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枝听得耳朵起茧,“你放心,江榭就算是死了,他的葬礼我都要考虑一下再决定去不去。”
她能理解父和弟弟放不下心。
谁还不是个曾经被爱情冲昏过头脑的人呢。
小三找上门,她假装镇定,回了娘家抱着她妈哭成了个傻逼,嗓子都哭的沙哑,话都说不清楚。
宋燃说:“葬礼当然要去,去他棺材前面蹦迪,送他一程。”
宋连枝点头,“不错,好主意。”
宋燃当晚就把打探来的情报发到了没有他姐的家庭群里。
宝贝燃燃:【问题不大,现在的姐姐是钮钴禄姐姐。】
宝贝爸爸:【小燃记一次大功。】
宝贝燃燃:【爸爸,给点钱花呗?】
宝贝爸爸:【我哪有钱?财政大权都是你妈手里。】
宝贝爸爸:【@老婆,给儿子点钱花花?】
宋燃他妈给宋燃转了二十块钱。
比打发叫花子还要敷衍。
这个家里。
男人没有地位。
宋燃美美收下二十块,然后微信滴滴他姐姐。
宋连枝在睡前收到了宋燃五十多条微信,手机差点炸了。
点开一看,全都是名片推送。
宋燃给她推了五十多个首都的小帅哥。
五十多个。
男的。
宋燃:【都是我票圈里的帅哥,年龄不超过二十三,有钱有颜有身材,姐你看着聊!】
宋连枝:【……】
宋连枝:【你的心意我领了。】
看在推帅哥的份上,宋连枝还了宋燃两万块钱。
孩子还挺可怜的。
—
江榭很不爽。
他已许多年没有尝过情绪失控的滋味,仅有的一回还是江由怜决定出国那年,他的愤怒无处安放,半夜里拽着他侄女的手腕拖到了楼梯拐弯处,哑着嗓子逼问她,“为什么要出国?”
江由怜被他吓坏了,含着哭腔说:“小叔,你这样是错的。”
平静的双眸藏着汹涌的感情,他抚摸着江由怜的侧脸,手指缓缓下移,捏着她的下巴,声音生冷,“不要叫我小叔,我不是。”
江由怜是养女。
只是他名义上的侄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江榭那年妥协了,放了江由怜自由,让她去了大洋彼岸。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为除了她之外的人,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然而,心并不受理智的控制。
宋连枝把他的号码拉黑了,宋燃转告他的话一字不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江榭动作粗暴扯开领带,躁郁的心情一时片刻无法平静,他下了楼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保姆看见男主人站在厨房,吓了一跳。
从这栋别墅的主人离婚后,从前三天两头不着家的男主人回来的次数日渐增多。
保姆年近四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
这对夫妻,感情不好却也不能说坏。
平时相安无事相敬如宾。
两人都在家的时候,不亲密也不陌生。
她也看不出男主人到底爱不爱他的妻子,看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她是清楚的。
他们离婚那天晚上,成熟稳重的男人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书架上的古董花瓶成了碎片,桌上的文件七零八落,她在书房里收拾了大半天,才将屋子恢复如初。
保姆正要从厨房里退出去。
江榭叫住了她,放下手中端着的水杯,腔调平淡地向她询问:“之前摆在客厅的那些合照呢?”
巴掌大小的相框,镶嵌着他和宋连枝的合照,平日就摆在客厅的各个不显眼的地方。
照片、相框都是宋连枝亲手准备的。
保姆知道去向,还没琢磨好怎么回答比较合适,江榭又问:“还有她以前买的那些画呢?她都带走了吗?”
宋连枝没学过画画,没有多高的艺术造诣,做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没个长性。
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兴致最浓的时候,从拍卖行买了许多画,自己装裱画框,有时累的躺倒在客厅,枕着沙发入眠。
她送给他的礼物,被他放在了楼梯尽头的客房里。
保姆摇头,“不是的。”
江榭面无表情盯着她,等待下文。
保姆说了实话,“烧了。”
“什么?”
“照片和那些画,都被夫人亲手烧了。”
烧成了灰,冲入马桶里。
她连带走做个纪念的兴趣都没有。
江榭的指咔嚓地响了一声,细细的手指捏地用力,指盖翻白,他感受到的只有麻木而不是痛楚。
宋连枝心比他狠。
保姆把自己的所见都告诉了他,“江夫人离开那天,还将院子里她亲手种下的玫瑰给拔干净了。”
玫瑰花语我爱你。
是宋连枝最天真浪漫的年纪,以为被自己被他深爱之时,在后院种下的玫瑰。
每一株都耗费了心血。
拔掉的时候,眼睛都没眨。
一棵棵剪断,碾落成碎瓣。
江榭不想听了,对保姆说:“你回去吧。”
他一夜没睡好,浅眠短梦。
梦到宋连枝开怀的笑,她全然信任冲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江榭,我愿意试一下喜欢你。”
她踮起脚尖,羞涩地亲吻他的嘴。
她穿着他的衬衫,趴在床上,翘着两只白嫩的脚丫在空中,轻松摇晃,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眉开眼笑望着推而入的他,笑吟吟的和他说话。
江榭梦宋连枝越走越远。
天真不再,爱情已死。
她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往远方走去,连告别的机会都不曾有。
江榭一觉睡醒,睁眼醒来时,眼尾有微微的润意,酸胀的眼眶一度睁不开。
他穿好衣服,床头柜上离婚证醒目的红色刺激到了他的双眼,他一腔怒意忽起,捏着离婚证的手指微微变形,扭曲狰狞的五官里竟有些看不透的恨意。
活到这个年头,江榭不会委屈自己。
既然割舍不下,那就不如再抢回来。
这个圈子离婚复婚都不是多离奇的事情。
破镜重圆的故事也比比皆是。
不是丈夫变心,就是妻子另有新欢,还不都能好好过下去?
他自认对宋连枝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们之间也是会皆大欢喜的结局。
一个圆满的好结局。
江榭让助理查了宋连枝的行程,没费多少工夫便从周婉嘴里套到了话,得知她今晚有一场慈善晚宴要参加,为了留守儿童捐赠募捐。
周婉巴不得宋连枝继续巴结江榭这个大腿,抱紧不放,天大的好处就在眼前。
周婉做事绝,为了利益,没什么不能出卖。
正儿八经做好事的慈善晚宴,宋连枝也很大方的捐了点平常不太戴的首饰,和宋燃哪儿骗来的五十万。
出手大方,不扭捏不做作。
不像某些人,着心地善良大善人的人设,晚宴上却一毛不拔铁公鸡。
晚宴行进到一半,主办方在微博上公布了捐赠名单。宋连枝的名字被放在显赫的第一位。
五十二万人币。
还有用来拍卖的绝版名牌包五个。
看着好像没有很多,但和后面那一连串一两万捐赠的明星相比,她就显得大方多了。
“@白桃橘子味的枝枝:姐姐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小女孩,拜托拜托不要给她乱添加不好的人设了。”
“@我又来了:就事论事,这位姐姐还是大方的,看看其他一二线明星,抠都抠死了。”
“@网友234780:看过几个有关她的新闻,觉得她并不像网友说的那么有心机,只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但真的很善良的一个女孩,我自动转粉了。”
慈善拍卖结束后,宋连枝还有个高中聚餐的饭局,乘车途中,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昨晚新加的弟弟们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宋连枝聊不过来了,再这么下去她恐怕要翻车。
但是年轻的弟弟,长得好身材优越,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到了酒店,付完费,宋连枝找到了班预定好的包厢。
她依然光彩照人,传闻中的落魄千金还是漂亮的小仙女。
宋连枝上高中的时候,人缘不错。
朋友众多,每个班上都有几个和她玩得很好的同学。
女同学们羡慕嫉妒她的家世相貌,却不讨厌她。
校花乐于助人,也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在班级聚会之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宋连枝和江榭“离婚内情”。
宋连枝不是被甩的那个,反而主动离婚分到了十几个亿。
坐在角落喝酒的女人闲聊时说:“虽然我知道江总多情,但是我依然要说,这个男人若是我老公,我可舍不得离。”
“我佩服宋连枝,校花果然和我们不一样,眼界不是我们能比的。”
“可是她现在是离异少妇了诶。”
“年纪轻轻就是亿万小富婆,离过婚又怎么了?这么多钱可以买来多少鸭子的一生啊。”
“一年换一个,回回都点头牌也够用了。”
片刻之后,包间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学委傅越。
曾经清贫如洗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傅家仅剩下的继承人,还是迷妹无数的低调大明星。
他们和这个话少高冷的学习委员,并不熟悉。
除了攒局的班长,其他人好像也不知道他今晚会过来。
“傅越以前来过同学聚会吗?”
“没有。”
“我能不能问他要个签名啊?”
“我还想要合影呢。”
傅越和宋连枝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包间。
宋连枝看了一圈,只有傅越身边多出一个空位,她犹豫要不要坐过去。
傅越抬眼望着她,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吧。”
宋连枝心一横,坐了过去。
还好没有人知道她和傅越曾经谈过恋爱的事情。
“哎呀,当年也没想到我们班里会出两位大明星。”
“是啊,一会儿你们可要留下来一起合个影啊,还要签名。”
宋连枝很配合,“可以啊。”
但就傅越又臭又硬的脾气估计不好啃,他可讨厌拍照了。
傅越点点头,“我也可以。”
前男友变了。
变了好多。
班长主动站出来活跃气氛,举起酒杯,“大校花,好久不见,我敬你一杯。”
宋连枝端起面前的杯子,手里一空,忽然被人夺了过去。
傅越站了起来,握着她的酒杯,颔首淡声道:“她不能喝酒,我替她喝吧。”
在场其他人:!!!
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连枝本人呆滞,毫不知情的学委也有点懵:“啊,好。”
饭桌上的同学目光聚焦到宋连枝和傅越两人身上,想挖出点有用的讯息。
宋连枝抵抗不住这些目光,想出去躲躲再回来,她站起身,“我去上个洗手间。”
傅越给她的感觉还是没有变,毫无底线的纵容下,还有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她站在廊尽头的窗边吹了会儿冷,转身一回头,四目相对,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位她很讨厌的人。
季承行大概也没想到会看她。
今晚江榭请客,他们这圈人聚在一起喝酒。
季承行以为宋连枝是追着江榭缠过来,笑面藏着两面刀,“宋小姐,真巧。”
宋连枝不假辞色,就是不想理他。
季承行又问:“你是知道江榭今晚也在这儿吗?”
宋连枝笑了,“他算哪位啊?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特意打听?你可别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了。”
季承行说:“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打听他的消息吗?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欲情故纵还是真的不爱了?”
宋连枝回:“季总,你仔细听清楚了,真心喜欢过江榭,以为和他能百年好合,是我这辈子想起来都恶心犯呕的一件事。”
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的江榭脸上毫无表情,头顶好似有席卷压来的闷气,春雷阵阵。
宋连枝说的每一个字,笔锋都化成了打磨过的锋利刀刃,扎穿他的皮肉表层还不够,还要刺穿他的心尖软肉,旋转几圈再刺入深处。
原来一句简单的话也能把他心戳成只会流血的伤口。
江榭扯起嘴角,自嘲般的笑了声,怎么说,他自己都很吃惊,会因为宋连枝的话气闷郁结,呕血堵心。
江榭沉默望着她,绷着侧脸,“宋宋,我想和你说说话。”
宋连枝管好了自己的嘴,闭口不言,惜字如金。
她提离婚那天后,就不可能和江榭再有任何牵扯关联,不会被花言巧语蒙蔽双眼。
江榭插着兜,说:“不想理我?也可以。”
他讥诮笑了声,“那你就不想知道谁告诉我,你在这里的吗?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怎么会对你的事情那么的清楚。”
过去他知道,只是不插手,随她玩任她闹。
宋连枝想到了周婉,她憋着一口气,不言语。
江榭:“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她抬眼,“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