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雪声,就是这样一个只打别人,不打自己的奇男子。
舒凫入门没几天,就从同门口中听说了无数奇闻轶事,足够拍上一部三百集的纪录片。
据说,秋掌门上位时间不长,虽说是前任掌门钦定,但他辈分不如怀古真人高,性格又不如靖海真人强势,难免受到掣肘。
面对这两人,掌门颇有大局观念,一向避其锋芒,给予他们极大尊重,一力维持各峰间融洽相处。
要说怀古、靖海这两人吧,都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一个贪慕虚荣,一个刚愎自用,门下的弟子有样学样,脾气大多让人不敢恭维。即使表面上一团和气,在讲学、比武之际,还是有不少其他各峰的弟子受了委屈。
靖海真人的天玑峰主攻剑修一道,虽然比天璇峰逊色一筹,但胜在人多力量大,其中也有不少出挑弟子,武力值非同一般。
怀古真人的天权峰盛产生活玩家,擅长炼制丹药和法器,对修行来说不可或缺,人人都要看他们脸色。
就这样,他们一方面掌握武力优势,一方面掌握资源命脉,稳稳占据金字塔上游地位,成为了九华宗内部心照不宣的“一等公民”。
在原著中的恶毒配角大面积出现之前,九华宗没有明确的等级制度,没有一目了然的歧视或欺凌,但这种隐形的优越感无处不在。许多新入门的低阶弟子,都在天玑、天权两峰面前忍气吞声。
原著中八成以上的主要角色和奇葩情节,也都出现在这两峰。
秋掌门有心制衡,但他一来地位不稳,二来不好与自己的师叔和同门刚正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进展十分艰难。
然后——
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江雪声就以这种画风,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九华宗。
他从东海而来,带着四大门派之一玄玉宫的介绍信,而且是那位传说中的凌波仙子亲手所书。
他的修为深不可测,性情桀骜疏狂,从来也不知道给人面子,倒是很擅长撕别人的脸,撕完还要铺在马路上,用压路机来回碾轧。
他广收门徒,有教无类,对人族和妖族弟子一样视如己出。他的三个亲传弟子都不是人类,一个是鸿鹄后裔,一个是玉兔公主,还有一个是来自深海的鲛人,堪称海陆空三栖。
他进能刚正面,退能炼丹、铸器、画符,修真十项全能,既打破了天玑峰的武力垄断,又打破了天权峰的资源垄断。
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九华宗!
他,就如同一个钦定的×点男主!
……
“好了,我编不下去了。”
舒凫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冲着一旁满脸兴奋的芳菲摆了摆手,“今天就讲到这里。”
“啊?”
芳菲失望地拉长了脸,“小姐,你这就要回去啦。”
舒凫放下手中素净的白瓷茶具,在她肩膀上安抚地拍了一拍:“没办法,我还得回去修炼呢。”
自从当日一别,舒凫入住摇光峰,芳菲则是跟着丹霖真人回了洞明峰,和众多外门弟子住在一处,每日学习医术和药理。舒凫有时候得了空,也会通过传送阵跑来看她。
这一段时日,九华宗的修仙生活格外安逸太平,舒凫险些忘了原著的虐文设定。
在摇光峰,没有三流反派,没有校园霸凌,只有一群从早到晚花样奏乐的飞禽走兽,和谐中不乏精彩,宛如大型野生动物园。舒凫热爱自然,喜爱动物,哺乳类、鸟类乃至爬行类统统可以,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就是整天鸡叫有点累。
“我可以”三个字,她已经说累了。
至于修炼,江雪声没有急于传授她心法,只是让她每天在湖心画舫中打坐调息,巩固基础,又找了个天璇峰弟子教她学剑。
这弟子不是别人,正是游历回山的钟岚。她在天璇峰便时常担任指导新弟子一职,经验丰富,深入浅出,有时候还会拉上师弟师妹与舒凫对练,理论实战一条龙,堪称面面俱到。
在钟岚的悉心辅导下,舒凫每天夙兴夜寐,内外兼修,生活习惯比当年在现代健康了不知多少倍,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更有劲儿了。偶尔出门溜达一圈,一口气能翻三座山头。
舒凫:我爱修炼,修炼使我快乐。
根据同门的说法,眼下九华宗年轻一代中,就数柳如漪和戚夜心最为出类拔萃。其次,便是她的玉兔师姐、鲛人师兄,天璇峰的漂亮姐姐,以及靖海真人门下的几名得意弟子。
得意弟子败给妖修,显然让靖海真人的心情很不美丽,迫切需要一个龙傲天男主来挽救他。
舒凫对此十分理解,并且很乐意再添一把火,让他的心情更糟糕一些。
男主,不存在的.jpg
“这次入门试炼,我一定要拔得头筹。”
她笃定地告诉芳菲,“有好多人等着看呢。先生对我们有恩,这一次,我得好好给他长脸。”
“嗯!我相信小姐!”
芳菲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我听师兄师姐说,其他准备参加试炼的散修和外门弟子,如今都暂居在讲经堂。小姐,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呀?其实我也很想参加,不过起步太晚,只能等六十年后了。”
舒凫胸有成竹地一笑:“我正有此意。”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也不打算托大,战前考察还是很有必要的。
算算时日,白恬差不多也该上山了。
她没有江雪声那种手笔和派头,但左右也是个熟人,还是得稍微准备那么点小礼物,好为他接风洗尘。
舒凫心中这么想着,决定先回摇光峰一趟,倒腾点新奇玩意儿给白恬捎上,顺便向江雪声汇报一下自己的去向。
……
江雪声在摇光峰的住处,并不如何富丽张扬,只是摇光潭边一间四合小院,还不如个别弟子亲手打造的居所气派。
院落中央生着一树蓝花楹,花枝几乎覆盖半个天井,远看宛如一片蓝紫色烟霞,颇有些缥缈梦幻之感。江雪声对色彩似乎有种独特的执着,除了蓝花楹之外,院中又错落有致地点缀着鸢尾、绣球、飞燕草,地面上则是铺满一种名为“琉璃唐草”的蓝色小花,色调鲜明,仿佛要融入湛蓝的晴空中去。
舒凫在门口叫了声“先生”,得到回应后,一入内便看见江雪声斜倚在一张矮榻(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她印象中的美人榻)上,一手抵着额角,面前漂浮着一幅打开的画卷,看模样像是一张地图。
地图上有几种不同色彩的光点浮动,舒凫一眼便看见,九华宗所在的位置有两个白色光点,已经被打上了圈。
白色……是指白凤鸿鹄?
在西面凌霄城的位置,则是有一整团金灿灿的光点涌动,其中最大的一个尤其醒目,几乎可以说是个光球,上书“凌山海”三个金光流转的蝇头小字。
凌山海。
舒凫记得,那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唯一一名大乘期修士,凌霄城现任城主的名字。
人人都说,除了号称“天外飞仙”的紫微仙君之外,如今举世无一人能与他匹敌。紫微仙君一天不入世,修仙界就一天无人能越过凌山海。
说实话,凌山海本人并无多少恶行,但或许是由于早年子嗣艰难,他对几个子女溺爱非常,更胜摇光峰,这才助长了大公子凌凤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焰。说他是凌霄城的万恶之源,其实也不为过。
要从他眼皮底下取走凌凤卿的狗头,委实是一桩难事,需要从长计议。
舒凫怔了怔:“先生?这是……”
“一些琐事。”
江雪声见她进来,便一挥手收了卷轴,神态温和地抬起眉睫,“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看你成日与钟岚她们在一起,倒像是不认得我了。”
“我想去一趟讲经堂,看看白家那位小少爷,给他带点见面礼。”
舒凫也不与他客气,半开玩笑地直言道,“在九华宗若想炼丹、炼器,除了天权峰,也只能找先生您老人家了。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
江雪声懒懒地一点头:“不要提‘老’,一切都好说。正好,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你且看着送吧。”
江雪声给舒凫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珍奇的法器,大多都是他随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儿,或许是考虑到舒凫“想要靠自己通关”的愿望。若只是这些东西,就连怀古真人也会觉得太过寒酸,不会特意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身整洁簇新的衣衫,红白二色,从里到外一应俱全,甚至附带一领与秋掌门款式相似的长斗篷,纯白底色上点缀着傲雪红梅;一串简雅大方的项链,吊坠上镶嵌着一大一小两枚鳞片,大的洁白,小的银灰,看上去宛如玉石一般,而且别出心裁地打磨成了花瓣形状。
“这两样东西,比起旁的更贵重一些,算是我和你两位师兄的见面礼。至于昭云那份,等她回来再补上。”
江雪声姿态闲散地指点着道,好像只是随手送出了几朵花,几样不值钱的首饰,“那身衣衫的材质是鲛绡,轻薄柔软,冬暖夏凉,入水不坠。鳞片是鲛人鳞,内蕴灵气,有助于你调理经脉。那斗篷……原本是如漪给自己做的冬装,我想让他新做一件,他偏偏不舍得,最后就拿了他自己的过来。”
“不舍得?”
舒凫疑惑道。不知为何,她无法想象这个词出现在豪爽大方的柳如漪身上。
“莫非,这斗篷材质十分珍贵……”
江雪声:“要说珍贵,那也的确是珍贵。毕竟是鸿鹄的绒毛啊。”
舒凫:“?????”
“不是,等一等。”
她一手已经抚上了斗篷柔软丝滑的面料,闻言只觉得一阵晕眩,连忙撤回手扶住额头,“你的意思是,师兄他……拔了自己的毛,然后制作成衣服,给自己穿?他这是图什么???”
江雪声解释道:“五凤色彩各异,皆有矜持,鸿鹄便是以‘白’为尊。如漪再怎样喜爱那些鲜艳色彩,也不能往自己的羽毛上涂,以免让其他四族看了笑话。”
“他左思右想,只好寻了个折中之策,先收集自己的羽毛,再请天衍门染上颜色,制成衣裳。他那一柜子五彩缤纷的衣裙,若论材质,都是这百年来他褪下的毛啊。”
舒凫:“………………”
“唉,鸿鹄羽的确是好东西,处处都用得着。只可惜如漪爱逾性命,就连我开口,也无法轻易得到。”
江雪声伸手轻抚那领斗篷,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难买的服装品牌,“若是炼丹、炼器需要,也只能趁如漪熟睡的时候,悄悄拔上一两根了。如今有了‘大黄’,凡事都要方便得多……”
舒凫:“……什么???”
不是???
你刚才说什么???
你刚才好像说了一些……不光是作为师尊,作为生物都非常过分的话啊?难道你煞费苦心找回这两只鸿鹄,不是为了保护珍稀动物,只是馋他们的毛???
下鉴!你真是太下鉴了!
“先生。”
舒凫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对你来说,师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薅毛工具吗?”
江雪声一口否认:“当然不是。”
舒凫刚松了口气,便只见他一脸问心无愧地坦言道:
“鸿鹄浑身是宝,样样皆有妙用。我在意的,又何止是他们的毛?”
“你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我不是啊。”
第三十二章风云起
我知道,你想要挨一顿毒打
告别不是人、不说人话也不干人事的江雪声以后,舒凫收好自己沉甸甸的见面礼,一边为师兄抹了把辛酸泪,一边通过传送阵,来到了传说中的“讲经堂”。
所谓讲经堂,其实是位于九华宗群山边缘的一片屋舍,占地辽阔,内设讲堂,看上去很像一座风格复古的大学。闲来无事时,九华宗的修士便会在这里登坛论道,为求道无门的散修提供一点福利。
每逢招生考试,这里就成为了千百考生的候场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过,今日的讲经堂却有些不太平。
舒凫刚一落地,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不对,是看见白恬在挨打。
舒凫:?????
打人的少年她也熟悉,一张大众脸,几点小雀斑,正是当初在藏木林出言不逊、唧唧歪歪,被她一把扔进水池的“方公子”。
方公子实在是个小人物,放在原著里连恶毒男配都算不上,至多只能做个炮灰。要不是亲手揍过他,舒凫压根就记不住。
这剧情还挺环保,竟然来个废物利用,又把她碾过一次的炮灰送到她眼前,可能是想让她把灰都给扬了。
除了方公子以外,还有几个少年虎视眈眈,面色不善地将白恬围在中间。
舒凫一眼扫过,记得其中一个曾经怒斥柳如漪“不男不女,忸怩作态”;另一个是齐新蕾的脑残粉,曾经大放厥词说“凡人命贱,打死就打死”,被她一剑柄捣在门牙上,如今门牙还豁了个小口,嗖嗖地漏着风。
真可谓千渣百贱,各领风骚。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挨过舒凫的社会主义铁拳。
这会儿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当时的狼狈姿态,仿佛一夜之间进阶化神老祖,一抬手就能抹平一座山头。
舒凫进门时,只见“方公子”一拳将白恬打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脚踹了上去,口中骂道:“姓白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姐姐抢位置?”
舒凫:“……???”
这才几天功夫,“白公子”怎么就沦落成了“姓白的”?你姐姐又是哪位?
舒凫一头雾水,只能转向一旁的吃瓜群众询问。有几个少年看得兴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解释道:
“嗐,你道怎么回事?讲经堂有位方姑娘,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据说和九华宗某位长老有交情。她在这里,住的是最好的房间,坐的是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人人都得让着她。”
“那位方瀚方公子,好像是她的远方亲戚,一口一个‘姐姐’,每天鞍前马后地跑着。说是族弟,其实贴身小厮也不过如此了。”
“这姓白的道友,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一个随从都没带,偏偏穿金戴银,一身昂贵法器,打扮得十分抢眼。他初来乍到,不清楚讲经堂的规矩,直接跑到第一排坐下……”
“然后他就被打了?”
舒凫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就为了占个座?
就算是考研之前的自习室,也没这么凶残吧。
“可不是嘛。”
其中一个少年咋舌,“白道友似乎认识方瀚,当他是朋友,想跟他讲讲‘先来后到’的道理。你瞧,这还没讲两句呢!”
另一个少年叹气:“为了讨好姐姐,方瀚可是不遗余力啊。依我看,别说朋友,就算是亲爹他也能打。”
还有个少女忿忿不平:“白道友那么俊俏,真是可惜……哎呀!他怎么打脸啊!”
这下舒凫听明白了。
方公子——方瀚自个儿家世不显,在青城只能算个末流,不得不在白家人面前点头哈腰,给傻白甜少爷做舔狗。
不过,方家多半是某个大家族的没落旁支,虽然自己不够阔,却有一门隔着九曲十八弯、平日里高攀不起的阔亲戚。亲戚家有位金尊玉贵的阔小姐,恰好在讲经堂与他殊途同归。
方瀚抱紧“姐姐”这条新大腿,一转头就把白恬给踹了。
这方公子也是个狠人,大腿说换就换,而且立刻翻脸不认人,还会张嘴咬以前的大腿,可谓舔狗界中的豪杰。
鉴于他如此积极地给人做弟弟,又可以叫他弟中弟。
gu903();“给我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