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宽的河岸周围一片寂静,其他人都还没来,陈仰伸手刮掉脸上的汗珠说:好晒,我们得找个阴凉的地方。
没有回应。
陈仰的眉眼从帽檐下抬起来:朝简?
嗯。朝简把目光从远处的镇子那里收回,若无其事地侧低头看陈仰,你说什么?
陈仰觉得他的搭档有些反常,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议,指了指一个方向说,去那边吧,树挺大的。
朝简收起双拐,缓慢迈开左腿。
陈仰走在朝简后面,两条手臂以保护的姿势张开,像是在看着小孩子学走路一样,生怕他摔倒。
然而朝简没有摔,他只是走得慢,缓一会继续走。
陈仰看他左腿一直在抖,不禁长叹了一声,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我牵着你去树底下。
朝简指尖微麻,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是反手扣住了他。
树下
陈仰把背包放腿上,拿出吃的喝的:我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个任务的漏洞,只是还没验证。
那就别说。朝简剥着奶片,他不吃别的东西,只吃这个。
陈仰的话头被堵住,他噎了噎:我要是想说呢?
嘴里被塞进一个奶片,陈仰下意识用舌头裹住,见朝简还要剥,他赶忙道:一个够了。
我吃。朝简背靠着树,手指关节被晒得发红,他边剥奶片的衣服边说,不要想到什么都告诉我。
陈仰脱口而出:不告诉你告诉谁啊?
朝简一愣。
陈仰没发觉少年那一秒的异常,他往后仰:虽然我猜到了,可我觉得匪夷所思,而且存在很大的变数。
漏洞那部分我无能为力了,只能看其他人。陈仰学着陈西双的样子,手在身前划了个十字。
到目前为止,他所作的任务都是团体作战,只靠个人是不行的,每个任务者都不能被轻视。也不是所有新人都菜。
跟新人相比,老人有优势,也有劣势,都是相对性的。
陈仰见朝简把奶片捏碎了,一动不动的垂眸看指腹上的粉末,他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朝简蹭干净指腹,半晌皱着眉头,不冷不热的从口中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陈仰过了会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前一个问题。
风吹着树叶沙沙响,斑驳的树影也活了过来,在树下两人身上游移。
陈仰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不多时他还是闭上了眼睛,肩膀一歪,脑袋抵上了朝简的脑袋。
朝简把陈仰的脑袋按到自己肩头,他半眯着眼看远处,察看着什么。
片刻后,朝简将一只手抚上身边人的脸,触感凉凉的。
醒醒。他轻拍两下。
没反应。
朝简又拍,没用什么力道:醒醒,陈早早。
还是没反应。
朝简把陈仰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托住,顿了顿,凑到他耳边,低喊:哥哥。
陈仰抖着眼皮醒了过来,他脑子有点晕,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妹妹扒着他喊哥哥。
那也是个夏日午后,梦里很热,有西瓜的甜香。
去河边。朝简拄拐起来。
陈仰摸到朝简的手机看时间,还没到三点:鱼潮提前了?
先下去。朝简说。
陈仰踢踢睡得发麻的腿脚,瞥到了从不远处过来的两个人影,他连忙大喊:向东,其他人呢?
不知道!汗流浃背的向东也喊。
向东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大网,他跟陈仰一人一边,一点点把网拉开了,兜住河道两端。
要是镇民们来了,咱就见机行事。向东穿过河道过来,叉着腰喘气。
陈仰往岸上走,水流缠着他的脚,温温柔柔的,谁能想到这里是将整个镇子拖入深渊的根源。
河水是金黄色的,像是由无数个小钻石组成,那光亮在陈仰四人的眼中跳跃不止。
有东西出现了。画家看着水纹。
什么东西?向东问完就有了答案,是猫的尸体。
一只,两只,三只
陈仰没数完,视野里就多了老鼠的尸体,接着是死鱼,它们从几个变成几十个,再到数不清。
当陈仰还在想,活祭的生灵缺了两个的时候,他们就出现了。
婴儿和少女的尸体从上游往下飘,他们和猫鼠鱼一样,都没有腐烂,像是才死的。
煮熟了。
陈仰没办法再数下去,数量太多了,他只能看着他们离他越来越近,离渔网也越来越近。
妈得,网白拉了。向东叫骂着跳下河,那些东西一但冲下来,网兜不住,它们就会往岸上挤,他得赶紧把网松开。
朝简盯着瀑布那里,腮帮突然轻抽了一下,他厉声道:向东。
正在河里松网的向东听到喊声,满脸的稀奇跟兴味:叫你东哥干什么?
朝简一拐杖砸在水里。
向东被溅了一身水,他铁青着脸上岸,怒气冲冲的杀到朝简跟前。
陈仰还没阻止,就见朝简不知说了什么,向东先是扭头看河的上游,之后骂了声,掉头就跑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陈仰问朝简。
朝简:我让他去拿东西。
陈仰顾不上追问了,他被水的波纹吸引走了注意力,波纹极其怪异。
不对,又有东西要下来了。
很多东西!
陈仰伸着脖子往瀑布下面看,他看见了什么,脸色惊变。
是尸体。
客栈的厨子,酒楼的老板,那个哥哥被煮熟了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孩,杨二柱
越来越多的人脸映入陈仰眼底,当他看到高德贵的时候,全身的毛孔瞬间炸开。
高德贵没有被煮熟的尸体在最上面,睡觉一样,只是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勒痕。
上吊死的。画家在旁边说。
陈仰想起人口登记表左上角的一寸黑白照,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从他眼前晃过,他用力吸了口气,整个镇子上的所有人都死了。
一大堆尸体飘了下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gu903();陈仰的眼睛微睁,他昨天早上在水里看到的东西,不会就是尸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