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悲,这次算我求你。
安静了片刻后,已经成为殷国公府世子的殷悲脸上挂起一个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灿烂笑容:我们懿宁公主府小霸王难得示弱,我怎么能不答应以你的性子,这是你第一次求我,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红药脸上表情松和了一些:我知道这事的难度,我不急,你也别急。
殷悲哼哼两声:放心吧,我很惜命的,除了你们,你见我在谁身上吃过亏啊?
总之,你小心,还有红药扭过头,低声道,谢谢。
行了行了,殷悲状似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以后少故意气我几回,别一言不合就提刀追着我砍我就谢天谢地了。
喂!红药!你和那位畏罪自刎的边城守将什么关系?!殷悲一进殷慈院子就直冲红药而去,趁无人接近,压低了嗓子问。
红药倒显得很平静:何必多问,你不是已经清楚了。
殷悲用力挠了挠头发,烦躁道:你这个人!编个假名都不会?白啊黑啊绿啊那么多颜色随便你用,怎么就偏偏要用红!
红药眼睫轻垂,轻声道:我不想骗阿慈。
我看你就是嫌自个儿命硬!殷悲原地转了两圈,总之,根据我这边查到的信息,当年边城之危确实有猫腻,那个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正好力挽狂澜的隋鉴绝对有问题!
说到这里,殷悲又兴奋起来:不如我把查到的东西交给我爹,让他写个折子请求陛下重审当年边城失陷一案!我爹肯定乐意,他早看隋鉴不满了!除了当年边城退敌踩在红将军身上得来的名声,这厮根本没多大实绩,还总一副武官之首的做派!成天不是挤兑这个就是攻击那个,还把自个儿独子送给那位金玉皇子做小侍卫,啧啧啧,真当别人看不出他那点儿心思啊!
殷悲越说越起劲儿,完全没发现身后有人接近,红药发现了,也不出声提醒,只默默看戏。
什么金玉皇子?
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嘛哈哈哈哈殷悲笑着笑着就哭了,悲痛低嚎,哥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私下编排皇家了!不对这不是我编排的!这是坊间给那位皇子取的雅称!我听了觉得甚是精妙就顺嘴一说
殷慈放开殷悲红红的耳朵,温言细语地道:你可别顺嘴顺到正主面前去了。
殷慈一放手,殷悲又飘了:那不能!我在外头都绕着咱们金玉皇子走的!
说完,殷悲飞快扭头,揉着耳朵怒瞪红药,你就是这样谢我的?哥来了你都不提醒我一声!就是使个眼神也好哇!
还有,我哥这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哇!快串个供啊!!!
红药默默扭头,装没看见。
我之前说的是这事儿我没给阿慈说,可又没说阿慈没凭自己的智慧猜出来
就在殷悲眼珠都要瞪出眶之际,殷慈又道:还有,让叔叔写折子上奏这事儿,你最好现在就打消这念头。
为什么啊!殷悲不理解殷慈为什么会这样说,连忙道,可这不仅仅只是红药父仇,更事关边城防军,若真是隋鉴设计诬陷,岂可再让他逍遥法外!威胁我景朝边境黎民!
殷慈问:那你想如何?
殷悲正色:自然是查旧案,审旧事,待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便依律降罚,严惩不贷!
这一刻的殷悲神色严肃,目光坚定,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与平日那个总是笑嘻嘻折花扯草没正形的华服少年形象相去甚远。
但这也是他,是锦绣华服娇贵皮囊下的少年风骨。
人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殷悲大声道。
殷慈看着自家已初露锋芒的弟弟,轻轻叹了口气。
殷悲神色稍缓,低低道:哥,我也知道我的想法总是太天真,爷爷爹爹都这样说过,可
不是天真,这本是世间正理,这才应是朝堂该有风气。看着殷悲倏然亮起的眸光,殷慈转头望向那座在目不能及之处,地铺汉白玉顶盖琉璃瓦的梦幻皇城,可是啊我们这位陛下,追求的不是世间正理,想要的也不是朝堂一片浩然风气。
在他的眼里,这世上人或许有好坏之分,官却只有能用与不能用之别。而隋鉴,现在对陛下而言还能用、正好用,便是我们在折子里附上了隋鉴谋害红将军的证据,他也只会从轻发落甚至彻底压下,更何况我们还没有确凿证据,陛下是不会理的。
殷悲小心看了垂着眼睫沉默不语的红药一眼,弱弱出声:可是
殷慈:没有可是。如今父亲母亲闭府不出,爷爷又已将爵位传给了叔叔,咱们家只有叔叔一人在朝,可也是空有爵位并无实权,独木难支。你想让叔叔如何在朝堂上对付手握兵权还投靠了陛下独子的隋鉴?
殷悲不服道:可陛下那般看重亲近哥哥,若哥哥和陛下提一提,陛下未必不会
不行!一直没说话的红药突然出声打断殷悲的话,语气又急又冲,阿慈不能去说!
殷悲惊讶地看着红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殷慈叹息:帝王的亲近看重,与空中楼阁无异,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子侄罢了。
殷悲神色一颓,是啊,再看重再亲近难道还能越得过陛下亲子去?隋鉴的儿子天天跟在那金玉皇子屁股后面指哪儿打哪儿忠心得像条狗,虽然不少人包括他心里都看不起隋家这种做法,但不得不说,隋家如今的确已经与皇子绑在了一起,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为了独子,陛下都不可能对隋家出手。
那怎么办啊?难道我们就干看着他们隋家依附皇子蒸蒸日上,真相被岁月埋葬,红将军带着一身骂名埋骨边城?!殷悲气极,怒极。
殷慈眼神冷凝,低声道:当然不是。
陛下不愿查,我们便自己来做那双拨云见日的手、水落石出的渠,正如你所说,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殷悲忙问:我们该怎么做?
红药道:不是我们,是我。这件事只能我来做,你不要插手。
殷悲不可置信地盯着小伙伴认真的神情,梗了半天,艰难道:那我哥呢?你也不要他插手?
红药皱眉:阿慈的话不是插手。
???殷悲看看坚定的红药,又看看一脸正色的殷慈,眼神在这两人之间反复轮转良久,终于忍不住大声抗议,你们这是过河拆桥!是上树拔梯!你们你们怎么这样!
红药丝毫不为殷悲的控诉所动,冷酷无情得宛如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败类。
我们是为你好。殷慈眼神柔和,语气温吞,仿佛一个苦口婆心殷殷关切的老母亲。
屁嘞!好修养的殷悲小世子气到爆粗,我爹娘如今都不拿这话敷衍我了!你们也不想点新鲜说辞!
既然如此红药干脆直言道:不是我过河拆桥,只是这事旁人插手也无用,只能靠我自己,阿慈也帮不了我什么的。
殷悲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勉强道:好吧,不插手就不插手,本世子也是日理万机忙得很的咳咳,那你准备怎么做?
红药道:我如今只是个小小书童,就算拿着证据跑到他们面前对峙他们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能怎么做?只能一步步往上爬,我总要先堂堂正正以红家人的身份站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正视我,才有资格说后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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