是田野,左边邻居门口有一条路穿过田野通往主干道。哪条路两边各一块菜地,用荆棘丛围着,地上种着菜和树。
有房屋和荆棘丛的遮挡,方家的人看不到路口发生的事。但林佩却明明白白看到林杏花走到那条路的时候,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过来,而她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也骑着车往张家咀那边去了。
林佩跟张建邦同事半年,不说对他十分清楚,但这距离并没有那么远,她的视力也好,因此认出了骑自行车的人是他。
既然知道林杏花去见了张建邦,那她今天这么奇怪的原因可想而知。
林佩压低声音说:“大概是心情好吧。”
“啥?”林源没明白她的意思。
但林佩没多解释,她跟林杏花相处半年,再了解她不过。
你再为林杏花好她也不会记得,不经意说错一句话却能让她记一辈子,还是远着她点比较好。所以,林佩半点不想掺和她跟张建邦之间的事。
在方家发现的秘密林佩谁也没说,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当天晚上她还是失眠了,当然,不是为了林杏花,而是想到第二天的约会。
穿来半年了她还连陆源镇都没出过,倒不是不想,而是她第一次坐上去镇上的班车时吐得昏天黑地,什么星辰大海的美梦都跟着萎了。
更别提现在交通不方便,林家咀到市里不过二三十公里路,转车却要将近一个小时,县城离得更远点,需要翻山越岭,没两个小时到不了。了解现实后,林佩觉得自己三五年内不用想着进城了。
但现在再回想,她坐车从吐得昏天黑地到难受想吐也不过多坐了几次班车,如今又被郑旭东鼓动起进城的想法,适应得也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之前WB绑定的手机号已经停用,现在没办法更改手机号,所以之前WB账号停用,在此说明一下哈。
第15章我对象
刚过六点,方翠兰便敲响了林佩的房门,提醒她今天要去市里。
林佩昨晚翻来覆去凌晨才睡,乍听见声音人还有点迷糊,含糊应了声好,闭着眼睛起来靠在床头穿衣裳。衣裳是她昨天就挑好了的,一件格纹的西装式褂子,搭配同色高领毛衣和西裤,西裤宽松,林佩在里面穿了条厚秋裤。
穿好衣裳,林佩也差不多醒了,打了个哈欠摸黑下床,拿搪瓷杯和牙刷去灶房打水刷牙洗脸。
方翠兰煮了锅米粉,给林佩盛出的卧了一个荷包蛋,里面还藏着个鸡腿。林佩吃东西时,方翠兰看了看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问道:“旭东说他啥时候过来没?”
“他说七点。”林佩吃着米粉说道。
“那估计快了。”
方翠兰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自行车的声音,她起身出去,看见郑旭东便笑:“我看天色就估摸着你快到了,早饭吃了没?我煮了一锅米粉,给你盛一碗?”
“我吃了早饭过来的。”郑旭东喊了人说道,又问林佩起来没。
“起来了,在灶房里吃饭呢。”方翠兰回答说。
郑旭东跟着进了灶房,他身材高大,站在灶房门口就像是一堵墙,将外面的光线堵得七七八八。屋内光源只剩桌上的煤油灯,林佩坐在矮凳上,端坐着吃米粉,见他进来便用手帕擦干净嘴巴,抬头问道:“怎么来这么早?”
“我习惯了早起。”想着今天的约会,郑旭东一晚上没睡好,也担心路上有耽搁,便干脆早点出门。
方翠兰站在灶台前盛米粉,见他杵在门口便说:“站着干啥,快进来。”又让林佩往里坐。
林佩挪了位置,坐在里面一遍桌子旁,郑旭东跟着在她身边坐下。他的坐姿端正笔直,没有半点松懈,看他这样林佩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的米粉还没吃完呢,当着坐姿端正表情严肃的相亲对象嗦米粉实在是……
郑旭东坐了一会,见林佩看着碗不动,问道:“怎么了?”
林佩哀怨地看了郑旭东一眼,决定破罐子破摔,摇头说没什么后就埋头吃起来。其实她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哪怕是嗦米粉也是轻轻的,听不见声音。
反倒是郑旭东,看着她吃饭的动作想到他去年刚结婚的战友,娶的妻子是城里姑娘,在家不但要求饭前洗手,还嫌弃他战友吃饭吧唧嘴,导致他战友跟他们吃饭时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哪天固态萌发,为此他战友被人取笑是耙耳朵。
郑旭东不怕被人叫耙耳朵,只是担心自己和林佩习惯不和,婚后如果没有好好沟通可能会产生摩擦。
郑旭东目光专注,林佩想忽视都不行,吃着吃着红了耳朵。正好方翠兰为了给他们让位置退了出去,便抬头望着郑旭东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灯光下,她的眼睛柔如春水,脸颊略带红晕,有些恼有些羞,看得郑旭东喉咙动了动说:“好看。”
林佩脸颊更红了,郑旭东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解释说:“你吃饭很好看。”
林佩闻言一愣,吃吃笑起来。
郑旭东看向她,疑惑问:“你笑什么?”
“笑你傻。”林佩笑盈盈说,没有负担地喝完了米粉汤。
其实她是笑自己傻,还担心自己嗦米粉不好看,却不想郑旭东看她的滤镜这么厚。但说实话,郑旭东的厚滤镜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林佩吃完米粉,将碗筷放进水缸旁边放着的木盆里浸着,跟郑旭东说她回房间梳一下头发便往外走去。林杏花还在屋里睡着,郑旭东便站在院子里等着。
方翠兰坐在李兰花家院子里聊天,看见郑旭东出来大声问:“佩佩呢?”
郑旭东走到两家院子交接处说:“她回房间梳头了。”
“那你也别站着,坐着等。”方翠兰说着回到院子里,进堂屋搬了条凳子出来,又走到窗户边拉开窗户,对林佩说,“你也快点,旭东在等你呢。”
里面传来林佩的声音:“快了,我马上就好。”
郑旭东坐在门边,听见声音说:“没事,你别急,慢慢弄不碍事。”
他们年轻人说上话,方翠兰就不管了,也没关窗户,只跟郑旭东说了声就又去了李兰花院子里。
李兰花从院子里看过来,郑旭东坐下一会又站了起来,面向着朝阳,身姿挺拔,压低声音和方翠兰感叹:“你家女婿相貌可真俊。”
绿军装人人穿,但有些人穿上也不像军人,一身绿还显得人又干又瘦。可郑旭东呢,身姿挺拔得像松柏,身上有寻常人没有的精神气,十里八乡都找不出这样的俊小伙。
方翠兰闻言眉开眼笑,口中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别到处瞎说。”
“我哪会到处去说,我是真觉得这俩孩子能成。”
男人对女人上不上心是瞒不住的,郑旭东又是给林佩买书,又是请她看电影,这能是没心思的?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