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深爱的女主不是舒凫,但她既然继承了姜若水的一切,又熟知他的性格人品,自然必须尽力护他周全。
不过……
……要是因此再让他陷入一段无果的单恋,那可就不太妙了。
所以这一天,当舒凫踏入魏城地界,慢慢走向与季韶光约定的茶楼时,心情和步伐都格外沉重。
光,不要爱上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魏城繁华,十里长街车水马龙,各色店铺鳞次栉比,人群欢乐的喧闹声伴随着花香与酒香一同,从长街一头直传到另一头,满城都洋溢着无限春光与幸福的朝气。
舒凫行走在这片繁华市井之中,心绪不由地放宽几分,刚想深吸一口这难得轻松愉快的空气,忽然只见眼前掠过一道红影,有个巴掌大小的物事从天而降。
“……?!”
舒凫反应奇快,心思电转间剑已出鞘,寒光一闪,转瞬便将那骤然出现的古怪物事削为两半。
直到那物事飘飘摇摇落地,舒凫才发现,那并非什么暗器或者高空抛物,只是一朵奇异的、碗口大的粉色桃花。
她用剑尖挑起半朵桃花,目光一凝,刚有些上浮的心再次重重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从她头顶半扇打开的窗户里,已经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轻快男声:
“姜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
舒凫缓缓抬眼望去,不出所料,只见一位身穿金色衣袍的少年倚在楼上,面如冠玉,眼若秋波,手中把玩着一束花枝,正是三年来“偶遇”无数次的凌奚月。
“姜姑娘,你何必这样看着我?中州花朝节,人人皆可参加,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凌奚月一边笑,一边将手向下一探,掏出个大宝贝——也就是他那条煤球似的博美犬,献宝一般向前送了一送,“你看,阿玄也很想你。”
博美:“汪!”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用狗来把妹,你才是真的狗。
舒凫刚想反唇相讥,却只听见“吱呀”一声响,街对面的茶楼上又有一扇窗户悠悠打开,另一张熟悉的面孔探了出来:
“这不是舒凫么?许久未见,看见你这般精神,我就放心了。有失远迎,快上来坐。”
那人生得霞姿月韵,清逸绝俗,又身穿一袭晴空般湛蓝底色的柔软春衫,整个人看上去便也如青空一般辽远,水波一样温柔,任谁都会一眼沉溺其中。
舒凫初次与他见面时,也有过一秒钟的惊艳,但很快就扑腾着上了岸。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江老师,天下谁都不是绝色美人。
不过,作为朋友来说,季韶光无论外表还是内在,绝对都是非常养眼的。
而且——
“汪汪!”
从季韶光身边,倏地探出了一个雪白的大号狗头,观其头型和毛色,分明是一条毛绒绒的肥美萨摩耶。
季韶光微微一笑,温柔地轻抚萨摩耶皮毛:“兰兰,不要闹……哎,你别拱我啊!你看你,身上毛这么多,蹭着怪痒的。”
“韶光,我看兰兰是想我了。”
舒凫忍俊不禁,抬起手冲他挥了挥,“等一等,我这便上来。”
说完,她再没回头看凌奚月一眼,步履轻快地上了季韶光那座茶楼。
两厢一对比她便发现,季韶光看她的眼神清澈坦荡,与往常一般无二,显然并无男女之情。
兄弟,你果然还是我的兄弟啊!
凌奚月:“………………”
笑容渐渐消失.jpg
也许是为了纾解心中抑郁,他忽然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重重拍打了一下博美的狗头。
博美:“嗷?!!”
第五十八章再相逢
师父,你好小啊
“韶光,你这一趟寻我,究竟所为何事?竟然还劳烦先生转告,可把我吓得不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简单寒暄一二后,舒凫与季韶光一同在茶楼上落座,一手揉着萨摩耶白白胖胖的狗头,一边开口向他问道。
只要不是向她告白,什么都好说。
谁料她刚一开口,原本还神态自若的季韶光,忽然毫无征兆地变了颜色,欲言又止,唐突显露出几分昭云口中的“忸怩”来。
“其实,我这次邀你一见,是因为……在花朝节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托付。”
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面带迟疑之色,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我知道自己莽撞,但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舒凫:“……???”
咋回事儿???
我说兄弟,你该不会真想告白吧?
可别啊,你瞧我这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个钢铁猛男,哪一点像你那温柔如水的姜妹妹?
凌奚月他变态了,你不能变啊!
然而,季韶光对她内心的崩溃一无所知,目光中的笑意愈发柔和,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一层薄红。
他这人向来情绪内敛,就连害羞也害得很矜持,红起脸来都是淡淡的,如同封冻在冰层之下的桃花。
“舒凫,其实,我……”
“什,什么?”
舒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一向完美的表情管理几乎有些把持不住,“你想拜托我什么?”
“实不相瞒,我是想……”
季韶光面上红晕更深,长睫轻颤,温润平和的嗓音也因紧张而有些变调,“舒凫,我想请你……与我……”
舒凫:“什么?与你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求你了,让我死得痛快点吧!
不就是又一个男配吗,不就是被单恋吗,我是女主,我受得住!
“…………”
季韶光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指关节攥得泛白,终于下定决心,眼一闭、心一横,不管不顾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希望你能与我合作,在花朝节的‘双人擂台’中取胜,赢得魏城城主手中的结缘花。”
“我听你师姐……昭云说起过,她对结缘花颇有兴趣,常常想取一朵送给父王母后,免得母后天天怀疑丈夫变心,闹得‘鸡兔不宁’。所以我想,为了达成她的心愿,这次定要赢下一朵花送给她。”
“如此一来,她是不是也能……稍微察觉到我的心意呢?”
“…………”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原本严阵以待的舒凫胳膊一软,没能撑住脱落的下巴,脑袋“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
“………………你讲啥?????”
“不错,正是你想的那样。”
季韶光略显局促地别过脸去,打开折扇掩住半张面孔,嗓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心悦昭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不是,我想的不是这样啊???
“那个,等等。等一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折,舒凫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一个手滑把萨摩耶的耳朵扯下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师姐?不是我,是昭云师姐?你确定?这很重要,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吗?”
“啊?”
季韶光怔怔应了一声,旋即恍然大悟,忙不迭地摆手道,“不是的,我对你并没有……”他刚要直言相告,却又猛然意识到“对你无意”这个说法太过伤人,急忙来了一个舌尖上的急刹车,“舒凫,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更对你屡次援手感激不尽。只要有你在,我便觉得格外安心。”
他斟了一杯茶,郑重其事地递到舒凫手边,神色真诚恳切:“在我眼中,你就像我的亲兄弟、亲姐妹一样。若你不嫌弃,我一直很想叫你一声‘大哥’。”
舒凫:“…………”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昔日姜若水叫他一声季大哥,如今他叫我一声姜大哥。这也算是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啊。
“我……咳咳,我知道你把我当大哥,很多人都这样。”
舒凫下意识地长舒一口气,却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韶光,你为何会属意于昭云师姐?”
虽说昭云是个古灵精怪、大胆泼辣的美人,自有一股独特魅力,但还是与原著中姜若水的形象相去甚远。
凌奚月也好,季韶光也好,这些男配一个两个的,怎么口味变化都这么大?
他们的喜好也太多元化了吧?
“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讲与你听。”
季韶光紧张激动的心绪稍稍平复,重又恢复到一贯的温润姿态,抬手给自己也斟了杯茶,“三年前,我独自前往东州山中,寻找一种极其珍贵罕见的灵草。不料,却与一伙魔修狭路相逢,起了冲突……”
舒凫:“啊。”
说来也巧,这档子事她正好记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著中女主也曾为齐玉轩寻找灵草,炼制一味洗经伐髓的奇妙丹药。就在寻找灵草的过程中,她与男二季韶光相遇,两人一路同甘共苦,相互扶持,携手渡过重重难关,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在女主心中是这样,但季韶光却被她的纯真、善良与坚强深深打动,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少女。
那么,在这个世界又如何呢?
只听季韶光情真意切地接下去道:“舒凫你也知道,我在炼器上小有所成,却不擅长与人交手。那一日,我本以为自己要将命留在东州……”
“然后,我便看见了她。”
“她突然出现在郁郁苍苍的山林里,衣衫胜雪,乌发如墨,双眸殷红似血,周身萦绕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在她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琼枝玉兔族群,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而她就像一朵雪地里盛开的花。”
这套路实在过于熟悉,舒凫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询问道:“然后呢,你就对师姐一见钟情了?”
季韶光:“是,也不完全是。我之所以被昭云打动,是因为当时她说了一句话。”
舒凫:“什么话?”
季韶光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偏向一边,低声道:“她说,‘敢到玉妖王的地盘放肆,莫非是在外头无家可归,一寸地皮都买不起,上这儿给自己挑坟地来了?很不巧,死在我们这里的人,就连一丁点骨灰都不会剩下,我保证你们无尸可埋’。”
“我从未见过如此风姿潇洒、坦荡率真、敢爱敢恨的女子,自此便对她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当年她飘然而去,未留姓名。我辗转多方打听,如今才得知,她便是九华宗昙华真人的二弟子,你的师姐昭云。”
舒凫:“………………”
你们这几个男配果然全都不太对啊!!!
当年明明都喜欢圣母小白花,现在怎么攻势一转,全都对祖安老哥念念不忘?!!
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我们祖安人激起的回响,足以掀翻你们整个脑壳啊!!!
……不,说“不太对”也不对。
毕竟在原著中,男配们念念不忘的,就是女主姜若水的坚强、善良和纯真。
要说坚强,舒凫和昭云都不会输给任何人;要说善良,她们对自己人的确很好,可以说是“薛定谔的善良”;要说纯真……那也确实很纯真,她们心口如一,向来对阴谋算计嗤之以鼻,只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点艹对面全家,活生生骂死王司徒。
原来,圣母小白花和祖安霸王花之间,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个屁啊!
尽管舒凫在内心疯狂吐槽这谜一般的剧情走向,但季韶光心有所属,而且对象是她知根知底的师姐,她心中还是倍感欣慰,甚至想要站起来大喊“我同意这门亲事”(如果师姐愿意的话)。
不就是理由迷惑了一点吗?
没关系,不要紧!
因为人类的恋爱本身,就是迷惑行为大赏啊!
“韶光,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
舒凫干脆爽快地一口应下,接着皱眉略一思索,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此事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师姐的意思。她这人最是心直口快,你若有意,我觉得还是直说为好。”
可别再拐弯抹角,迂回曲折,让昭云误以为他喜欢舒凫,就连传话的江雪声都被吓了一跳。
“至于魏城的擂台赛,我今年第一次参加,也没约好跟谁组队,自然可以……”
“——不,你不可以。”
就在舒凫开口允诺的同时,忽然有另一道声线从窗外传来,不甚响亮却极具穿透力,硬生生盖过了她的答话。
两人疑惑地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关闭的窗扇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窗框边缘唐突冒出了一个熟悉的鱼……不对,人头。
摇光峰三师兄,鲛人司非的脑袋。
他今日似乎特意打扮过,满头卷发整齐地梳成一把高马尾,露出一张清爽秀逸的少年面孔,看上去格外英气勃发。
不知为何,在他单薄的肩膀上,还缠绕着一青一白两条小蛇,身段细长柔软,鳞片光洁如美玉,在日照下反射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
方才的声音,不是从司非口中,而是从其中一条白蛇身上发出来的。
鲜明的、独一无二的,舒凫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gu903();“……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