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吐掉被他咬短的烟蒂,刚才那一下要是挨到,能把他的头砸扁,他正要挥拳头,冷不丁的看到朝简下楼捡药瓶,半天都捡不起来。
手抖得不成样子。
向东:嘁。
另一边,陈仰呆呆的坐在楼梯口,望着不停挥拐杖砸左腿的少年。
几分钟前,陈仰快被勒死了,少年忽然从他背上下来,手足无措的跟他道歉,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就开始砸腿。
一直砸,一下没停的砸到了现在。
少年的嘴里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都怪你!
都怪你,都怪你
陈仰的唇上多了点什么,他伸手抹下来一看,是一小块碎肉。
陈仰向后退了退,后背撞上了楼梯,他用两只手撑着木板,脚蹬着地往楼梯上挪。
金属砸血肉白骨的声音停下来,少年侧了侧溅满血的脸:哥哥,你想去哪啊?
你的腿要看医生。陈仰听到自己答非所问的声音。
少年直勾勾的凝视他:不看了,不要了,它不好,它拖累你。
陈仰说:没有拖累,你已经能站起来了不是吗。
是啊,能站起来了,可是啊,少年歪了歪头,扯扯淤青的唇角,似哭似笑的说,还是不要了吧,我不喜欢它。
陈仰怔住。
不能不要,哥哥会生气的,我知道你想我的腿好起来。少年倏地捧起地上的碎肉血水,胡乱往血肉模糊的左腿里塞,他那张脸极度狰狞,声音里却是恐慌跟祈求,哥哥,我把腿恢复原样,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我们一起回去,你带上我,不要把我丢下,我害怕,别丢下我。
陈仰快疯了,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朝简在等他。
细节,要想细节,他忽略了什么?
陈仰啃着拇指的指甲,余光在视线范围里扫动。
最容易忽略的东西是哪个?
陈仰试图逼自己远离固定思维,离得远远的,他重新整理紊乱的思绪,眼里蓦地一闪。
这是一座空阁楼,里面只有他跟这个朝简。
那离开的方法不就在这个朝简身上吗?
陈仰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怎么现在才想到
出口是少年本身。
其实进来这里没多久,陈仰就猜到了少年的执念,他从肢体到心理都充满了排斥跟逃避。
陈仰心想,如果他直面少年的执念会怎样?
朝简。陈仰一步步走过去,蹲下来看他。
少年按着血淋淋的左腿仰起头,小心翼翼的说:哥哥,我的腿好了。
陈仰:嗯。
我不讨厌我的腿了,我会让它好起来,我会听你的话。少年直直的看着陈仰,双眼红得快要滴血,你告诉我,越是稀松平常的东西,越能带给我们惊喜,我都记得,你看,你教我的我都记住了,我能帮到你的,我不是累赘,哥哥,你往前走,我努力跟着你,我
陈仰捂住少年流出血泪的眼睛。
少年哭着说:你不会再丢下我了是不是?
是。陈仰的掌心一片濡湿,他轻声说,哥哥不会再丢下你了。
话音落下,陈仰发现自己站在楼梯上面,他的手里拿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依旧是往下照着的。
朝简在他身旁坐着。
楼梯下面是向东跟画家,一个站着看手机,一个坐着抽烟,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境地里面。
我出来了。
陈仰刚说完就被一股骇人的力道拽趴在楼梯上,他单膝跪地,前倾的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双手臂就已经抱住了他。
抱着他的人在剧烈抖动。
一个音都没发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把他往怀里勒,像是要跟他融为一体。
怎么了这是,陈仰的手脚僵了僵,吞了口唾沫:朝简?
朝简遽然推开他,两只发抖的手盖住脸,脑袋埋起来,腰背弓出一个脆弱的弧度。
第76章你有没有吃鱼啊
我操,陈仰,你可他妈出来了!向东松了一口气,他丢掉烟阔步冲上楼梯,捞起陈仰往怀里塞。
陈仰推开他。
向东还要捞陈仰,楼下的画家来一句:以防再进幻境,我提议出去聊。
啊对对。陈仰把朝简的拐杖给向东,你帮忙拿一下。
他背起情绪崩乱的朝简,快速下楼。
向东看看手里的两根拐杖:哈?
这玩意跟老子有血海深仇,干脆丢掉好了。
画家那张蜡黄消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拐杖没了,朝简就会住在陈仰背上。
向东:
去他妈的吧!
陈仰把朝简背出阁楼,他看了眼提着灯笼站在客栈旁的周寡妇,眉心蹙了蹙,拐个弯才放下朝简。
拐杖在向东那。陈仰听着脚步声,他跟画家正在往这边
话没说完,朝简就把左腿放到地上,倚着墙看了过来。
陈仰想到什么,他匆匆丢下一句你在这等我就离开拐角,快步跑到向东那儿。
你们先回客栈,我跟朝简说点事,过会就回去。
陈仰拿着拐杖返回拐角。
靠,说什么非得支开我们,还要悄悄的,不能大家伙一块向东管不住脚的要跟过去,他又刹住车,顶着张死人脸回到画家面前,走吧,回客栈。
他们两人经过周寡妇那,脚步没停。
周寡妇也没什么反应。
拐角处,陈仰试图梳理着幻境里的一幕幕,他每次梳理出一部分,就会告诉陈仰,期间一直在观察对方的表情。
什么也没观察出来,零收获。
可能是光线太暗了。
又或是朝简的情绪已经从狂风骇浪中退出来,变得死寂。
陈仰凑近了一点:你进我的幻境了是吗?
朝简低着头:嗯。
那你有没有见到我妹妹?陈仰问。
朝简还是嗯。
陈仰激动起来,他用力抓住朝简的手臂,冰凉的触感让他怔了下:我妹妹说了什么?
朝简的神情模糊不清:她会保佑你。
陈仰眨眼:保佑我?
朝简后退半步,面部轮廓全部隐在黑暗中:她希望你能回去。
陈仰不假思索的问:回哪?
回家。朝简说。
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