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玉奔跑的身形停下来,原地跑着看陈仰,狗也停下来原地跑着看陈仰。
陈仰一下对上四只眼睛。
武玉轻呼气调整呼吸,抬脚跑向陈仰,一言不发的擦身过去。
狗也是。
陈仰腿一转,掉头跟着武玉跑了一段,两人去健身器材那边歇息。
武玉踩上太空漫步机。
陈仰抓着旁边的那个站上去,脚跟着踏板晃了晃,他没提起昨天给她打电话无人接听的事,也没问是不是进任务世界了,只说:你这次要在家里待多久?
随便。
搭档是寡言冷然型,陈仰很适应这种谈话氛围,他把手搭在握把上面,身子趴上去,脚一前一后的慢悠悠摆动。
武叔说你工作忙
武玉吐出两字:辞了。
陈仰的眼角往左下角,视线越过武玉看她的狗,对方还在看他。
武玉仿佛对此没有察觉。
这种不合理对陈仰来说已经麻木了,换成谁一天遇到几次也能这样,他多看了几眼狗,武玉依旧没反应。
陈仰的心里略感诧异,前天他看狗的时候,武玉的气息出现了变化,他多看几眼,她的排斥就越发强烈,含有攻击性。
时隔这么点时间,武玉的态度变了。
03。
陈仰听到武玉突兀的说出这组数字,去看那狗,对方摇了摇尾巴,小脑袋还朝向他,琥珀色的眼珠里是他的脸。
原来它叫03。
怎么叫这名字,陈仰不动声色的想,还有01,02?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一大爷带着清扬的曲调来这边,哼唱着走到腰背按摩器那里,收音机往地上那么一放。
清晨船儿去呀去撒网
人人都说天堂美
这一片的晨光蕴上了年代感。
陈仰听着那歌问武玉:有没有那种论坛,任务者可以进去交流,账号是自己的名字,密码是身份号。
武玉脚下的踏板不摆了,她用看新奇物种的眼神看他:你在想什么?
陈仰从踏板上面下来:我在做梦。
武玉却似是一时兴起的把这个话题往前推了一步:也许有,只是我们还不够资格知道。
陈仰眯了眯眼睛,他是三位数身份号,理应够资格了。
难道只能一位数的才行?
陈仰走到单杠那里,手握住两侧,背脊张开,绷腰,身体向上拉,一口气做了十来个标准的引体向上,他将拉成一条线的身体慢慢放松,弯腰撑着腿喘气。
你知道所有任务者都是青城人。
武玉还在踏板上摆动,神情十分淡然。
青城像是一个符号,而不是家乡。
这跟朝简的反应何其相似。
陈仰忽然有些冷,这座城市不再有归属感了吗。
可是,这里变得陌生了,生命里有关系的人都还在。
任务者不分性别年龄,有一天武叔武婶也进了任务世界,那要怎么办?
踏板上的女人并未开口。
陈仰在车站见到向东以后就想过了这个问题,邻居,同学,老师他们都有可能成为任务者,或者已经是了。
遇到的时候会什么样,现实世界的关系,在任务世界能不能禁得起考验。
答案是很残忍的。
亲朋好友,自己,这两样放在对立面就真的是
陈仰身上的汗被晨风一吹,寒意往张开的毛孔里涌,他打了个冷战。
你认识画家吗?
踏板一阵晃动,武玉下来了:有过合作。
陈仰的嘴有点干:我前天晚上去总站做了个任务,在那里认识的画家。
武玉蹲下来摸狗头:不要透露任务规则。
陈仰不问原因,他其实也没打算细说,现实世界并不安全,万一他不小心触犯了禁忌,不就被抹杀了。
陈仰跟她的狗四目相视:我们有一天也会在任务世界碰面。
武玉对此无动于衷:前提是活到那时候。
太阳出来了,陈仰反而更冷,他捏住汗湿的后颈,弯曲着手指捻了捻,说起了自己被鬼标记的事。
那个阿姨最后放过我了。
武玉摸摸狗,手有意无意的挡住它视线,它的小脑袋往旁边扭,还要看之前看的方向。
是她儿子帮了你。武玉站了起来。
陈仰踢踢腿的动作顿了下,朝简好像是说过能不能逃过去要看阿姨儿子。
那她儿子
陈仰停住了,他想起最后母子两人站在一起,那小孩手里拿着的是他的纸板。
会折点东西还是有好处的。
大爷的收音机里放起了昆曲,咿咿呀呀的。
陈仰的手机在那韵律里震起来,家里那位起床了,问他在哪。
器材那。
朝简坐在床上,嗓音是刚睡醒的慵懒:你没烧早饭。
房门是开着的,外面没有一点食物的香味。
陈仰是没烧,他想去以前常吃的那家店买豆浆油条:一会我带回去。
电话里没声了。
陈仰走到长椅那边,吹掉上面的叶子坐下来:你要吃什么?
朝简道:昨天的。
陈仰一咂摸,昨天是小米粥跟鸡蛋饼,步骤简单:行吧,等我回去给你烧。
那头没挂。
陈仰奇怪的问是不是还有事,回答他的是嘟嘟嘟。
又怎么了,起床气吗?搭档有时候很危险,有时候很好哄,有时候完全搞不懂,年纪不大,性情多变。
陈仰的视线不经意的停在武玉身上,想到了她的搭档兼对象,他忽地站起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过激就坐回去。
过了好一会,陈仰才把心底沸腾的一个问题问出来:武玉。
你那个对象不在了,有没有人换一个名字替成他?
武玉:没有。
陈仰咽了口唾沫,李跃跟阿九的角色都是换了人,相处细节有一些改动,和他的关系却没变。
一样是医生跟患者,患者跟护工。
他们不是任务者死了被清理,是其他情况。
陈仰,不管你身边发生了怎样的怪事,是跟任务世界有关的,还是跟现实世界有关的,你都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通常费心挖掘跟装傻,后者才是正确的选择。
武玉继续跑步,狗也跟着,几步一回头。
陈仰站在原地看他,脑中浮现的是昨天公安局的画面。
那大叔就是这样。
陈仰往另一个方向跑,快七点的时候去买豆浆油条。
店里的老板认得陈仰,笑呵呵的说好久没见到他了:身体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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