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以后让小杜老华商量着,凡有札子,他们先草拟,草拟后分出轻重缓急给我送来便是。”没合适的人,穆安之宁可不用。
对于依赖的下属,穆安之一向舍得放权。事情这样多,他凡事亲历亲为不得累死,到底要赖手下人的。
接下来,大家就以后入城如何收取费用,如何收取当地商税的事商量足有半日,穆安之的意思,入城费按车辆人马收取,不准过分盘剥。至于路上民设关卡,一律取消。至于商税收取,到各城交易的商家自然随各城按律收取,但在牧民部落市集交易的商税,则由市集来收。至于市集在哪儿,还没建,这是明年的计划。
穆安之道,“这件事你拟个札子出来,就按我说的,入城费一车一马不能超十文,一人不能超五文。每个州府,一年一万银子,县城的话,大县三千,小县两千,其他再有额外讹银之事,有一起算一起,我也不扒他们的皮,请他们过来新伊,本王亲自跟他们谈谈心。”
“是。”唐安抚使起身领命。
“还有件事,我看知府衙门的那所小官学不错,就是太小了,只几个部落族长家的孩子在读书。建所大的吧,咱们北疆各官员应该也有不少适龄孩童,到时建起官学,按官职大小,依照帝都官学,七品送一子过来,五品及往上送两子过来,一起读书也热闹。”穆安之道,“另有当地显赫乡绅,也可由地方官推荐名额送过来。”
唐安抚使心下就是一哆嗦,不禁暗想,殿下这是要各地官员送人质过来么?不过,穆安之说的随意,却是直接吩咐,没什么商量余地,唐安抚使只有答应的。穆安之看他这模样,拍拍他的肩,“老唐,别想多,我是拿着安家的银子王妃的私房给你们发钱要打通这条商路。你们收了钱,得叫我看到忠心。北疆跟关内不一样,地广人稀,各州县离的几百里也寻常,你是个好的,可底下那些个,难保拿我这银子当白赚。我要没点手段,怎么震慑下头人。”
“殿下放心,倘有那等敢负殿下恩德之人,便是下官也不容他。”唐安抚使立刻表忠心。
穆安之微笑颌首,“暂且先这么办吧。”
继口头忠心外,唐安抚使表了个实际的忠心,“公事说完,下官还有件私下想麻烦殿下。”
“只管说,我这人最不怕麻烦。”穆安之端起奶茶喝着。
“下官长孙今年也将弱冠之龄,这孩子,文不成武不就,好在老实,因他在孙辈中居长,我就带他在身边教导。可在我身边,人家瞧着他安抚使的孙子,多有奉承讨好的,哪里还能有什么教导。臣想,这孩子还能端茶递水跑个腿什么的,想交给殿下,也让他能学些教诲。”唐安抚使很诚恳的说。
“咱们又不是旁人,明天只管让孩子过来,我考校一二,你老唐家的长孙,这能差么。”穆安之一口应下。
胡安黎傍晚回家,同母亲提及募兵练兵一事,信安郡主问,“你可愿意练兵?”
胡安黎点头,“儿愿一试。”
“那便放开一试。”信安郡主道。
胡安黎做事极重条理,他写募兵准备,募兵条件,还有,既是募兵,是要发饷的。待札子写的七七八八,胡安黎私下请杜长史帮他看看,他们师兄弟,这些年相处,一向走得近。
杜长史其实对募兵练兵不大懂,好在他平时涉猎极广,也就帮着挑挑毛病,成不成的俩人商量着,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么。
晚上杜长史留胡安黎吃酒,待送走胡安黎,叶管事服侍杜长史洗漱,顺嘴问,“二爷,殿下这是要募私兵么?”
“不算私兵,亲卫要守护王宫,这些是机动部队。”
“胡大人不是文职么。”
“他武门出身,现在将领不够用,殿下就让他试试。”洗完脸,杜长史脱靴子泡脚,舒服的闭着眼直哼哼,伸手,“挽月把凭几给我,我给靠着些。”
“二爷要是在家这样叫大爷见着,还不知要怎么训你。”叶管事给他将凭几安置在身畔,“殿下在帝都一直是刑部当差,身边儿哪有心腹武将,亲卫也不会轻动,就是有胡大人一个,也不一定够。”
这话倒是,杜长史点点头。
叶管事道,“下次再有练兵之事,二爷你也读过兵书,何妨一试?”
“没搞错吧。”杜长史一幅叶叔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表情,“北疆这天气,风大的能把人刮天上去,雪大的能把人埋起来,八月就开始下雪,明年三月才能暖和,练兵可是在大野地里,我可受不了。我文官做的好好的,干嘛要去吃这种苦受这种罪啊!我不去!”
叶管事劝他,“什么事不受罪?自来唯战功可赐爵封侯。”
“我的天哪,平时看叶叔你每天就叨叨些吃穿的事,原来你野心这么大。”杜长史斜倚凭几,懒散万分,“我就跟着殿下,辅佐好殿下就行了。你看那赐爵封侯的,姚国公在北安关,天寒地冻,满岭野人。南安侯在南边儿倒是暖和,却是是天天守着断发纹身的夷人过日子。陆侯可称一代名将,在这大西北狂沙漫天。我受得了哪个?我可不找这罪受。”
叶管事道,“征战天下,青史留名,二爷就没想过?”
“嘿嘿,真没想过。”杜长史左脚踩右脚,半眯着眼,“大丈夫立于世,便当衣锦绣、食珍馐、饮好酒、乐无忧。荣华富贵,一世逍遥,这才是好日子。青史留名,那都是给后人看的,信那傻话呢。”
叶管事气个仰倒,激将道,“你不打小就说以后要超过大爷,定要叫大爷服你么!”
“难道我超不过大哥么?我把殿下辅佐好了,以后肯定不逊大哥的。”杜长史信心满满。
“你怎么超啊,咱们大爷现在就是吏部尚书,六部之首,以后定能一争首辅之位。你以后撑死也做个首辅,跟大爷持平,你还能怎么超?”叶管事问。
“叫你这么说,我还不活了。文官顶了天也就是做首辅吧,我这是命不好,遇着这么个大哥。我要是生在寻常人家,父母家人还不得把我当天神供着。哎,有这么个大哥,真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杜长史抱怨的踩两下水,踩的啪啪溅到盆外。
叶管事连忙道,“所以我劝你改武行,凭功封爵,一下子不就超过大爷了。”
“那我还是超不过好了。”杜长史爽快的说,叶管事没绷住,脸直接青了。
杜长史看叶管事一幅要吐血的样子,试探的问,“叶叔你是不是想练兵,你要是想,我推荐你到胡师弟那边儿去。”
叶管事气到气息不稳,“我想!我想个屁!”
“哎哟,怎么就生气了,这也不值得生气啊……”
叶管事摔下擦脚布气走了,杜长史莫明其妙,“怎么生气了啊。咱家世代做文官的,入武行也不对路啊,生什么气呀。”问挽月,“叶叔以前也没看出对做将军这么感兴趣啊,他这是怎么了?”
“我成天在二爷身边,怎么知道。”挽月想了想,“不过我爹一直很关心二爷的武功,二爷带我搬出府后,我爹每次见我都要问,二爷近来饮食如何身体如何,最后那句肯定是,二爷习武如何?”
杜长史眼珠转了转,摇头,“想不通。”
挽月忽然想到,“是不是太爷对我爹有什么嘱托,我爹常说,太爷对他恩重如山。太爷盼二爷有出息呗。”
“你可别胡扯了。我虽不大记得我爹音容相貌,也听说过他老人家在世时官不过五品,把他往上数到我曾爷爷辈儿,都没这么小官儿的了。要依他老人家的标准,我做个四品就算光耀门楣了,他一五品官儿,能想到让丁点儿大都没他什么记忆的小儿子建功封侯上去?他顶多想我平平安安长大吧。”杜长史否定挽月的推测。于是挽月又有新推测,“那是不是大爷对二爷的期许?”
“更不通。要是大哥想我入武行,起码应该自小给我请个先生讲一讲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吧。”杜长史对挽月道,“你敲边鼓跟叶叔打听打听,平白无故的,他这可忒奇怪了点儿。”两只湿淋淋的脚自泡脚桶里移出,从挽月手里接过擦脚布擦干。
挽月把泡脚桶提出去,回头就见杜长史正取了香膏在脚上细致的涂了一层,他本就人物俊美,膝盖下一截细长白皙的小腿,灯光下仿佛会生光一般,连脚都格外精致。挽月感慨他家二爷的臭美,“就凭二爷您这么臭美,您也不是打仗的材料啊。”
“这叫臭美么,这是保养。不趁年轻时保养,等老来后悔就晚了。我觉着,旁的事超不过大哥,寿命上我肯定能超的过。”
“这倒是。大爷早就骂过你,说你再弄这些娘们儿兮兮的东西,就揍死你。”
“去去去。”
杜长史把挽月赶去休息,心说,个没见识的小子,懂个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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