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沉默许久,宋瑾率先开口。
“你不必知道。”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大皇子又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
宋瑾就笑,“可你之前,想要杀了沈樾。”
“不一样。”
“若是我报仇之人,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也不会害我?你也会支持我?”
大皇子当然知道宋瑾指的是谁。
嘴角扬着一缕笑,“我只知道,数百万大军,绝大多数人,埋骨他乡。这债,不是身份就能顶替了的。”
这笑容,酸涩的让人心头发颤。
宋瑾有些看不明白大皇子。
心里琢磨,难道大皇子的身份,也很特殊?
瞧着宋瑾的眼神,大皇子没有说话。
“那幅图,你不必交给本王,你自己留着吧。”说着,大皇子起身,抬脚离开。
宋瑾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王六从外面进来。
“主子。”
宋瑾闭了闭眼,“如何?”
王六便道:“小的找到了当年老爷在宫里的旧友,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老爷吩咐过,当年的事,只要老爷还在这世上一日,没有老爷的允许,他谁都不能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推算
好,知道了,你去吧。”
默了好大一会儿,就在王六都怀疑宋瑾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宋瑾忽然开口。
王六犹豫一下,嘴角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行礼告退。
他一走,宋瑾拖着有点发沉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躺到床榻上,扯了锦被,两脚一蹬,盖好了。
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头顶的纱帐,一点睡意没有。
这千机蛊,是她母亲当年打仗受伤的时候被人下的。
那个时候,都有谁能接近她的母亲。
父皇,太后,母亲跟前的一众宫人,还有军中将领。
母亲虽然身份是宫中女子,但她更是率军出征的大将,父皇既然迎娶母后,那也一定会接受她与那些军中将领来往密切的关系。
母亲受伤,那个时候,大战又是死伤无数,她心里的痛苦只怕更比身体的痛苦要多得多。
那种情况下,父皇深爱母亲,会更加让军中之人常来陪母后坐坐。
那些人,信得过吗?
宋瑾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能称得上母后心腹的将领,都是信得过的。
因为她信任母后的人品和能力,尽管连见面都只是在梦里才见过,但她就是信任。
所以,按照目前的这种感觉来看,当时泄密的人,就不是军中之人。
那不是军中之人,却又有机会知道军中机密的……
朝中兵部尚书、皇上、御书房内侍总管……
这些人都有可能。
但是,母亲的千机蛊是在战役之后回京治伤的时候得的,也就是说,给母亲下毒的人,不是敌方阵营而是我方。
我方……
宋瑾躺在那里,用她余额不足的智慧努力的捋着关系。
忽的,宋瑾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她猛地坐起来。
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纱幔。
我方的人给母亲下毒,我方的人泄露军情。
那下毒之人和泄露军情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这范围,就再次缩小。
或者说,等于是锁定目标。
母亲身上的毒,从她那个梦里来看,就算不是如今皇帝下的,他也是知情人或者是操纵指使者。
如今皇帝可是她父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如果这个弟弟城府很深,在父皇那里,一直有比较高的信任,那父皇和兵部尚书议事的时候,有可能没有避开他。
他就有机会知道当年黑虎岭战役的军报。
他蓄意泄露军报,可能并不是为了战败,而是为了让母亲受伤,之所以要让母亲受伤,为的就是寻找机会给母亲下毒。
母亲是苗疆之人,本身具有极高的灵力。
寻常毒物,根本瞒不过母亲,想要给母亲成功下毒,就只能在她本身没有反抗意识的情形下,或者在她心神俱疲的状态下。
那战役死伤过重,本身受伤,就是二者兼备的条件。
这个时候悄悄下了一味毒……
想到这些,宋瑾一双手死死的抓着锦被。
她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宫里去,将那个狗皇帝杀了。
她能想到这些事情,大皇子那么聪明睿智,应该也能想到吧。
可大皇子为什么要引导或者指点她做这些?
到底为什么?
宋瑾只觉得脑子有点疼。
人不是足够聪明,能想到这么多,已经用了她最大最多的脑细胞,实在无心再去分析大皇子,宋瑾揉着快要炸了的头,再次躺下。
尽管杀了皇上的意念很强,可现在她还不能动手。
这大燕朝的江山,有很大一部分是母后帅军打下来的,她就算是要为母亲报仇,也不能拿着母亲打下的江山做赌。
杀了皇上,但是要杀的顺其自然,不能动摇朝局,给敌国入侵的机会。
那样,更对不起黑虎岭埋下的那些忠魂烈骨。
顶着快要炸了的头,宋瑾晕晕乎乎不知多久总算是睡着。
只是心中有事,一夜睡得不安宁,天一亮,就一骨碌醒来。
一骨碌爬起来,下地倒了杯水喝了,宋瑾用她已经清醒的脑子意识到一件事。
昨天夜里的分析,还有一个漏洞。
蛊毒之术,不是谁想要用就能用的,也不是谁都会的。
如今皇帝,当年的十七王爷,凭着他的身份,他是不可能有机会掌握蛊毒之术的。
那他身边,必定有个蛊师。
这个人还在吗?
“王六!”
想到这里,宋瑾立刻朝外喊了一句。
话音才落,王六立刻就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进门发现宋瑾只穿着里衣,又堪堪停在外屋,对着沈樾的身子恭顺行礼,“大小姐。”
“去查十六年前活动在如今陛下跟前的所有能人异士,什么天师法师和尚道姑术士,统统都查。”
得了这个命令,王六倒是没有立刻领命离开,而是道:“小的三年前替老爷查过一次。”
宋瑾嗖的看向王六。
你倒是继续说啊。
王六……
“那个,三年前查过,皇上登基之前,身边并无什么能人异士,甚至连幕僚都没有养,倒是先帝先后双双离世,在操办葬礼的时候,有个德清大师,被人推荐到皇上跟前,参与了当年的国丧。”
德清大师……
宋瑾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到底是哪……
路詹!
当时查办黄金一案的时候,路詹提起过。
想到这里,宋瑾立刻道:“收拾一下,准备去德清观。”
“是。”
……
德清观。
皇上送来的黄金已经修筑好法台,德清道长在法台中整整打坐三日三夜。
就在近日天亮鸡鸣那一瞬,他猛地睁眼。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先后留下的那个血脉。
只是……
先后留下的,明明是个公主,可为什么他看到的,却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那男子容貌他还看不清,可从他周围事物来看,是个颇为富有的身份。
而且,这人现在就在京都。
算出这个,德清道长几乎是从法台上滚下来的,顾不上容资,德清道长立刻坐车进宫。
必须立刻将这男子捉拿。
从他在法台上的窥测来看,这男子体内的灵力,比当年先后强大不止百倍。
一旦让这男子出手,他必死无疑。
当年先后体内那枚千机蛊,可是他放进去的啊!
只要一想到危险近在咫尺,德清道长就觉得全身发冷,坐在马车里,紧紧的裹着狐皮大氅。
第一百六十八章铁头
德清道长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还未散朝。
他心急如焚的等着。
朝堂之上,和德清道长一样心急如焚人,不在少数。
新任京兆尹赵霁德立在朝堂之中,掷地有声的说着话:“……那些黑衣人,臣已经从四殿下府中全部羁押回京兆尹大牢,连夜审讯,那些黑衣人最终招认,他们是三皇子殿下派去的。”
这一句话,直接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已经挂职上朝的二皇子立刻朝三皇子看去。
我擦!
这个蠢货这么蠢得吗?
还不及大家反应,三皇子就一步跨出,“父皇,儿臣冤枉。”
皇上没看三皇子,只一双眼睛锋锐的看着赵霁德,“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霁德不卑不亢,一脸淡定之色,他甚至都不认识谁是三皇子。
“臣再说违法犯罪之事。昨夜臣看到大火,急忙赶去,当时大皇子殿下已经在四殿下府中,一并在的,还有京卫营的一个小旗官,应该是看到大火赶去灭火的。”
这点眼药,赵霁德还是会上的。
昨日夜里,京卫营当值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都是三皇子的人。
四皇子堂堂一个皇子,府邸火光冲天,跑去救火的,就一个小旗官儿。
二皇子非常准确的抓住了其中的要点。
他有点喜欢这个赵霁德啊。
真是他想听什么,赵霁德马上就能说出什么来。
别的不说,单单灭火不利,就足够将三皇子那俩人给撸下来,到时候,他再安排他的人。
京卫营一共一个指挥使两个副指挥使,他只安排了一个副指挥使,这指挥使他想过几次办法都拉拢不过来。
现在好了。
不比拉拢,直接干翻就是。
二皇子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那边,三皇子额头有点冒汗。
昨夜那场大火他是知道的,他明明派了人去告诉当值的京卫营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让他们立刻去灭火,不要给人把柄,怎么那俩人没有去呢?
发生了什么?
是谁要害他?
三皇子下意识转头去看二皇子,二皇子一瞪眼,“看我做什么?”
三皇子……
二皇子只顾着盘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压根没注意赵霁德提了大皇子一嘴。
而三皇子只顾着想昨天京卫营的指挥使为什么没有去灭火,也一时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大皇子。
皇上就不同了,一听赵霁德提起大皇子,立刻朝大皇子看去。
自从老四从余州回来,老大和老四,走的格外的近。
这次老四府邸半夜着火,谁都没去,就连京卫营的人都没有去,老大居然去了。
而且还赶在了赵霁德之前。
老大他要做什么?
迎上皇上冷冷的目光,大皇子一步跨出,“父皇,儿臣昨夜,的确是去了四弟府中。”
顿了一下,他低了低头,仿佛在犹豫什么。
“说!”皇上声音有些怒不可遏。
什么时候,老四的事也值得被拿在朝堂上说了。
要不是赵霁德来自余州,且在余州一呆就是十六年,而老四一直在京都,他都要怀疑赵霁德和老四有所勾结了。
尽管前些日子老四去了一趟余州,可也不可能就这么短的时间,老四就拉拢了赵霁德啊。
老四是全部皇子里,唯一一个被铁板钉钉不可能登基的皇子,赵霁德没必要和他走的近。
大皇子吸了口气,朝二皇子瞥了一眼,转而朝皇上回禀道:“昨日儿臣听说四弟从父皇这里得了一幅画,那副画儿臣歆慕已久,想要问四弟借来欣赏几日。”
大皇子不提这画还好,一提,二皇子立刻想到了什么。
这画是从皇后那里取了拿给沈樾的。
昨日,父皇给了沈樾画之后,就下令将他母妃禁足,皇后娘娘那里,父皇也去了一趟,听说从父皇进去到出来,皇后一直跪着。
发生了什么他还来不及打听。
但是,父皇前脚将皇后那副画给了沈樾,后脚老三就派人去杀人放火,还这么明目张胆。
等等……
这事不对啊!
怎么看老三这动作,像是在嫁祸给他啊。
他和老四,因为一幅画,因为母妃被禁足,可以称得上有仇。
这个时候,如果那些黑衣人没有被活抓,而是当场死了,那他是不是就会被牵扯进来。
这么一想,二皇子立刻目光幽凉的朝三皇子看去。
赵霁德立在那里,半弓着腰,“陛下,据臣抓到的黑衣人交待,三皇子吩咐他们从四殿下那里夺了一副叫做《云瑶书居图》的画,然后将画送回皇后寝宫。”
三皇子……
死士难道不是应该在任务失败之后立刻服毒自尽吗?
怎么他的死士话这么多活这么久!
“儿臣冤枉!是有人陷害儿臣,父皇给儿臣做主。”除了这个,一时间三皇子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自觉地心乱如麻。
天杀的,他的死士怎么就被活抓了呢。
这个时候,大皇子一脸留情不认的道:“那些黑衣人,昨日夜里,儿臣去四弟府中的时候,他们就在了,四弟府里那些个护卫,哪里拦得住他们,眼看他们都要杀了四弟,儿臣让人出手将人制服了,儿臣的人才制服黑衣人,赵大人就去了,抓了个现成儿的。”
三皇子……
你有病吗!
去帮老四!
二皇子……
皇兄做的好!
群臣……
皇上……
对上老大那张六亲不认的脸,皇上一时间心情复杂。
老大的话,应该是不偏不倚的实话。
赵霁德的话,应该也没有水分。
好好地,老三搞这么一出做什么!
就在皇上狐疑朝三皇子看去,赵霁德再次开口,“陛下,根据案犯口供,原本臣该抓了三殿下去问话的,但是三殿下是皇子,臣没有这个权利。”
皇上目瞪口呆看着赵霁德。
这话你也说得出来?!
难怪你在余州一呆十六年!
赵霁德却忽略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继续秉承着铁头作风。
“不过,按照我朝律例,陛下可以组织三司会审。”
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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