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没能寿终正寝,可那待遇,绝对不是个轮回罪人可以享受的。
红药看了一眼怂得认真的大白鹅:重点应该不是熊猫吧?
就算后面逃脱被宰杀食肉的命运作为野生保护动物活了许多世,但每一世作为动物生、作为动物死,每天都在吃食与繁衍间挣扎,几百年下来,他心里真的还当自己是人吗?真的还会记得曾经为人的记忆吗?
红老板一针见血。李吴叹了口气,最大的意外是他做了一世人,还是修道之人。
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那道修着修着,竟推出了自个儿前世,发现全是牲畜后,又不甘心,就继续往前推,结果推着推着,就推到了判官那一世。他觉得自己冤枉,誓要逆天,然后然后就被雷劈死了。
红药不知该说什么,干脆给裴慈舀了一碗鱼汤,多喝点多喝点。
等红药舀完了汤,李吴也不客气,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道:虽然身死,但它的魂魄却比从前强悍了许多,就算仍为动物,受本能驱使,但智商却比普通动物高出许多。
我找到它的时候,刚好赶上它抱窝,据它前主人说,这是它头一次孵蛋,第一回做妈,难免母性爆棚,暴躁凶悍一些我和它说好了,等它把这窝蛋孵化,教会了鹅子们下水觅食,再勾它的魂下阴司申冤。
emmm红药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它母性泛滥还是责任感强大,只能挑着最好奇地问:你还懂鹅语?
俄语?我不懂啊李吴很快反应过来,阴差可以直接和灵魂对话,倒也用不着学鹅语。
那还挺方便的。红药见裴慈汤碗见底,又见缝插针地给他添了一碗,对了,他要申什么冤?
说起这事,李吴放下汤碗,神色肃然:他要申被人占身、代人受过之冤。
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对话的大白鹅再次扇翅膀嘎嘎叫,一副愤怒冤屈到极点的模样,可到底没从蛋上下来。
红药若有所思道:他被谁占了身?
李吴摇头:他也不知道那鬼姓甚名谁,他在三岁时便被那鬼占据了身躯,那鬼用他的身体进学读书、考取功名、娶妻生子、奉养父母,也不吞噬或是驱散他的魂魄,只是将他禁锢藏匿在灵魂深处,就那样平顺安康地过了一辈子。
死后入了阴司,也不知是如何计算运作的,那鬼魂竟然就顶着他冯和容的名字成了判官,后面改命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事发后那鬼魂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压制禁锢了一辈子,魂体分外虚弱的真·冯和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被扔下轮回台世世为畜了。
这遭遇谁听了不叹一句倒霉?
亲自去地府查探这事儿的李吴这几日的叹息都足够吹起几十个大气球了!
虽然不知道那鬼是谁,但他必然是早有预谋!占据冯和容身躯的时候,他简直就是在把自己按照圣人打造,做官为民请命、做人行善积德、在父母面前是孝子、在妻儿面前是好丈夫好父亲,从未行差踏错一步!就像是就像是他早知道死后会因为品行功绩升为判官一般!
红药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语气淡淡地道:自然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冯和容死后会升为判官,连做了判官后要如何搞垮戎朝,祸乱了人间后要如何脱身都一并算好了。
冯和容被精心禁锢起来的魂魄,就是他为自己留的脱身后路。
不然以被占身的时间,他都不用如何出手,冯和容的魂魄自己便会在几十年的光阴里消磨殆尽。
李吴神色震惊:不不会吧?他连阴司的任职都算得出来?
红药奇怪地看了李吴一眼:你不会以为一世的善恶功德就足够换一个判官位置吧?
李吴被问懵了:难道不是吗?
她认识的判官生前大多都是受人爱戴的好官,死了以后就直接在阴间继续做好官,这任职逻辑没毛病啊。
你自己不就是三世功德身?怎么还会有这么简单粗暴的想法?红药表情无奈地道,功德是需要攒的。
没有前面几世的行善积德,最后一世又怎么可能顺理成章的升判官,那鬼明摆着是早计算好了冯和容身上的功德,挑着时机占的身。
被看破真身的李吴虚心请教道:那红老板您身上的功德攒了多久?
呜呜呜,我不想努力了!求迅速积累功德教程!
我身上?你看错了吧。他一个陶俑精,身上哪儿来的功德。
不仅工作能力被怀疑,连眼神都不被信任的李吴急道:功德我还能看错?而且你身上的功德很特别,是那种黑中带红红中带金的那种,就很特别会发光的那种
红药无言地看了努力描述的李吴一眼,心道年轻人,会发光的不一定就是功德,更有可能是变异妖气再说你那形容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东西吧?!
看着这两个聊着聊着就偏离了正题还不自知的人,裴慈目露无奈,开口将话题引回去:所以那个鬼魂是看准了冯和容身上的功德,才挑准了时机占身?
红药点头:多半是这样。三岁实在是个好时机,小孩儿心智未全魂魄也弱,占身之后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其实都那样完整的过了一世,也很难说得清楚冯和容到底是三岁那个,还是用那具身躯活了一辈子的那个了。
是啊,虽然身体是真正的冯和容的,但他到底只活了三年,还是最浑噩无知的三年。而另外一个,虽然是窃身的鬼,但对于冯和容的父母妻儿而言,几十年的朝夕相处,那就是冯和容。
虽然很残酷很现实,但真将两人一起摆在台面上让他们选择,结果还真不好说。
嘎嘎嘎嘎嘎嘎!!!大白鹅气得坐在鹅蛋上甩着脖子翅膀直拍地。
红药好奇道:它在叫什么?翻译一下。
一朝沦为鹅语翻译的李吴神情有点尴尬:也没说什么,就激情辱骂那个占他身的鬼啥的。
顺便拐着弯儿骂他们阴司的阴差鬼吏有眼无珠真假不分。
红药这会儿也不横大鹅了,只是语气带着点儿感叹道:若他当初有这语言功力,也不至于糊里糊涂地被丢下轮回台。
李吴也叹气道:没办法,他那会儿不是才三岁么哪儿能和现在这个身经百战的乡下大鹅相提并论。
一听这话,大白鹅也不叫了,颇有些伤怀郁闷地将脑袋插回翅膀根。
其实那鬼的身份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裴慈突然道。
李吴眼睛一亮:什么线索?
裴慈放下汤碗,轻言细语道:既然过程还有颇多迷团未解,那便只看结果。对一朝一国怀着这样大的恶意,不惜蛰伏布局数十年,除了想要推翻它的统治建立新的朝代,便是曾经被它推翻统治,前者需要真刀真枪用军人和百姓的鲜血性命去填,后者却只是复仇
那鬼的身份属于哪边已经显而易见。
李吴醍醐灌顶,立马就准备回阴司翻命薄。
红药一边往剩下的鱼汤里下面条一边道:把你的鹅带走啊。
李吴人已经飘出院门,只余袅袅尾音是你的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