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组赛不幸被淘汰的56名练习生依次入场。黎初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多数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已经毫无斗志。
她知道这其中不乏能力者,但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在心态上更好的队友。
那些面临出局依然笑得出来的练习生,就是她的目标。
练习生们都落座了,顾见屿走进了录制棚。
他今天穿了件普鲁士蓝西装,没有系领带,里面的白衬衣解开了两颗纽扣,显得不那么一本正经。
身上唯一的装饰,是领口一支别致的铃兰花钻石胸针。
练习生们无精打采地跟他打了招呼,顾见屿微微一笑,“怎么觉得大家兴致都不太高?”
台下有几个练习生接话,“因为感觉自己要被淘汰了呀…”
顾见屿放下手里的提词板,思考了一下,似是无厘头地开口,“我有个朋友,他还是练习生的时候面试了十六家公司都没人签他,”他笑了下,“但是他面试第十七次的时候成功了。加入了天团,红出了中国,轰动了东亚。”
底下的练习生兴奋了,“老师您说的是林染老师吗?”
“对。”他的目光忽然飘向黎初,淡淡道,“复活赛,就是给你们的第二次机会。你们当中,仅有14人能够成功晋级,进入下一轮比赛。”
说着,大屏幕上出现小组赛当中出现过的8首歌。
“现在,你们将根据‘意难平’排行榜进行选曲、组队。”他的视线望向黎初,“那么接下来,就有请拥有首发组队权的黎初练习生率先进行选曲。”
黎初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口中不断默念着自己想选的队友名单,不急不缓地走上舞台。
谁知这时候,录制棚里的灯突然全灭了。
黎初眼前陷入了黑暗,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
她听见台下的女孩们惊叫了一声,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编导焦急地喊,“来个人去外面检查一下电闸…”
周围嘈杂极了。
可怜了黎初,她有点轻微夜盲,眼前又伸手不见五指,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她正想摸索着找个什么东西扶一下,却忽然落进一个怀抱里。
那个人比她高很多,怀抱间带着一丝熟悉的冷杉与麝香,混着柑橘的酸涩,似有一些堕落消沉。
味道熟悉得让黎初忘了挣扎。
他的手从她肩上滑到手腕,传来一阵细小的搭扣声。下一秒,她的耳畔拂过一抹温热的气息,冰凉的唇吻在她脸颊。
他低声说,
“生日快乐。”
灯亮了起来。
黎初转头望过去,顾见屿已经退回了刚才的位置,脸上亦恢复淡漠如初,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
而黎初却面红耳赤。
趁没人注意她,她偷偷低头轻轻挽起袖口,看见上面缠绕着一条钻石手链。
就像他一直最喜欢佩戴的钻石一样,闪耀着细碎的星光。
工作人员跑到外面去检查电箱,却意外地撞上顾见屿身边的助理憨仔。
憨仔此时正两只手正扒拉着电箱。
人赃并获,他呆呆地立在原地。
“咦?憨仔你动电箱干什么?”
憨仔:“我,闲得无聊。”
工作人员:“……”
妈的谁让我家老大又坑我。
不出意外,黎初选了风格最鲜明的《燃烧》。
在小组对决的时候,同公司的任洛菲就选中了这首歌,最终带领着《燃烧》A组顺利拿下全场最佳成绩。
她从墙上取下了《燃烧》的牌子。
顾见屿淡淡地开口,“那么接下来,请你一次性从剩下的练习生里挑选六位队友。请记住,复活赛是团体对抗,只有小组排名前二才可以顺利晋级下一轮。”桃花眼微微挑起,“请慎重做出选择。”
黎初不敢与他对视,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吻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她全部的思路,让她差点忘了自己想要的队友有谁。
脑子勉强恢复正常,她开始点名。
台下的练习生都明白,要想从复活赛中突围,就一定要进一个人气高的组别。于是很多人都主动举起手想要加入她。
“第一位,赵清清——”
赵清清虽然实力一般,但是她在《长生殿》的时候,是唯一一个跟她一起坚持下来练习的队友。
赵清清听到她点自己,满脸惊喜地奔上舞台跟她拥抱。
卓妮瞥了一眼她俩,有些不服气地转过头,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黎初肯定都选高人气的啊。”
她话音刚落,黎初就念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名字:“初舞台有一位vocal让我印象深刻——梦然,请你加入我吧。”
练习生们不可思议地看向后排,卓妮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她原本以为黎初为了赢,一定会选人气最高的几个练习生当队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跳过了二十多个高人气选手,选了个角落里的无名之辈。
梦然愣了好久,被旁边的练习生推了好几下才踉踉跄跄地奔上舞台。
她一上去就扑到黎初身上,带着哭腔说,“我没想到还有人会选我…”
黎初笑着揽住她,“因为你很棒啊。”
接下来她依次念出几个名字,每一个都爆了“冷门”。
她们分别是泓澜文化的唐伊人,最初是C班成员;汉森音乐公司的三个“回锅肉”,乔安妮,邦妮和多拉……
至于卓妮等人那边,她看都没看一眼。
这个神奇的选人结束之后,顾见屿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她倒是很会选,这些练习生看似不起眼,但都是潜在的“能力者”,未必不能赶超人气组。
七个练习生一起走到了单独的练习室,在门外正巧碰上已经成功晋级的练习生们去录制新的广告和物料。
或许是看见朋友们都去做别的事,而自己却只能重返枯燥的训练,成员们的气氛一时有些低落。
黎初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友,忽然将手里的歌词本扔到一边,站起来走到摄像机正对面。
队友们有些好奇地看过去,谁知道她忽然对着摄像机鞠了一躬,郑重其事地说,“大家好,我是黎初。上次的舞台我搞砸了,这一次我会拼尽全力,还给你们一个完美的舞台!”
说完,她退到一边,脸色微红,转头望向自己的队友们,“大家都来把自己的真心话喊出来好吗?”
赵清清一咬牙,第一个站起来走到摄像机面前。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声音忍不住有点颤抖,“大家好,我是赵清清。我不想再被大家叫做美丽废物,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队友们被她们两个激励到,纷纷勇敢地站起来面对镜头喊话——
不被人看见、一公没发挥好、努力得不到回报…这都是在这个舞台上可能会经历的一切。
但她们必须咬着牙坚持下去。
大家宣泄完情绪之后,终于坐下来开始分part。
《燃烧》这首歌是黎初最擅长的hiphop,C位很出彩,也很难驾驭。她们要在短短三天之内练到可以拿上舞台的程度,难度是不小的。
黎初想了一会儿,毛遂自荐,“我想挑战一下这个C位…”
她话还没说完,剩下六个人便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赵清清看见大家的反应,更是直爽地把C位徽章拿过来递给她。
黎初刚刚经历了《长生殿》那样的拉垮队友,一时间还有点受宠若惊,红着脸说,“我还是给大家跳个舞吧…”
说完也不废话,站起来就直接开始跳舞。
她光凭着印象,跳了其中最精彩的一段,就连歌词也差不多顺了下来。
“???”
跳完以后,练习室鸦雀无声。
还是梦然震惊地开口,“初初,我们还没开始学,你怎么都能跳下来了…?”
“啊?”黎初一呆,“就,公演的时候看了一遍呀…”
“……”
队友们瞬间用幽怨的眼光看着她。
C位过强也是一种压力啊!
她们开始训练没多久,几个合作商的广告邀约就找上了门来。
因为黎初在第二期节目展示了超强的吸粉能力,所以节目组把她课程之外的时间都安排了拍摄任务。
第一天晚上,黎初拍完了广告回到基地,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大半天没跟队友一起练习,她有点愧疚,于是跟管理员要了练习室的钥匙,自己开始加练。
一直练到晨曦升起,她才回了寝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赶去上早课了。
队友唐伊人起得最早,一推门看见她靠在墙角小睡,满脸惊愕地问,“初初,你怎么睡在这儿,昨晚几点回来的啊?”
“一点多吧。”黎初满脸倦容地睁开眼,从怀里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哈?你不会练了通宵吧!”
“恩…”黎初笑了下,“我没事,今天导师验收了,不合格要被批评的。”
她想起来顾见屿鸡蛋里挑骨头的能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人来齐了,黎初提议大家一起合一遍。
通宵的练习成效显著,黎初的发挥很稳定,各方面都没什么可挑剔的。
黎初跳完整支舞之后却有点喘得厉害,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慢慢感觉呼吸有点困难,眼前的景象变得很模糊,额前渗出了一点冷汗。
离她最近的赵清清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扶住她慢慢坐下,失声道,“小初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好吗?”
黎初勉强朝她笑了一下,“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她缓缓蹲到地上,想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
谁知道下一秒就是一阵剧烈的眩晕传来——她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练习生们都慌忙一拥而上,疾呼着她的名字。
刚走到教室门外的顾见屿听到里面的动静,用力推门而入。
当他看见倒在地上、面容惨白的女孩,脸色不由地冷下来。不顾现场还在录制,他疾步走过去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来,冷声吼道,“叫救护车!”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手腕耷拉着,浑身好像都没力气。
顾见屿慌了神,低声唤着她名字。
他几乎能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而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周围的一切已经无关紧要,只有怀中承载着他的整个世界。
第17章糖衣
黎初好像有了一点意识。
她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条缝,仿佛认清了他,又迷迷糊糊说了句,“你…你别生气呀,我都有在好好吃糖…”
顾见屿的瞳孔倏地散开,旧日的画面仿佛重现在他面前,耳边仍然回响着少女更清脆更舒展的嗓音:
——“你别生气呀,我天生低血糖嘛,缓一会儿,吃颗糖就好啦!”
——“…下次再管你我就不姓顾!”
她刚刚进皓月的时候,是被划分为vocal的。
顾见屿想。
透明玻璃瓶里的液体一点点下坠,他守在病床前,时不时调整流速,动作很小心。
顾见屿脑中想了许多,他望着病床上那陷入昏迷的脸。
他们之间第一次隔得这么近。
她小腿上修长结实的肌肉是dancer的标配,而那带着些沙粒质感的嗓音,还有消瘦下去的脸庞,仿佛都在提醒着他,她经历过很残酷的训练。
她以前好像是吃点苦就要嚷嚷的人啊。
顾见屿忍不住想,这过去的六年她是怎么度过的?他忽然想起黎初手机上那条语气亲昵的短信。那是谁呢,在他缺席的六年里,那个人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他忽地站起来,走到外面的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刺骨寒凉的水滴一寸寸渗入肺腑,顾见屿感觉自己现在很不清醒。
或许自从遇到了黎初之后,他就从来都没有清醒过。一向冷静克制的他,唯独在那一个人身上溃败全无。
憨仔站在门口等他,语气少见地有些为难,“老大,我们不能久待了。”他压低了声音,“外面有媒体,刚才装成病人混进来几个,都被我赶走了。”
顾见屿冷淡道,“再见到直接叫保安轰出去。”
憨仔还想再开口说什么,却忽然看见病房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老大…”
顾见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谁知却看见黎初的身影很慢很慢地从里面出来。
她穿着短袖,能看到她手腕上的针孔溢出了些血迹,看样子是被硬拔下来的。
顾见屿加快了脚步走到她面前,冷下脸问,“你要去哪?要去卫生间我让护士陪你去。”
黎初摇摇头,短暂的一阵目眩之后睁开眼,“我要回基地去,这只是低血糖而已…”
“你还在输液。”顾见屿的语气很冷淡,他不由分说便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重新带回去,却被她挣开。
她的挣扎似乎刺激到了顾见屿,他眼中一冷,握住黎初的手臂强行将人拽进病房。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抵着她的肩将人牢牢按在门后的墙角。
他像是疯了,双眸染着殷红,呼吸急促,
“你是故意回来看我一遍遍失态,一遍遍绝望的?”
“黎初,你的心真狠啊。”
黎初娇弱的手腕被他捏得几乎碎裂,而她却咬着牙不吭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双眸慢慢凝聚在他脸上,苍白的唇勾起一丝很浅的笑,
“老师,我只想出道而已。”
顾见屿瞳孔倏然一紧,他手上的力气慢慢丧失,箍住她手腕的力量也渐渐松弛…
双手最终垂落下去。
他将通红的眼睛挪开,从前骄傲的头颅慢慢低垂。发丝掩去了他的眼睛,不知那里面此时正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好吧。”他扯了一下唇角,“那就如你所愿。”
顾见屿打开房门,示意憨仔带她出院。
黎初顿了片刻,强迫着自己不要停留。
为了支撑年少时那份卑微的喜欢,为了能与曾经的他比肩,为了曾经被人踩在脚下变得稀碎的梦想,现在还远远不到她能停下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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