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众人最担心的就是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出了城，这样的话，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工。

韩诺殇：“你们现在在哪？”

楚寒：“城南分局!”

他和宋芷月就近去了离季思恒家最近的警局，找分局的人帮忙设置路障。

顾辞想了想，道：“我想他应该还在芫城。”

这时，樱红雪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也觉得他还没有出城，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离开!”

季思恒能够这么从容的作案，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他的事或人了。

他父母从小离异，他和父亲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是父亲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因事故去世了，而他的母亲也在苏思燕失踪后郁郁而终。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一个个离去，这下子也算是了无牵挂。

“我查到了。”林辰逸的声音亮了几下“苏思燕母女很久之前就来到芫城定居，她母亲去世后也就葬在芫城西郊的公墓里。”

苏思燕母亲的事是樱红雪让他查的，他不知道查这个有什么用，他只是负责将这事查出来之后告诉众人，至于其他的都不归他管。

樱红雪：“他现在孑然一身，其实也没有打算再逃跑，我想他最后只是想去看一下自己的母亲，所以去西郊的公墓应该能找得他。”

顾辞听到她的话后，没有任何疑问，直接驱车去公墓。

将车停在公墓前，两人都没有急着从车上下来，只是降下车窗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小樱同学，要是你的推测出错了的话，那可就别怪我克扣你奖金了。”韩诺殇坏笑。

虽然耳机那边的樱红雪并不能看到他的笑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想像。

无辜的小樱同学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樱红雪：“老大，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另外我刚入队的时候也是告诉过你的，心理学从来就只是提供辅助功能，仅供参考而已!”

奖金被扣是件悲凄的事，她本来还准备用这个月底的奖金加工资给林辰逸买生日礼物的来着。

要是没了奖金，那这件礼物就得另外计划了，这可不行。

樱红雪心想：季思恒同学，你可千万要去公墓啊，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没空理会樱红雪漫无边际的放空思绪，韩诺殇两人慢悠悠的从车上遁了下来。

他们肩并肩的朝公墓里走去。

季思恒站在众多墓碑中间，垂着头默默无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那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还没有离婚，也没有无休止吵架，他们一家人一起快乐幸福的生活。

那时妹妹也没改名字--她叫季思燕，那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们两人经常会手牵着手四处去窜门，到别人家去捣蛋，邻居们都说他们的感情很好。

季思恒很在乎自己的妹妹，他曾经对妹妹说过要一辈子守护他，永远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即便是后来父母离婚了，他和妹妹之间的联系依旧没有断，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她，照顾好他的！

但是--他食言了，对自己也是对苏思燕，他终究没有护好妹妹。

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妹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更没有保护好母亲，让母亲随妹妹而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

短短的几天里，他变得一无所有。

季思恒感觉到顾辞两人的靠近，他也没有打算逃，他累了。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上前抓捕他，而是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陪他一起祭拜母亲。

原来警察也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么。

韩诺殇两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心里有人情味的人，他们只是遵从自己本心而已。

季思恒伸手擦拭了一下母亲的遗相，似是问顾辞两人，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很让人讨厌？是不是让人觉得很可怕？”

韩诺殇皱眉，有些悲怜的看着他：“你并不讨厌，也没有可怕，你只是做错了事，用错了方法而已。”

“嗤……”季思恒听了他的话，笑出声来，只是笑容有些苦涩“没想到啊!警察还会说这种话？”

顾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懂他的想法：“警察也是人，也有爱恨情仇，警察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要是我之前遇到的是你们这样的警察的话……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季思恒回头看向两人，眼圈泛红，也不知道是为了这世道还是为了自己感到悲凉。

两人不置一词，过错已经铸成了，现在不管再说什么都不可能会改变。

所幸季思恒也没打算从他们身上得到答案，而是转过头最后再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以后就没机会了！

“妈，对不起，我违背你的期盼了!”他像自己的母亲鞠了一躬，这大概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涉足这里了。

季思恒转身走向两人，将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到两人面前，看了一眼他们别在腰间的手拷。

“我跟你们回去。”

韩诺殇：“你都没打算逃，我也没必要将你拷上……走吧，该回去了。”

韩诺殇和顾辞直接转身走了下去，也不担心季思恒会不会跟上来。

季思恒看了一眼这么相信犯人自觉性的韩队长，心里却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但是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

市局离城南这边有些远，回去的路上，顾辞再一次发挥自己近乎光速的飙车技术。

韩诺殇挑眉，幸好自己早就习惯了他这种高强度的，把车开成飞机似的“正常行驶”。

“小心交警上门找你，刑警被交警抓，像什么样？”

不过与韩诺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后座的季思恒！他可接受不了这么疯狂的车技，脸色有些难看。

韩诺殇为了彰显自己友好的性情，转过头跟他聊了起来。

“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一言不合就飙车。”说着还瞥一眼顾辞，确认他正在认真开车没空管自己的时候，继续大言不惭“老是说他不听，能怎么办呢!习惯一下，忍一下就过去了，谁让他年纪小呢!得多让着他点。”

顾辞：“……”

他以为自己年纪很大么？

“嗤……”季思恒笑了一声“你们感情真好!”

韩诺殇：“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然而韩诺殇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旁的顾辞眼睛黯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继续飙车和听他们聊天。

“我和思燕以前的感情也很好的！”季思恒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但是现在的我就算能够再一次看到她，这双手应该也不敢碰她了吧！”

他看着自己的手良久，将脸埋入手掌之中无声哭泣起来，苏思燕曾经说过他是带着阳光的哥哥，可是现在他身上怎么可能还留存着一丝阳光。

他早就已经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坠入了无边的深渊，并且再也没办法爬起来了！

韩诺殇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默默的听着他说话。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在家人面前，你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模样。”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辞这才开了声。

季思恒缓缓的停下了抽泣，看向顾辞良久。

“我这一次进去了之后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出来了？”

顾辞：“……”

韩诺殇：“……”

他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也好，这样我就能去找思燕他们了。”季思恒向后靠了一下“真好！”

韩诺殇：“你虽然是杀了三个人，但是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能将罗遇给查清楚的话，也许能让法官酌情减刑。”

他确实不想季思恒就这样了结一生，这人都还没到三十岁，本来该有大好年华的。

季思恒：“韩警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不用了。”

真的不用了，人活一辈子都有属于自己的意义，季思恒生活的意义就是给自己的家人创造好的生活，但是现在家人都没了，生活的意义也没了。

韩诺殇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一旁的顾辞微微偏过头，对他摇了摇头。

对于去意已决的人，不管说多少都是没用的，季思恒现在只想得到审判。

他并不怕死，但是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信念，让他愿意去面对警方。

苏思燕想要的阳光他早已经给不了了，但是至少，能让他最后留下一点作为哥哥的骄傲。

没能护住她，至少也要留住她心里曾经的哥哥的一丝模样，一丝勇敢的模样。

第40章原罪（二十一）

季思恒被带回市局后安排到审讯室里，问讯的人也是将他带回来的顾辞和韩诺殇。

刑侦队整队人都集中到了监控室之中，他们都想看看这个为了给妹妹报仇而不惜一切的人。

顾辞将陈宇、萧霞霞和罗遇的照片一张张的推到季思恒面前。

季思恒将照片拿了起来，看了几眼，大方的承认道：“没错，他们三个都是我杀的，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会说出来的。”

韩诺殇现将罗遇的照片拿出来，留下陈宇和萧霞霞的照片在季思恒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是害死你妹妹的人的？”

季思恒思索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四年前，我刚知道思燕失踪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的学业，赶过来这边找她，但是我那个时候初来乍到还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消费来源，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工作，我当时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想着有工作比没工作要好，毕竟找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于是我就去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工作竟然是给死人解剖尸体，将死者的器官拿出来，进行地下器官交易。

季思恒曾经是医学院的学生，有很专业的解剖技术，所以才会被那些人找上。

然而这些都还能够让人接受，更让人不能接受的还在后面，季思恒糊里糊涂去上班的当天。

那个第一具让他面对的尸体，竟然就是苏思燕的尸体。

季思恒当时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那些人竟还笑着说他见到美女下不去手，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那可是他最爱的妹妹啊！

当时母亲已经去世了，苏思燕是他仅存于世上唯一的妹妹，他拼了命想找回来的妹妹，现在就躺在他面前。

这个他唯一的亲人，也将离他而去。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心里的惊恐与悲伤压下去。

如果当时躺在铁桌上的那人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个陌生人，他肯定会选择逃离这里，并且报警。

但是那个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要是他就这样跑了，能不能离开这栋别墅都还不一定，更别说给苏思燕报仇了。

那个时候，季思恒的心里就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他要给苏思燕报仇。

季思恒选择了和那些人一起……解剖了自己妹妹的尸体。

在那之后，他跑回家里痛哭了一场，这时有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过来了几段视频。

里面是陈宇、萧霞霞和王阳东谋害苏思燕的证据，知道苏思燕已经死了对他的打击已经够大了，更别说又得知苏思燕在死前遭遇的那些痛苦。

季思恒当时就崩溃了，直接失去了平日里所有的条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给苏思燕报仇。

顾辞叹息了一声，遭受了么多遭心的事，真亏季思恒还能有条理的将这些事说出来。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确乏痛苦的人！

顾辞将证物袋里装着的那些刀具推到季思恒面前“这些呢？这些东西你怎么弄来的？”

不久前，鉴证科那边已经分析过这些金属的成份，这是一种有毒的重金属制成的，这种工具接触多了极易产生幻觉。

也就是说，即便季思恒原本没有这么坚定要杀陈宇他们，也会因为这些工具的影响而下手杀了他们。

季思恒：“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放在我家门口的，那个陌生的号码突然给我打电话，用了变声器，他说这些是他给我的礼物，并让我用这些东西去解剖了那些人。”

韩诺殇：“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些东西的？”

季思恒：“四年前，大概是三月份左右!”

监控后面的林辰逸迅速拿出电脑，去查四年前季思恒家附近的监控，也许能找到那个神秘人也不一定。

韩诺殇：“所以教王晓西杀人的那个人是你？给王晓西发那些文件的也是你？”

季思恒摇了摇头：“我是去找那女孩了，但是我不知道王阳东是她的哥哥，我只是告诉她，她男朋友的事，因为要潜入那间别墅去查，我后面又解剖了几具尸体，其中有一具是那女孩的男朋友，那男生死前还紧紧揣着她的照片，所以我才会想去和她说。”

但是他但是无意间流露出自己杀了人的信息的，他并不想王晓西去杀人，应该是她心里的恨意过甚，自己先骗了自己，又或许还有那个神秘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顾辞：“说说你是怎么杀了这两个人的？”

季思恒：“那些证据，那个人发给我的那些证据，我把它们全部发到了陈宇和萧霞霞的手机里，然后把他们约到了龙昌大厦附近。”

陈宇和萧霞霞当时收到信息的时候怕极了，还以为季思恒是想勒索他们，急匆匆的跑到龙昌大厦去，想着破财消灾去，却没想到--季思恒真正想要的是他们的命。

顾辞听了大致过程，却依旧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韩诺殇：“你怎么知道龙昌大厦是王阳东的产业？”

季思恒之所以在龙昌大厦附近杀人是为了借警方的手灭了暗夜，但是他哪里这些资料？龙昌大厦虽然没有什么机密，但是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能查到他的资料。

季思恒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是那个人给我打了电话，他跟我说只有这样才能给思燕报仇，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给妹妹报仇，就连暗夜酒吧的那份工作也是他给我按排的，我知道自己只是被他利用，但是我真的太想报仇了……”

顾辞沉默不语，他能理解季思恒的感受，甚至身有同感，要是他知道那人是谁的话，他可能也会毫不犹豫的走上季思恒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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