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进站门口,谢迎春止了脚步,看着谢父和杜秀梅一步步往车站内走。
杜秀梅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谢迎春说,“你回去吧,妈和你爸丢不了。之前的事儿是妈做的不对,妈太偏心了,甭管你怎么对妈,妈现在都不怪你了。恶因是妈自己种下的,恶果妈自己尝,你放心,妈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了。”
谢迎春才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相信,她笑笑,“说一万句中听的,不如做一件中用的。你们路上当心点。还有……”
她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子来,快走了几步,走到杜秀梅跟前,把钱放到杜秀梅的手心里,别过头去,有点别扭地说,“这是两百块,我基本上不会回津市,给你们俩吃穿用度的。”
“你们当初虽然对我不怎么样,但也没让我饿着冻着,我不会给你们太多,但该给的也会给。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记住,这钱是给你们的,如果你们拿着我给的这钱接济了谢盼春和谢伟春,这笔钱就是最后一笔。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她啊,有时候自己都痛恨,自己总是嘴上说的很硬,放狠话一套一套又一套的,到头来还是要输给自己的心软。
杜秀梅看着谢迎春扭头快走离开的背影,感觉手里的钱有些烫手。
谢父走过来,按住杜秀梅的手,说,“这钱你攒着吧,回头要是伟春和盼春问起来,就说迎春一分钱都没给。迎春给你的心意,你别再糟蹋了。至于伟春的事儿……回去再说!”
谢伟春怎么都想不到,自家爸妈出来一趟,立场就改了,虽说没有洗心革面,但对他的态度却变了不少。
他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谢父谢母盼了回去,看谢父谢母穿的衣裳光鲜亮丽,满心期待地问,“爸,妈,你们身上的衣服是我二姐给你们买的?可真好看!你们找我二姐要到钱了么?我二姐那么有钱,有没有同意出钱给我买房子的事儿?”
谢父叹了口气,“你二姐说了,如果你想要用钱,你得亲自和她去说、去写借条,她才会把钱借给你,不是白给,是借,超过一段时间后不还,就要找你算利息。还有啊,伟春,爸想了想,你们姐弟三个里,没有一个是孬的,你之所以在家里这么闹腾,全都是被你妈给惯坏了!”
杜秀梅:“……”说的好像你不惯孩子一样!
谢父继续说,“爸做了个决定,让你像你二姐学习,家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给你,自个儿出去打拼,打拼出个人样回来!你看看你姐,接了你妈的工作的班儿,把自个儿活活变成了米虫,再看看你二姐,自个儿去广阔天地中闯荡,闯出了多么大的名声?爸觉得你也有这样的潜力,你去自个儿闯荡吧,爸支持你!”
“你要是还拿绝食啊,寻死觅活啊……这一套来吓唬我和你妈,那就省省吧,我和你妈不缺养老的,你二姐虽然不给我们钱花,但只要去了她那边,吃穿都管,吃的穿的都比咱家好,有你没你都一样。”
“至于你说的倒插门,爸也看开了,倒插门就倒插门吧。你要是愿意天天都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爸妈还能拦着你不成?我们希望你步步高升,但你非要往火坑、往天坑里跳,我们也不能死命拦着。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各人也有各人的缘法。”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家里不会再约束你了。你要是想倒插门,那也成,爸妈就当生了三个闺女,把你开开心心地嫁出去。之后你愿意回来看爸妈,那你就回来看,你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们也不稀罕。”
谢伟春:“……”
这些话听在杜秀梅心里,她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可她也知道自家男人说这话是为了儿子好,她不能扯后腿,只能眼含热泪地进了厨房,耳不闻心不烦。
谢伟春感觉自家爸妈还不如不回来呢!
这两人一回来,他的天就塌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我二姐是怎么给你们洗脑的?怎么你们去了一趟平沙市,态度变化这么大?”谢伟春不甘心地问。
谢父摇头说,“不是你二姐给我们洗脑了,是我和你妈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打算改过自新,原先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我们都想开了。谁对我们好,谁给我们长脸,我们就对谁好,你太不成器、也太不争气了,我和你妈很失望,放弃你了。”
数落完谢伟春后,谢父还同杜秀梅说,“咱在平沙市的时候,亲家母对咱不错,你待会儿出去买点津市特产的麻花,给亲家母和女婿寄过去!”
说是给于泽和于泽他妈寄,实际上都是做给谢迎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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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
谢父谢母走后,谢迎春和于泽双双遇到了系里给安排的事儿,小夫妻俩都一头扎进了学术大业中。
小于繁和小于亨月份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皮,于泽他妈一个人根本带不过来,关键时刻,只能再次邀请外援——请黑脸婶子过来帮忙带孩子。
黑脸婶子匆匆安排了一下家里,隔天就乘上火车来了。她之前到过平沙市,乘车换车都轻车熟路的,到了国防科大门口之后,保安一瞅是这个特别能叨哔、特别自来熟的婆娘来了,都不用黑脸婶子做自我介绍,直接就把电话打到了谢迎春家里。
谢迎春和于泽都不在家,电话是于泽他妈接的,于泽他妈看着两个闹腾得快要翻了天的娃,同保安说了说好话,让保安把黑脸婶子放进了学校。
黑脸婶子一来,于泽他妈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
小于繁太爱哭了,全家人都被她哭得没辙,平时不哭的时候,话也特别多,嗷嗷啊啊个没完,亲奶奶看着她都觉得烦,但是黑脸婶子就喜欢这种话多的娃,她甭管说个什么,小丫头都会啊啊呀呀地回复她,特别能帮她解闷儿。
反观平时总是自己玩的于亨,在他老姑这儿就没得到宠爱,他老姑觉得这孩子太像他爸了,性格太闷,一点都不讨人欢心。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年底,杜秀梅给谢迎春邮寄了一包给小孩买的东西,还有两个红包,一个里面装了十块。
谢迎春看过之后就明白了,这俩红包是给小于繁和小于亨的压岁钱,那些东西大概就是给小孩的过年礼物。
作为回应,她带着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去平沙市最大的民营市场逛了逛,给两个老太太以及留守在松原的留守老汉儿都买了衣裳,于泽的奶奶也给安排上了。她比照着一样的价钱,给杜秀梅和谢父也买了两身衣服,一并寄了回去。
这个年,谢迎春和于泽是要回松原去过的。
这没良心的小夫妻俩打算年后就把孩子留在松原老家,毕竟他们俩忙着学业,平时根本没时间带孩子,也不能一直都拖累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让人家一年到头都不沾家。
夫妻俩把俩小孩吃穿用的东西全都打包收拾好,扛着大包小包回了松原。
随着一家人的回归,老于同志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一整天都搂着孙子和孙女不撒手。松原的冬天冷,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提前就给两小的准备好了大棉袄和大棉裤。
两小的刚学会走路,走五步摔两步那种,这会儿穿上笨重的大棉袄和大棉裤之后,就如同两只胖企鹅,老于同志看着孙子,心里稀罕得紧,像是捂着俩眼珠子一样宝贝,整天都带着俩小的去周边玩。
松原的冬天雪大,每天到了傍晚三四点,雪就开始飘,一直飘到第二天,老于同志变着花样儿给俩小的堆雪人,还带着俩小的进林子里抓野鸡和野兔子……才过了没几天,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面的爷爷就变成了俩小只心里最亲的人,其次才是奶奶和老姑,最次是亲爸亲妈。
于泽看着自家老父亲像个顽童一样带着俩小孩满街乱窜,逢人就嘚瑟自家有两个眉眼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心里吃味儿,酸溜溜的。
谢迎春不知道老于同志之前的作风,她问于泽,“爸的脾气也太好了吧,你小时候过得肯定很开心吧。”
于泽一脸冷漠,“并没有。这完全就是隔代亲,我小时候央求他陪我打雪仗,他用雪球丢我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砸的我嗷嗷直哭。后来我打雪仗能赢过他了,他就再也不陪我玩了。还有堆雪人,我央求他给我堆个大雪人,他抱起我来就把我拍到了雪里,说是什么堆雪人多费劲儿啊,拍雪人快,一拍一个准!我就和那扣戳用的章一样,被他按在雪里拍人形……”
“是……吗?”
谢迎春看着自家慈眉善目的公爹,觉得人不像是于泽说的那样儿啊!可她转念一想,于泽总说他妈怎么怎么凶悍,他姑怎么怎么泼辣,但是这俩老太太带孩子的时候,耐心那叫一个足,孩子拉她们一手,俩老太太都不嫌脏……大概真是隔代亲。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转回事业线了。
专栏里开了一本《渣遍修仙界后》,讲的是一个女海王因为体质问题而爱一个忘一个的故事,突然有一天,她的记忆恢复了,发现自己把修仙界的大佬都渣了一遍,幸运的是,她现在批的是一个马甲,虽然同各位大佬依旧保持联络,但各位大佬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位面目可憎的渣女……的故事!
最近创作欲望很强,开的坑有点多,大家去专栏里吃个自助啊!看看喜欢哪个,可以在书评区里留言一下,作者写完这本(大概数月之后),量力开新。
第52章又做梦了
谢迎春嫁到老于家之后,做的都是给老于家长脸的事儿,先是带着于泽夫妻俩双双考上了大学,变成了高材生,紧接着又给老于家生下了一儿一女龙凤胎,在这十里八乡都出了名。
她和于泽是1977年末考上的,78年初怀上孩子,年末生的,因为孩子太小,不方便沿途奔波,在平沙市过了一个年,79年末的时候才回的松原。
小夫妻俩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就考上的,78年6月还举办了一场考试,就将大学生的学制给扭转了过来,79年6月又考了一场,当初与谢迎春一同下乡来的知青们差不多都考回去了,凭借谢迎春和于泽留下来的那两份资料,松原这一片儿出了不少的大学生,老于家也跟着变成了大善人。
同谢迎春一起下乡来的知青中,有不少人干了造孽的事儿。
有男知青第一场高考没考中,第二场高考也没考中,心灰意冷地在当地找了个媳妇儿结了婚,第三场高考的时候想着试一试,结果考中了,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娃呢,他就嚷嚷着要闹离婚,拼死拼活地回了城。
还有当初非要占最靠窗户位置的梅艳,她与王萍不对付,王萍她们几个拿到谢迎春留下来的笔记,比谢迎春晚了半年就考上大学回城去了,她们考中的大学虽然没有国防科大这么好,但也不差,都是国家包分配工作的地儿、
梅艳找王萍蹭资料没蹭到,心口梗着气,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了一把,最终出来的分数连大专线都没有达到,羞得她当场就撂下‘老娘要在农村继续搞建设’的口号,不久之后就挑了一个在青山食品厂上班的年轻男人嫁了,隔年就生下了孩子。
王萍走的比林知书和杜晋要早一些,梅艳同王萍有意见,同林知书和杜晋没有,只能说是关系不太熟。她这人厚着脸皮去找林知书和杜晋说了说,借到了杜晋的笔记,闷头苦学一年,第三场高考的时候顺利考上了大学,她连离婚都没闹,只是哄着婆家人和她男人孩子说自己去县城买个东西,结果就没回来。
现在整个青山公社提起梅艳,都说这人是一个女版的陈世美,人品太坏了!她嫁给的那家人对她那么好,婆婆把她当亲闺女看,男人把她当成了眼珠子一样捧着,她最后却抛夫弃子跑路了……
谢迎春是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听老于同志讲起这个的,听完之后,她都跟着唏嘘了好一阵子。
说实话,谢迎春有点想不明白梅艳的脑回路。
她是把她男人和孩子当成阻碍她开始美好生活的拦路虎了么?
诚然,自个儿优秀了之后,是会遇到很多优秀的人,但并不代表别人会因为你的优秀就喜欢上你。人之一生,遇到一个一心想对你好的人太不容易了,如果遇到了,还是抓紧些好,万一被人海人潮冲散,再重逢的可能微乎其微。
“梅艳这么一走,对她男人和孩子影响挺大的吧……”谢迎春问老于同志。
老于同志抿了一口酒,道:“能有啥影响?工作照样做,日子照样过,那男人又不差,工资也不低,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妈直接把孙女挂到了自己户口上,说孙女自己带,那男人只需要每个月给孩子管了生活费就成。”
“没过几天,就有一个棉花厂的女工看上了,那女工心好,把前头那梅知青留下来的孩子当成自家孩子养,人家一家过得多好?梅知青丢下家庭丢下男人丢下孩子,去奔了自己的前程,她的前程得多么光辉,才能在睡不着想起这些事儿的时候不后悔啊!”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谢迎春瞅着于泽喝酒喝得有点脸红,抻腿在桌下轻轻踢了于泽一脚,于泽识趣地放下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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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一过,谢迎春和于泽就回平沙市去了。
俩小只从一开始就是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带的,对于谢迎春和于泽的离去根本没啥反应,既没哭也没闹,偶尔喊一两声爸妈,还被老于同志那花样百出的把戏给逗得转眼就忘了他们爸妈长什么样。
家里少了两孩子,显得还冷清了许多,谢迎春和于泽都把全部心思扑到了学业中去。
进入大三后,于泽也开始跟着带教老师做一些研究型的项目了,比如说如何将港岛经济模式借鉴到特区中去,如何发展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经济体系等等,他的带教导师带着他出了不少的差,几乎把东南沿海跑了一遍,又是看率先发展起来的城市的发展模式,总结经验,又是带着这些经验去因地制宜地推广,于泽本人还受着谢迎春的委托,用谢迎春手里的钱做起了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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