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大公凸起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瞪视着他。
金发少年张了张嘴,无声地尖叫着。他不敢动作,注视着匍匐在他身上的男人伸出巨大的双手用全部的力气死死钳制住他的脖子。
去死死死亨利大公乌青的嘴唇发出颤抖的音节。
就像恶毒的诅咒,宣告着他短暂的一生走向终结。
***
如果早些动手,匕首的毒汁充足,他就没有动弹的力气。有人淡淡说,我还以为等不到你的信号,要自己动手解决了。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进来的男人手握长剑将亨利大公肥重的身躯用力挑到另一边,左手将抱着的长袍扔到了金发少年的头上,谈好的报酬在口袋里。
长袍的阴影下,金发少年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吸着气,他的左手还拽着车门的挂铃没有松开。
那是他和西斯特男爵在上车前约定的刺杀信号。
金发少年小心翼翼地从长袍里探出头来,西斯特男爵似乎正在亨利大公的身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证明身份的文件不在他的身上,我记得应该是放在一个深红色的皮包里。金发少年小声说。
西斯特抬头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我乱猜的。金发少年眨了下干涩的眼睛。
我要是你,现在就拿着金币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不是在这里逗留。西斯特收回目光,走到马车后面,继续翻找。
金发少年望了眼奄奄一息的亨利大公,他的双腿发颤没什么力气,裹着长袍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倚在车门前:我不是为了金币才听您的吩咐的。
我不在乎你的原因。西斯特将深红色的皮包取了出来,里面装满了文件,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见羊皮纸上象征皇室身份的红色印章。
是因为袍子,您当时在赌场也给了我一件袍子金发少年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光着的脚悬空轻晃着,脚面上沾着黑黑的污血。
西斯特的动作顿了顿,扫了眼少年脖子上被掐得发紫的痕迹:你是为了自己。如果不动手,你现在可没机会和我在这说话。
西斯特大人,我一点都不畏惧死亡,真的,或者说,我很早就有想死的念头了。少年仰着头望着空中孤独的月亮,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价值呢,给父亲用来抵债,供别人发泄欲|望剩下的只是一具纯粹的年轻肉|体,连思考都不需要,如此活着连牧场里的牲畜都比不上。
或许对您来说,那个动作只是出于怜悯,或者别的什么。少年挤出了一点青涩的笑,但我真的很感激您,您让我有了被当作人的感觉,而不是一件任意贩卖的商品。您给我留了一份尊严。
有时极为渺小的行为也许正能救赎一个快死去的灵魂。西斯特努力回想在赌场时的情景,最近发生太多重要的事,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否有给过少年那样一件袍子。按理来说,他不会去干出这样多余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有一瞬他在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影子。
毕竟他们看上去差不多大,都是需要被家人照顾的年纪。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记得你说得那些事。西斯特头也没抬,将皮包重新用捆绳扎起。
没关系,您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不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很正常。少年歪着头说,我记得就好了。
西斯特皱了皱眉,隐隐感觉到少年性格中莫名的固执,不在说话。他有预感要是不小心被这个小家伙缠上,自己就会多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您为什么想杀掉亨利大公?少年继续问。
这和你没有关系。西斯特冷声说,还有你最好忘记所有的事。
是因为露西吗?少年轻声说,为了保护她才这么做的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露西的名字?西斯特的眼睛流动着冰冷的杀意,他手里握着剑,目光锁定着面前的少年。
我、我是从大公口中听到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奥斯卡公爵是喜欢露西的,大公听到公爵赞美过她很漂亮。少年抿了抿嘴唇说。
还有什么?西斯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有的,我觉得您不会想知道,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少年垂头小声说。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所以他付出了死亡的代价。西斯特静静地注视了少年的几秒,啪的一声将剑收回鞘中,翻身上马,现在我要走了,你也拿着钱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少年紧紧握着斗篷,有些慌张地说,也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
那是你自己该烦恼的事。西斯特面无表情地说。
西斯特大人!您能带我一起走吗?少年仰着头望向骑在马上的男人,模样十分可怜。
不可以。西斯特有些头疼,不耐烦地说,你对我毫无价值,只是个麻烦的拖累。
我、我可为您以做任何的事情,洗衣做饭扫地,可以做您的仆人,也可以为您打磨武器实在不行,您也可以把我当作见面礼送给南方领地的贵族,他们中或许有喜欢我这样的少年的声音因为哽咽变得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流泪了,可能是森林太黑了。他其实不想哭的,因为哭了会变丑,如果变丑了,那他唯一有价值的地方也就跟着没了。
闭嘴,你是嫌动静不够大吗?这里离灰墙还不够远。西斯特压低声音凶狠说,如果被巡逻队发现,我们谁都走不了。
对、对不起。少年捂住自己的嘴,肩膀在斗篷下不断耸动着,像一只乖顺的小野兽,在听了主人的吩咐后,他将所有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西斯特深深叹了口气,似是厌倦了这样浪费时间的纠缠。他用力把少年拽到了马上,将深红色的皮包扔进少年怀里,一声不吭地骑着马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
gu903();圣维亚都城,第一庭院,圣哥林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